夏油杰坐在后座,血色从深灰色的裤子上洇过来,他低着头看着正在扩散的血液,海水还在持续的刺激着伤口,持续且尖锐的疼痛从伤口处散开,伸出一根手指,死死地按住伤口的一块,更加明显的疼痛猛的爆发开。
松开手指,指尖上也蹭上了一点血液,他的血液。
这次变成两根手指,再一次死死地按在了伤口上。
回到家的时候,晴斗丢下自行车,就抓着夏油杰的衣服往屋里走,夏油杰的腿有点瘸,晴斗都恨不得给他一拳:“现在给老子装模作样?刚才你上坡的时候可没瘸着腿!我看你就是想害我!是不是!”
把人拉进屋里,抓紧脱了衣服,随便披上睡衣之后就找出来医疗箱给他处理伤口。洗了手,掏出碘伏和棉球,下手之前,看着伤口,有点懵:“我怎么感觉....变严重了?”伤口明显变宽了,之前只是泡的发白的伤口边缘现在还有点发紫。
夏油杰没说话,支着腿看着他。
“啊,对了,泡过海水呢,是不是应该先用水好好冲一下?喂,你忍一下,来卫生间处理吧?”
现在倒是乖巧,跟着来卫生间,淋浴的水开的小小的,把伤口冲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开始消毒上药包扎。
处理完之后,晴斗看着绷带上的血:“你说是不是去医院比较好?我觉得我好像没太弄好...”
“我不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
晴斗话音刚落,跟夏油杰一模一样的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他笑着伸手指向夏油杰:“哈,我猜中了!”
“不去就不去吧,先观察一下,如果等下出血还这么严重,我就去药店再买点对症的药。外伤应该还好,不去医院应该也...行吧?话说你疼吗?要不要叫个医生回来,给你开点止痛药?那个是处方我买不来的。”
夏油杰摸了摸腿上的纱布:“不用,就这样吧。”随后离开了晴斗的房间。
晚饭也是晴斗送到他房间的,他看了看纱布,又渗出不少血,只能再给他换一次药,然后出去买新的止血效果更好一些的。再次回来的时候,夏油杰的房间灯都灭了,但是晴斗还是觉得止血比睡觉重要,于是敲了门:“喂别睡了,我再给你换个药?”
“不需要,现在挺好的,你回去休息吧。”
这声音不像是睡着了,或许刚关灯。晴斗没多想,直接拉开了门,传统的和式就这样,没办法了,基本没法锁门。他摸了一下墙边打开灯,夏油杰正坐着,脸上有点惊讶的神色,绷带已经散开了,血迹糊的被褥上到处都是。他的手上也还有不少血迹。
伤口比下午第二次换药还要糟糕,晴斗手里的药箱“啪——”的全落到了地上。
夏油前辈,他有病,他这是....在自残吗?
第23章 23
23
接近半夜,淡路家闹了起来,吃惊过后的晴斗叫了外援,把他爸喊起来,二话不说开车把夏油杰送去了医院。虽然夏油杰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但是到底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伤口被他自己扣的十分严重,为防感染,医生开了一瓶消炎药让他挂水,并且给了一针止痛针。晴斗坐在他床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上次伤成那样什么都不做就回去躺着的事情现在想来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了。他还有力气回去,也有力气翻出一个被子,却没力气给天贝或者别人打个电话吗?
他是故意的。
止痛针带来的困意侵蚀着夏油杰的神志,之前潜藏在潜意识的从未被他翻出来细想的东西都在今天爆发了,他喜欢疼痛,喜欢失重的感觉,喜欢跳水时身体跟水面撞击时的痛苦。
确实,他喜欢自残。
夏油杰完全睡过去之后,晴斗离开病房,拉住了那个值夜班的医生:“医生,他那个...是自己搞得吧?这是什么毛病啊?”
医生看了一眼走廊:“你家大人呢?这个事情确实要谈一下。”
“额...我爸爸,缴费去了吧?那个,他是我家客人,是我的朋友。就...我们好像也不太方便谈这个事。”
“你朋友啊?那跟你提两句也行吧。这孩子会这样,可能是短期内压力过大,也可能是抑郁症,这个就需要咨询专业的心理医生了。作为朋友,他又在你家做客,你最近还是多关照他一些,可能会伴随脾气不好,格外执拗,情绪低落,不喜欢社交和不爱吃饭之类的症状,你要多包涵一下,或许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可以的话,还是转告一下他的父母才好。”
救命,全中!
晴斗点了点头,离开了医生的办公室,刚好他爹也回来了,父子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晴斗说:“爸,家在松原的那个哥哥,是不是心理医生来着?”
“嗯,好像是吧?这种事,你还是转告他家人更合适吧,我看他也不是很服气你,你做点什么的话,他应该不会配合吧?”
啊,也是。要是夏油前辈一觉起来,他过去说:“我怀疑你有抑郁症,走,跟我去看心理医生。”大概会被再一次被毫无用处的超能力袭击吧。
那就没办法了...晴斗叹了口气:“爸爸你先回去吧,明早记得来接我们。我去病房凑合睡一下,真是的,他比他的两个女儿还会给人添麻烦啊。”
送走了老父亲,他回了病房,躺下之后没多大会儿,又爬了起来,从护士台那边要了点绷带,给夏油杰裹住了眼睛。去你祖宗的,别明天早晨跟老子嚷嚷什么脏得下不去脚的鬼话了,当个瞎子看不到不就好了。
医院的味道有点奇怪,晴斗以前不讨厌,然而现在却莫名的心烦,看了一眼还有半瓶的药瓶,他是真的困到快要昏迷,而且还有点冷。于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那个瓶子,拿出手机来胡乱的刷论坛看新闻之类的打发时间,好算等到药滴完了,赶紧按了铃,看护士收走了东西之后,他把夏油杰因为打过点滴格外冰冷的手塞进被子里,自己钻到他的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隔天一早是被医生摇醒的:“啊....嗯,好,我等我爸爸来我们一起回去。”
“不是催你走...这位少年,你好像在发烧啊?”
“啊?”
晴斗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没啥感觉,就是很困,还有点冷。他转过头,夏油杰坐在旁边病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都怪你啦王八蛋带着老子跳水。”总之先骂了再说,然后秒躺好:“医生,快给我打点滴,我爸爸等下来去交钱可以吗?”
医生都无语了:“总之要做一下检查才行,怎么能随便就给你开药呢?”
那说个鸡儿,他立马又爬了起来:“那他还需要住院吗?”
医生看了一眼:“乖乖养伤的话,倒是不需要了。”
那不是很好?他立马站了起来:“走走走回家了。哎我昨天给你打的绷带呢,你要不要糊上眼睛?等下又跟我说脏得下不去脚我可不管你。”
夏油杰穿上鞋,跟在他身边,说实话,这个医院清净的多,难为他还记着什么脏得下不去脚的醉话,给他眼睛上打绷带,真亏他想得出来。
“快走,回去吧,你早点回去吃药睡觉吧。”
这才不到七点,估计能在爸爸来接人之前回去吧?晴斗点了点头,站在了夏油杰左边:“要扶着我吗?”
“然后俩病号一起摔倒?你是不是想再害我一次?”
忒不要脸了,是谁把自己从轻伤搞到住院的?晴斗翻了个白眼,没说话。暂且忍耐他这个疑似抑郁症的患者一阵子,要做个好人才行。不过话还是要问的:“夏油前辈,你父母现在住在哪儿啊?东京吗?”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阵子:“他们死了。”
晴斗的脚步顿了一下,心脏跳动的格外的重,仿佛连带整个胸腔都开始震颤。就在高一的夏天,那对夫妇还帮他去警局办了手续的。
怎么会呢?怎么会啊....
他没有继续问,只是出了医院之后问他:“想吃什么?早餐的话....我推荐一家店,早晨会有很好吃的生蚝煎饺。”
“嗯,走吧,吃完了去给你买点药。”
吃完之后又带了一些回家给家里人,他爹果然正张罗着去医院接人,看到他们回来放下了车钥匙:“早起来就早点给爸爸打电话啊,夏油先生腿还受着伤呢。”
“已经没关系了,医院的止血药效果很好,没有再出血了。”夏油杰摸了摸跑过来的两个孩子的脑袋,然后看向晴斗:“淡路他好像在发烧,他说家里有退烧药,让他吃一些早点休息吧,实在是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来也是个半大孩子,淡路先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去看确实脸蛋红彤彤的儿子去了。
年轻人身体好,偶尔一次着凉发烧而已,喝一大杯水,吃了药,捂在被子里睡了一觉就好了。他睡起来之后,是爷爷在守着他,看他醒来就问:“还难受吗?”
“说实话我还没来得及难受,病就好了。啊——我要上厕所。”
病好像已经好了,量过体温也不发烧了,临近过年,作为淡路本家一直沿袭的安乎神社的神主,他爹忙得要死,祭祀海神丰玉彦的仪式这两天马上就要开始,要持续五天。神社在半山腰上,祭祀地点却在海边,有很多东西需要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