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到桌面上的画像还没落踏实,线人就火烧屁股似的猛然转身,大步疾走出店门,生怕再被狗粮重伤。
雅辛托斯颇为好笑地侧过脸,抬手捏了一下卡俄斯的下巴:“你怎么回事?见天的净想些不正经的事。”
想当初这人还一本正经,碰都不让碰一下,现在是放下负担,开始解放自我了?
“……”卡俄斯闷声不吭,抬手捉住雅辛托斯的手,往前又迈近了一步,将人挤得靠着并不宽敞的窗栏,吻就紧跟着追了过去。
二楼的起居室和楼下的店面一般大小,放进桌椅床凳就显得有些拥挤。
好像做什么事,转一个身,就能衣鬓厮磨,碰到彼此。
这种狭小起初看似乎有些逼仄,此时却变得暧昧,混着香风的空气里透着甜得有些黏腻的旖旎。
“说你呢,怎么还起劲了?”雅辛托斯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只蝴蝶,但凡气息再重点,就会抖着伶仃的细脚被惊得飞走。
他抵了一下卡俄斯的下巴,不过分开没一会又忍不住笑,修长的手指往下滑,转推为抬,重又吻回去。
日光西斜,暗香浮动。
直到街道传来新涌入的女客的谈笑声,他们才分开。
他们抵着头,并没有更进一步,片刻后勾着对方的手指,站在窗边望向楼下的门廊。
罗马的风情与希腊大相径庭,就连小小的市集街道也能体现出这种差异。
雅辛托斯靠着卡俄斯,两人站在窗边往下看,看那些提着裙摆娇笑的女客,看那些五颜六色、装点得格外缤纷的邻家店铺。
其实并不是多么惊艳的美景,卡俄斯的心情却很好,非常好。
因为这一扇小小的方窗中定格住的画面,他终于可以和雅辛托斯一起悠闲地慢慢欣赏。
这机会太难得了。难得到他总是紧绷的嘴角翘起浅淡的笑意。
上一世,他们从未一起离开过深渊。而时间逆转后,雅辛托斯起初的大部分时间又都呆在斯巴达,他离开斯巴达看到那些人人称道的美景时,身边却并无人可以一起分享。
后来,等到雅辛托斯开始四处奔波了,压在雅辛身上的担子又太重,事情总是一件赶着一件,根本没有时间或心情停下脚步。
所以,雅辛托斯初次登上奥林匹斯山那回,他们站在赫拉的神殿内眺望窗外,即便知道雅辛托斯其实心思并不全在风景上,但他的心情仍旧很好。
好到懒得在雅辛托斯面前隐藏,好到即便感觉到赫拉的靠近,仍旧放纵自己和雅辛托斯吻在一处,结果就被抓了个正着。
雅辛托斯也想到了赫拉神殿里的那次胡闹。想到那时在稀里糊涂吻做一处前,卡俄斯倒映着花田,金光粼粼的眸子。
他突然有点触动,因为终战结束后,塔尔塔罗斯曾跟他聊过一段时间,当时就曾谈及过审美这个问题。
按照塔尔塔罗斯所说,不论是卡俄斯还是他,其实都没什么审美可讲。毕竟他们一个是混沌,一个是深渊,上哪品得出人或者花草长得好不好看?吸引他们的并不是外表,而是事物本身具有的无形的特质,或者被赋予的意义。
好比这些所谓的“美”景。
卡俄斯并非是真的欣赏到了美,而是他曾经说过,他想要回到人间看这些景色。
于是这些景色就被赋予了意义。
于是就变成了“美”的。
这种后知后觉的体悟莫名地格外触动人心,雅辛托斯的呼吸乱了两拍,刚想着得为此说点什么,望着窗外的卡俄斯突然愣了一下,下巴轻点了一下雅辛托斯的头顶:“你看对面,那是不是画上的情人?”
·
卡俄斯并没有指错人,那位画像上的贵妇正跟在新涌入街道的女客中,并且大约是家世显赫的关系,她不仅穿着着繁琐厚实的衣裙,身上满是金饰,还始终被女客们拥簇在中心,殷勤地搭着话。
出乎雅辛托斯意料的是,这位情人并不年轻,甚至称不上貌美,虽然始终微笑着,眼底眉梢却透着一股掩藏得很深的忧伤,眼角泛着微微的细纹。
卡俄斯翻过画像:“情报说,那位罗马皇帝今年二十六岁,这位贵族三十六岁。”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以为你们人类贵族女性会很重视保养,并且家世越显赫就越注重,但这位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还要大。”
“那可能就是藏着心事,”雅辛托斯盯着那群女客看了一会,推了下卡俄斯,“我感觉她们好像要过来。”
整条香水街,只有这么一家店面挂着门帘,显示出换了新主人的模样。
如果按照线人所说,这群贵族小姐经常在参拜完圣母神殿后来香水街闲逛,指不定她们现在盯着这边眼神一亮,是觉得这里可能会有什么新店面要开,好奇地想来打探。
雅辛托斯预料得没错,他和卡俄斯下楼后,这些女客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店门外,愉悦地掩着嘴议论:“什么时候换的老板?我要是没记错,这家店面之前的租客好像是因为卖劣质香料才被严惩的。希望新开的店能进些上档次的好东西。”
雅辛托斯想着总得跟目标人物混个脸熟,才能进一步打探那位失踪的真大帝身在何处,闻声撩开帘子:“不好意思,这家店以后不准备卖香水。”
开都开了嘛,那就奔着赚钱去的。雅辛托斯来的路上就扫听过了街上的竞争对手们,觉得做香水太没出路了,倒不如换一个一定会赚钱的。
那就他所知,未来的一段时间,绝对会赚钱的是什么店面呢?
雅辛托斯靠在门边,回应贵族小姐们的惊声追问:“卖点儿刚出生的婴儿得用的东西吧,还有能帮才分娩的母亲养身体的滋补品。什么?这是香水街?啧。这店我盘下玩的,想卖什么就卖什么,不怕亏本。”
“哎呀……”贵族小姐们明显是失望的,毕竟她们显然并不是这家店的受众,而且也不希望自己爱逛的香水街里冒出这么一个卖婴儿用品的异类。
但雅辛托斯长得可真是太好看了,就连后面沉着脸望过来的卡俄斯也让她们颇为心动,而且店主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挺有钱,指不定是哪家的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于是抗议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句没什么威力的哎呀。
雅辛托斯见好就收,没再和小姐们贫嘴。只将目光漫不经心似的扫过那位被拥簇在中心,并未发表意见的贵妇,意外发现这位的眼底居然隐约掠过一丝欣喜的神色。
贵族小姐们并没有堵在店口多久,很快就嘟嘟囔囔着离开了。
走出街道前,雅辛托斯还望见那位贵妇快速地回头,深深看了眼这里。
雅辛托斯沉吟片刻,转身回到店内,将门帘重新盖上:“你有没有觉得——”
某只酸意盎然的大醋缸子凑过来啄吻了一下雅辛托斯的唇,打断了他的话。
“……”雅辛托斯忍不住笑起来,“你有没有觉得——”
他又被吻了一下。
连续两次被打断就有点没法继续说正经事了,雅辛托斯一边仰起头回应,一边抬手搂住卡俄斯精悍劲瘦的腰:“干什么?你现在真的很像那种想要蛊惑君王的蓝颜祸水,你知道吗?”
祸水微微退开,勉强给君王一个发表自由言论的机会:“觉得什么?”
“觉得那位夫人腰上缠得束腰不太对。”雅辛托斯很有昏君风范地亲了一下卡俄斯笔挺的鼻梁,“罗马人一向以胖为美,小腹丰腴才好看。那位夫人会特地束腰,把腹部往瘦了勒已经很奇怪,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即便穿了束腰,她的腹部和四肢、脸颊相比,都有些胖了。”
“大夏天的还穿那么多,刚刚我提及以后这家店会卖婴儿使用的物品后,她特地回看了好几眼。她会不会是怀孕了?”
这孕还不太能公之于众。
“依她这个孕相,最多怀了不到几个月。但线人说,众所周知,这位夫人只钟情于罗马大帝一人,而我们那位皇帝陛下,半年前就失踪了。”
雅辛托斯又吻了一下卡俄斯的唇角:“你说这孕怎么怀上的?”
这算不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显然这位夫人正如线人所料,的确和那位失踪的真大帝有联系。而且联系还不浅。
卡俄斯轻哼了一声,被雅辛托斯这几下故意避开重点的吻亲得心烦意乱。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肌肉微绷,便将人箍着腰抱起来,上楼梯的同时凑到耳边,顺着雅辛托斯的话头低语了几句一点都不卡俄斯的荤话。
接下来,罗马那位大帝怎么和情人取得联系、有没有办法撬得情报这些问题雅辛托斯就不清楚了,能肯定是,今晚这些线人辛辛苦苦配置齐的家具大抵都得遭殃。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能使用神力,两位至高神在厮混结束后只能乖乖爬起来,勤勤恳恳地手动清洁。
不过其中一位明显是在摸鱼,穿好衣服起身后,光靠在窗边听街道上传来的八卦了,巾帕在他手上纯属是个摆设。
这条街的每一个店面都是上下两层的结构。夜幕降临后,店主们并没有立刻关门上楼歇息,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