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那朝廷几十万大军陈兵在宣府,誓将讨伐瓦剌,如何会收起兵锋将他们两位迎入京城?”单周依旧疑惑道。
“那就看我们皇上的意思了。”宁王转身踏上回城路。
“皇上不是想攻打瓦剌吗?”
“皇上想的太简单了,瓦剌不是兀良哈,没有那么轻易战胜,人马集结在宣府,迟迟未有战事,只怕皇上身边有人不赞成直接攻打瓦剌,”两人边走边说道,骏马在他们身后徐行。
“王爷是指不懂?”单周猜测道。
“哼,”宁王看着天幕中逐渐亮起的星辰,“皇上除了看重军威,也看重名誉,如果瓦剌这次诚心而来,表示结盟,你说皇上还会不问缘由直接开打吗?”
“轻易不会开战事,否则就是失信天下,那些蒙古部落再不会安分,大明边疆也会不稳。”单周接话,他忽然明白了王爷的用意,“所以,王爷要让瓦剌摆出一副诚意和谈的样子,使皇上不得不友善接待,到京中一叙。哈撒意在夺位,与其和我明军硬拼,军功都是托齐的,不如听王爷的来京城,两族和谈,或通商或结盟,好让自己有机会立功,让老可汗对其刮目相待。”单周想明了这些用意,“王爷智谋高超。”
宁王笑意不减,成竹在胸,“所以,本王估算,再过一月,瓦剌人就可以进京了。”两人跨上骏马,飞驰入城,休息过今夜,明日也将继续踏上进京路。
宣府城内飞雪纷纷,朱厚照收到了托齐亲自命人带来的国书,托齐不知其就在附近,所以国书一份交由使者送往京城,一份送给宣府总兵冯至忠,冯总兵不敢怠慢,直接呈送给朱厚照,国书通篇言辞恳切,此次诚意前来只为示好,托齐坦言,十日后,自己将和弟弟哈撒一同带着众多的礼物,一百人的队伍,前来宣府叩关,希望宣府总兵开城放行,使自己前往京城拜见大明皇帝。
十日正好是此处往返京城的时间,十日一到,若大明开城迎接两人,自然是暂时相安无事,如果得不到回应,瓦剌大军可以借口大明毫无诚意直接攻城,这是结盟书也是半卷战书。
朱厚照沉思许久,扑朔迷离的时局下没有任何托付之人,唯有孤独时才会想起至亲之人,他分外想念父皇,若父皇还在,他会怎么办……父皇,儿臣想你,朱厚照看着漫天飞雪,心绪怆然,不知泰陵山中有没有这么大的雪,那里青山翠柏,皑皑静谧,父皇睡去了再也不会被国事打扰,再也不会醒来,父皇教导儿臣要做仁君,那么就开门迎客,让瓦剌人见识一下我富饶的大明。
朱厚照用极短的时间对国之大事做出了决定,他将诏书发出京中,调不懂来此周旋瓦剌人,自己先行回京,因为他得报宁王将要上京朝觐了。
托齐的国书得到了大明诚意回应,太傅不懂亲赴此地迎接使团,宣府总兵命副将率三百人亲自护送两位王子的人马进京。
不懂做为使节简直游刃有余,都是心中有家国之人,他与托齐聊的投机,很快便结为义兄,顺便在途中教会了他麻将,托齐屡打屡败,但是越战越欢,不懂赢了不少银子可以过个开心年,哈撒也经不住这个博弈游戏的诱惑,时常加入对弈,但终是技不如人,也不如自己大哥,输的更惨,他搓胸顿足非常不甘心,但第二天又经不住赌瘾再次加入,却老是亏钱赔本,如此在不懂的荒诞却有效的攻心计策下,瓦剌使团一路轻松,毫无剑拔弩张的严峻。
进入了腊月,京城滴水成冰,宁王的人马也到了京城外,还有二十里便可达到,宁王在官道旁稍作休整。
前锋人马已探得京城动向后回来禀告,“王爷,今日瓦剌使团进京,此刻京城外已张灯结彩,顺天府中各级官员已在城门外等候,听说是太傅不懂亲自将他们迎接入关,一路护送入京的。”
“哦?”宁王听闻放下了茶杯,下了马车。他望着前路,露出自信的笑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宁王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今日所穿是贵族寻常衣衫,并不是亲王华服,他一拂衣袖,“既如此,国家有贵客,本王就不与瓦剌使团一起凑热闹了,单周跟我一起微服进城,其余人马各自进城往府中汇合,本王去亲眼看一看瓦剌使团的诚意。”
京城正阳门外已经是万人聚集,除却中央大道被严密把手等待外客,其余区域皆是前来围观的百姓,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宁王远眺城门和人群,决定从崇文门绕道进入,他和单周两人穿过城门进入繁华之中,“我记得,在正阳门内,有家凤宾楼,那里的京城点心是一绝,比宫里的好吃多了,我们一起去边吃边看瓦剌使团进城,顺便看一看他们的阵仗如何。”宁王笑的神采风流,冬日的暖阳照射在他脸上,正好使他眼神微拢,更显得双眸流转,眼角飞扬,连单周都不禁被他的眼神吸引,不过身为武将,他很快的敏锐察觉到周围,“王爷,属下觉得路上的人都在看您……”
“嗯?”宁王注意力在探路酒楼,被单周一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襟又甩了甩衣袖,“我今天没有穿有皇族刺绣的衣服啊?衣服上也没有污渍啊?”他扫视了一下人流,有几个女子纷纷低头难掩羞涩,宁王忍着笑意,对单周说道,“哦,他们看的是你。单公子生的如比倜傥,当然能令女子们心生爱慕。”宁王边说边从腰间抽出那把碧叶翠竹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遮住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单周语塞,他不好反驳,跟着宁王大步朝酒楼走去。一路被人群锁定聚焦,宁王根本不在意,他终于看见了凤宾楼的檐角,指着前面招呼着单周,“快点,去晚了可能有的点心就没了。”如果是店铺老板或者其他食客来一句,本店口味胜过皇宫,那绝对是吹牛,无人会信,但是吃遍王府,吃过御膳的宁王殿下如此评论,那就是另当别论了,“王爷怎么也喜欢这种平常百姓的事物?”单周对宁王的口味不解。
“食物只在味美,不在贵贱。”宁王到达酒楼下,望着宽大的匾额说道。两人皆是玉带束腰,衣袂飘飘,路过的行人们对着他们长衫玉立的背影指点赞叹。
宁王刚想进门,才发现这酒楼今日不同寻常,门口有几个身穿便服,但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人巡逻把手,大门不见进出人流,仿佛闭店打烊般,单周先他一步上前,“王爷且慢,这些人不寻常,估计店中有异样。”
宁王扫了一眼店门口众人,有些失望和不甘,“进去看了再说!”说罢他收起折扇,撩起衣摆步入店中,店中没有食客,仍有几个便装之人把手,掌柜的正好亲自倒水伺候着,看到这两人进来,眼神都亮了,若在平时一定是好好伺候的贵客,只可惜今天实在是不能迎客,他点头哈腰的冲着宁王客气的说道,“这位爷,小店今日被贵客包场了,您请回吧。”他边说边看了一眼近处坐在桌前喝水的几人,脸上苦笑不止。
宁王不理会那些杂人,“是么,那还有菜品点心?”语气虽是疑问,但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势,听得掌柜的冷汗淋淋,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店里把手之人十分不耐烦的上前驱赶道,“走走走,不是跟你说了么,今天包场,一个人也不准进来!”单周一个箭步,挡在宁王身前,将那人手里即将出鞘的兵器推了回去,那人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迫退出去几步,眼见同伴吃亏,周围几人随即警戒,将宁王两人围住,“听不懂吗?今日此店不做你生意,上别处吃去!”
宁王手持折扇敲击掌心,“哼,全京城就没有能命令我的,掌柜的,给我立即去做,每样来一份!”单周看着自家王爷,觉得他此时大有夺美食如同夺江山的的气势。
“大胆!”这些人从来没有听过胆敢有如此口气说话的,若不是看着这位气势非凡,早就乱棒轰出去了。
单周已准备出手,宁王听见了这些无礼的话,脸色一沉,吃不到念了一路的美食他非常不甘心,掌柜的眼力极好,连忙上前讨好道,“这位爷,菜式小点来不及做啊,小店还有些饺子可以提供给爷,可好?”
宁王脸色更加不善,“不吃!叫你做就去做!这些人我自会替你招呼。”他把最后两个字咬的挺重,让在场感觉一股威慑和凉意。
“楼下太吵了,去看看怎么回事,还有去打探一下还有多久进城。”楼上包下酒楼的正主正等待来人,人还未等到未免有些不耐。
“是!”伺候的人领命下楼来,正走下台阶上,就发现被众人围困之人身形眼熟,连忙加快脚步来到中央,这下一看,宁王也认出了他,宁王脸色顿时由阴郁变的十分玩味。下来的正是黄晟,皇上的亲信太监。
“啊呀,不知王爷驾临此地,真是太失礼了!”黄晟看见了宁王连忙失礼道,他非常高兴,若是宁王来了,刚才楼上之人吩咐的第二件事也可以免去了。
宁王随即明白了包场之人就他,还算给他面子,“黄公公,久违了,本王就想买两块点心回去,不知可否?”
“啊呀,王爷不用带回王府了,楼上雅间已经备好,皇上等着您呢。”黄晟不卑不亢,语调如常,反而让宁王觉得不善,他以为是司礼监或宫中一帮太监出来吃喝,没想到楼上居然是出宫的皇上,吃惊过后镇静下来撇了撇嘴,这刚进城就见皇上,真是始料未及,但已离开无望,只得说道,“黄公公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