锖兔知道,那一定是痛苦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好像,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样。
非常孤独,也非常寂寞。
但莫名地,他觉得除了寂寞以外,他和义勇之间又存在着某种依赖。
那是一种劣性的依赖,是不相信死亡的自欺欺人。
但对于他们来说,这份依赖又是活下去的动力。
义勇靠着这份依赖与执念去斩杀恶鬼,就像自己靠着这份依赖在死后还拥有意识一样。
“但是,这样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放心离开啊?”
锖兔无奈,他重新伸出手,再一次去尝试,去抚摸少年柔软的发丝。
然而,原本应该空荡的手心,却突然被传来的实感填满。
锖兔一愣。
坐在地上的少年义勇也僵住了。
他听到了刚刚锖兔说的话,也感受到了头上的触感,身体摇晃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
海蓝色的眼中带着不敢置信与震惊,随着粉色的身影逐渐进入他的眼中,瞳孔骤然放大。
锖兔也不敢置信,直到他确认了眼前的少年确实在与自己对视。
他不太确定:“你……”
“找到我了吗?”
……
魇梦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锖兔梦境之中的发展。
他拥有丰富的经验,看过无数人的梦境,他很清楚,这种失而复得,久别重逢的时刻,是最经典的桥段了。
总而言之,现在只要让这个叫锖兔的与富冈住在一起,慢慢接触慢慢熟悉彼此,再来一个关乎生死的事件,就可以让他们直接在一起了吧?
不得不说,他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剧情小天才。
他很满意,准备让梦境中的两个人遭遇各种困境,创造各种两人独处的机会,然后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性格随意发展。
不就是在一起吗?这有什么难的?
就在魇梦就要准备继续下一步的时候,一把冰凉的日轮刀抵在了他的脖颈处,危险的气息袭来。
“将他唤醒。”冷漠的声音在耳后传来。
这、这个声音——
“富、富冈……?!”
魇梦惊呼,但他不敢转头,他害怕一转头脖间的日轮刀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就在童磨感知到魇梦在做什么,把情况告诉了富冈义勇之后,他迅速就找到了魇梦的位置前来这边。
富冈义勇是一定不可能放着锖兔不管的。
锖兔入了梦,如果精神世界遭到了破坏,他一定不会放过魇梦。
“等、那个,大人,我没有杀他,甚至连噩梦都没有让他做啊!”
他立刻解释,却完全不敢动弹,试图用交流的方式告诉富冈义勇:“他现在在好好的睡着,等会把他叫醒就行了!”
富冈义勇:?
他十分怀疑,但旁边的锖兔又确实没什么受伤的痕迹。
“他不会不愿醒?”
魇梦立刻疯狂摇头,大声保证这个叫锖兔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他只不过是按照这个锖兔的期望让他做了个梦而已,也没进他的精神世界,更没有接近他的精神之核。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醒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你、你杀了我的话,这家伙可就醒不来了!”魇梦试图利用昏迷的锖兔保命,这也是他在得知这个剑士是义勇的人后下的保命的禁制。
除非他能找到醒过来的钥匙,否则就算他死了也是醒不过来的!
富冈义勇听此皱了下眉,这才收回了日轮刀。
“啊啦。”
童磨支着下巴跟在后面,看着富冈义勇去抱起锖兔的身影不着调地嘀咕,“总感觉有些嫉妒呢?”
继国缘一看了他一眼,之后收回。
“带我去找鬼舞辻无惨吧。”这里的事情,富冈一个人就能解决了。
“诶?你还真是始终如一。”明明刚刚还说什么要陪同小鱼鱼一起,现在又变得这么专一无情。
童磨耸了耸肩,“好吧,好歹我们现在也是同盟。”
缘一:“记得先把那个叫伊之助的少年放出来。”
战斗开始的话,富冈拜托他救人的事情他就顾不上了。
童磨:“是是,我早就让属下去放了,你还真是死板啊?”
“走吧!为了杀了无惨大人出发!”
然而,就在他刚说完这句话之后,空荡的无限城之中,突然传出一声空响。
“当——”
是琵琶声。
童磨脚步一顿,原本就笑着的嘴角变得更加灿烂:“呀呀,糟糕了。”
他垂眼,再次抬头时,眼前所有的环境已经改变。
彩色的瞳孔平静地看向眼前已经彻底鬼化,白发红瞳,浑身布满暗纹的男人。
他歪了歪头,毫不畏惧:“晚上好啊,无惨大人?”
鬼舞辻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叫来的童磨和另一个人,看了一眼鸣女:“富冈呢?”
“按照他的气息召来的人,怎么会是魇梦?”
第67章 梦境(三)
)
……诶?
继国缘一懵了一下, 眼前魇梦和童磨的消失让他猝不及防。
人呢?
他转头看看了看四周,属于鬼的那种特殊的声音显然已经消失殆尽,周围也没有了童磨和魇梦的踪迹。
正要问富冈义勇什么情况, 却发现对方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他此时正小心翼翼地抱着昏迷的锖兔, 可能因为对方是“无意识”的, 所以他明明是拦着对方肩膀,又害怕碰到什么一样没敢用手直接触摸,而是在手上覆了一层水雾。
但隔着水雾抱人又很困难,他又只好腾出另一只手撑住锖兔的后背, 但这样腿又没办法支撑,他还得用上能力。
总之就是一整个的十分手足无措。
富冈义勇也确实很憋屈。
因为锖兔是被魇梦弄睡的, 他只经历过做梦但是没亲眼见过别人做梦,就怕不小心碰到什么然后毁掉锖兔的梦境, 再像话本里一样醒不过来。
当然,这种十分诡异的动作也就导致了锖兔整个歪头靠在了他的脖颈处,轻微的呼吸直接撒在了富冈义勇的耳垂旁。
潮湿的,湿热的。
富冈义勇的耳朵“噌”地一下变得通红。
“……我、应该怎么办?”富冈义勇舌头都捋不直了, 他求助地看向继国缘一,但白痴求助白痴,这完全就是白问。
“?”继国缘一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奇怪地看了一眼富冈义勇。
“你应该抱得动吧,那你继续抱着吧。”
不。
这完全不是抱不抱得动的问题啊。
富冈义勇感觉热得视线都模糊了, 他不敢低头看锖兔, 又觉得继国缘一说的话好像有道理,努力了半天连脸都被憋红了,只好缓缓蹲下把锖兔先放在自己腿上去调整姿势打横抱起。
因为动作,锖兔的手腕顺着重力垂了下去, 之后就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手腕一起掉了出来。
“?”富冈义勇诧异,低头注意到一条没见过的绳子。[1]
“这是……”他低喃,去捞起锖兔的手腕,接着伸手去抓那条绳子。
然而在他触碰到绳子的霎那,眼前突然昏暗。
富冈义勇眨了眨眼睛才缓缓适应环境,还没等他说什么,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温度。
他一僵,抬头,直接闯进了一双银色的眼中。
接着就是那声——
“——你找到我了吗?”
*
梦境之中的锖兔脱口而出这句话,刚说完便被面前的青年紧紧拥住。
害怕,颤抖,失而复得。
无数的情感隐藏在这个怀抱中,似乎想通过这个拥抱全部传达给对方。
“……锖兔。”
富冈义勇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他来到这里所以想要表达的情感,而是一种积攒了多年的,从未体验过的情感。
悲伤不受控制地袭来,就像他失去锖兔很久很久了一样。
——他又入梦了。
而且这次他很清醒,也清楚地知道这是锖兔的梦境。
但他还没多想,一股海潮一样的记忆便突然涌入他的脑中。
头疼欲裂的感觉直接袭来,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锖兔死亡的画面。
富冈义勇差点低喘出声,痛苦的程度甚至让他松开了拥着锖兔的手,蹲下就要捂紧了自己的头。
「手鬼」「捏碎」「死亡」
这是谁的记忆?
这是谁的记忆?
是我的吗?
这里死的人……是锖兔?
“不对……”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出声。
“明明是我。”
“死的人应该是我。”
“我不配成为水柱……”
富冈义勇语无伦次着,浑身颤抖,之后猛咳,然后开始干呕。
那是极致的痛苦,是精神上的,远比死亡更痛苦的感觉。
他捂着嘴却尝试大口呼吸,睁大了瞳孔,整个人撑在了地上。显然,突然入梦给他带来的精神冲击差点将他整个人击溃。
“义勇……义勇……”
“义勇!”
“啪!”地一声,侧脸传来火辣的疼痛,富冈义勇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用力挥出拳头的锖兔急喘着气跪在富冈义勇对面,稳住安静下来的富冈义勇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