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满屋子人也都明白了,?一起冲着月娘笑了笑,都往门外走。
吴月娘红着脸把身子背过去,我照着戴宗身上推了一把,?出门随手又把门给掩上了。
其他几个女人去厨下安排茶饭?,我小声怨武二:“二郎,?有你这么送客人进门的吗?”
二郎咬着牙笑:“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就瞅见戴大哥弓着腰扒着门缝偷听你们几个人说话,?这都不知道第几回了。我要不把他一脚踹进去,?他铁定一听到动静就跑,?看他啥时侯能把大姐姐追到手。”
我点头:“这倒是啊,?你说他喜欢月娘都喜欢这么久了,还要躲躲闪闪到什么时侯?”
“所以就得给他们两个制造机会嘛。”
“唉,?你说戴大哥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不会是先来个自我介绍吧?”
武二眉毛一挑,我们两个很默契地把身子一伏躲回窗台底下听动静。
就听戴宗道:“妹子,?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戴宗若是有什么话说的不对地方,?还请妹子恕罪则个。”
月娘道:“戴大哥但说无妨。”
“月娘妹妹,?你知道我……我是……唉,你见过鸭子不?”
噗!我跟武二一个没绷住,两个脑袋撞一块儿,呲牙咧嘴的给对方揉脑袋。
月娘似是怔了怔:“鸭子?”
戴宗道:“对,?就是鸭子,腊鸭子!”
月娘“吭”了一声,似是没忍住笑。
戴宗又道:“我,我家乡在江州,那里出最好的腊鸭肉,每年过节,我娘都会把腊鸭给俺存上一整个,等我回去时才拿出来。
吃的时侯,她还总是问我:这一个腊鸭子你吃不完吧?啥时侯带个娘子回来一起吃啊?我便道:快了快了……”
月娘笑了:“慈母心意,果如三春之晖。”
戴宗声音有些发颤:“前几年,我娘不在了,再也没有人把一整只腊鸭藏给来留给我。再也没有人问,我几时带个娘子回去,一起吃那只腊鸭。
每思及此,总觉得对不住她。
那几年戴宗年轻,不通世故,总以为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便是逍遥,也未想过要成个家,更是没有遇到合我心意之人。
若是早些时日就认识了妹子你,我哪怕是哄着骗着,捆着绑着,打着骂着……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舍不得捆你,更舍不得打你骂你。
我是说我戴宗哪怕是拼尽手段,也要把你带回去,当着我娘的面,将腊鸭分你一半!不对,不对,那只鸭子我一口也不吃,全留给你!”
我和二郎大眼瞪小眼,共同感慨戴宗这样的表白那叫一个……当浮一大白。
屋子里默了一会儿,月娘问道:“戴大哥,你真的不嫌弃我嫁过两回人,还是个寡妇吗?”
戴宗急声道:“不嫌弃,我真的不嫌弃!这两回事情都不怪你。
之前你跟西门兄弟的事情他都跟我说了,非是你不贤良温婉,更不是你不会持家,而是因为他跟武都头他……
这事儿且不提了,至于你说你当了寡妇,说来这事儿也怪我,若不是我去了健康府教那个黑子跟来,他也做不得这样的祸事。
妹子,我知道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你若是不嫌弃我,那便是我戴宗天大的福份,我哪里还敢嫌弃你?”
月娘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若真是这么想的,我也就放心了。”
脚步声轻响,似是月娘作势要回房,戴宗急得叫她:“月娘妹子!你这是……”
月娘轻声道:“回去将事情准备一下吧,你说的那个腊鸭子……我想尝尝。”
珠帘轻响,月娘回房了,屋子里又安静了几秒钟。之后,但见一道人影闪电般从房间里冲出来,头也不回直奔大路而去。
须弥间,从大路那头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月娘她终于肯吃我的鸭子了!月娘她终于肯嫁给我了!我戴宗今天真是要高兴死了啊!哈哈哈……”
带着一路尾音顺着大道直奔梁山而去!
我愣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照着二郎胳膊上轻轻捅了一下。
“戴宗那两条腿上装马达了吧?真能跑得这么快?啧啧啧,人才啊。”
武二摇着头直咂嘴:“神行太保,果然名不虚传!别愣着了,赶快回去给大姐备嫁妆吧。”
我们两个相视一笑,肩膀攀着肩膀一起往门外走。
月娘和戴宗的婚礼定在正月初一,离现在还有两个月,我把消息给我干爹和干娘送过去。
我干娘是一万个不同意,打滚撒泼的说戴宗是个逃犯,全世界都在通缉他,月娘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嫁个贼人?
月娘不咸不淡地回她:“娘,你替我挑的那个蔡有奋可不是逃犯,可谁也料不着他命短啊?这个人是大官人替我选的,我就是觉得他人不错,你就祝福我吧。”
于是,我干娘亲自跑了几百里地,揪着我那是又捶又打连撕带咬的,要不是我家二郎身手好,一招把我干娘撂翻在地,怕是我最少得落个二级伤残。
我干爹忍不住发话了:“?我说婆娘啊,你就别再闹了,西门庆这小子虽然贱得很,但他真没办过不靠谱的事儿,他要是说这个男人行,这个男人就真能靠得住。”
我干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号:“我的个苍天姥姥啊,你跟月娘到底是叫西门庆这王八蛋给灌了多少迷魂汤啊?他现在就是给你们俩一坨屎,你们也说是香的啊?”
我干爹袖着手贱嗦嗦的:“哪怕是坨屎,也得看是谁拉的。要是你拉的,我就是说香。”
我干娘满腔悲愤地抬头瞪他。
我干爹还她以憨厚淳朴又可爱的笑容。
我干娘抖着手指了指我干爹,又指了指我,再指了指月娘和满屋子的人,嘴干张了几下,最后却忍不住笑了。
她抹着眼泪骂我们:“这满屋子不正经的货,都是叫西门庆这个混蛋给带的!你们是要合伙气死我啊?”
哭一场,笑一场,闹了一场,打了一场,月娘的婚事她也算是含糊着同意了。
戴宗特地从梁山回来,把自己打扮得板板正正的拜见准岳父和准岳母。
看着他这么一表人材的,举止斯文,人也仗义厚道,我干爹干娘也就不说什么了。
好心留我干爹干娘在这里过年,等参加完了月娘的婚礼再回去。
我干娘不肯,说是我干爹现在官职高了,盯着他的人多,老两口偷着过来看上一眼都怕被哪个多嘴的传出去惹事,婚礼就更是不敢参加了。
临走的时侯,我和二郎,月娘,戴宗一起把他们送到大路上,又给各路段黑道的兄弟们带话,教暗中保护这两位老人家的安全,不得教他们受半分委屈。
我的名声且不敢提,二郎和戴宗在江湖上的影响力那是杠杠的。
黑道上的各路朋友得了这句话,自然尽心竭力。
老夫妇这一路上随便到个什么地方落脚,不见有人露面,食宿都提前安置好了,饿了有人备茶饭?,困了有人送被褥,就连半夜里我老丈人随口咕哝了一句“想上厕所,怕冷懒得起。”立马就有一只手从窗户外头给他递了个夜壶进来。
当然,人还是不露面的。
我干爹充分领略到了黑社会给予的温暖,直说好嗨哦,感觉达到了人生颠峰。
白道官职做到三品半,黑道处处有熟人,想不到我吴昌隆也能有今天。这下,连我丈母娘也不挑戴宗的身份了。
昨日刚下了一场薄雪,我特地到庄子里各处贴的征兵告示底下看看。
虽然还是一个兵也没征到,但是收获还是有的。
有好几个地方的告示都没有了,底下落着一坨屎,屎上糊着一块被擦过屁股的纸,纸上一点不雅的黄色,下头是征兵两个大字。
我猜是这些农夫人文化程度太低,不认识字,于是亲自骑着马在庄子里面来回走,希望能把我们征兵的优惠条件给大家口头传达一下。
几百步之外,隐约看到有几个农人出来干活,我刚张开嘴喊了一声:“征……”兵……
就见那几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事蹿回院子里,把门给死死插上了。
我叹了口气,问身后的大胖:“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他们为什么这么不友好?”
大胖说:“大掌柜的你哪儿吓人了?是他们胆小,生怕咱们吃了他们似的,嘿,没见识。”
“唉,这般难以相处,我还怎么忽悠他们去当兵?”
大胖把暖炉递到我手上:“没事儿,掌柜的,咱们慢慢来嘛。”
“这事儿可不能慢慢来啊,年关前后正是不太平的时侯,当官的要拿政绩,万一哪个人想起咱们这几个庄子来,带着人打上一把,光是二郎手底下那百十人,能顶得住吗?
哪怕是官府的人不来,万一叫外头那些流民们知道咱们这个庄子里的守备这么薄弱,想来争一下抢一下,也够麻烦的……”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道:“掌柜的,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你赶快到城门前头去看看去。”
我回头问:“顺子,出什么事儿?”
顺子跑得直喘?:“是……是有好多人马,突然把咱们的庄子给围了,那个人多的都,都乌泱乌泱的,二爷……二爷说叫你赶快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