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却也有人听见了,立马有人拿着异样的眼色打量他,我跳在武二前面挡住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放声大骂:“看什么看?嚼什么嚼?真当我们是好惹的?信不信老子我打掉你们的牙,抠出你们的眼!”
那帮人见我真起了恼儿,转眼就走了个干净。武二听到“两兄弟”几个字,明显脸色又沉了沉。
我对那班主道:“你把他们两个人给放了吧,该是多少赎身钱,我来给你。”
那个班主道:“这位官人,还真不是什么钱不钱的事儿,是他们两个人坏了我们这里的规矩,若是不罚,反倒放他们出去逍遥了,往后我这里面的孩子们岂不是全都要学歪了?”
武二挥拳又要打:“你这个老东西,倒是敢跟老子来讲规矩?他们两个你情我愿并未害了别人,哪里就不对了?”
那个班主倒还真是个骨头硬的,被武二这么吓唬着还是不退缩:“这位官人,哪怕你打死小的,小的也是这话。
咱们唱戏的行当虽然下贱,却也有咱们这行当里的规矩,他们两个弄的事儿破了规矩,逆了人伦,就得是罚。
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人,哪怕是再穷再贱,祖宗定下的规矩它也照样不能丢!”
武二眉头一竖:“怎就叫个逆人伦?他们两个你情我愿,又没有血脉关联,怎么就叫逆了人伦?”
班主道:“男女合和是为大礼,这是顺天理应人伦,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背逆天意,就不顾人伦。”
“你……”武二挥拳要打,我横扯了他往门外走,回来的路上,他一直闷闷不乐的。
回了房,帮他把衣服给脱了,又将身上的绑带解下来替他涂药膏。
武二突然问我:“西门庆,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
我咂他:“二郎,胡想什么呢?你看我象是在乎别人怎么说的那种人吗?只是不想当众那么随便承认了,教那些人胡说闲话。”
他固执地问:“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承认?我现在恨不得教天下人都知道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了。”
心里好暖,却也有些酸:“二郎,我知道你是个坦荡的人,只愿一生磊落,可是我们有时侯也应该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
现在这世道人心保守,哪怕是过上千年,风气极为开化的时侯,两个男人在一起也未必能让所有人接受。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给自己惹那样的麻烦?彼此的情谊放在心里不是更好?”
他抬手抚了抚我额边的发:“庆儿,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不,我只是太珍惜我们彼此之间的情谊,所以更受不了被别人嚼来嚼去的议论我们。”
他低着头没说话,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二郎,你太单纯又太直接,不知道人心之恶。
我们的爱就象……就象是可以拿去供佛的酥油奶昔,最为干净也最为纯粹,而世人的流言却象沙子。哪怕再珍贵的酥油奶昔混入了沙子也会不可口的,你明白吗?”
二郎将额头藏在我的脖子上半天没说话。
我知道他不是很明白,象他这种心性的人,想什么都是一根筋,我并不要求他现在就懂我的意思。
三五日就倒了健康府,依着别人说的地址到了安道全家,却见他医馆大门紧闭,说是人不在。
又冲一旁的邻人打听,说是安道全最近迷上了一个娼妓,整日不回家,就在那妇人处厮混着。
又打听了那妇人下处,带着武二去寻他。
到了那户人家,捶了半天门才见一个老虔婆来开了门,不耐烦地道:“你们是谁啊?大清早的混弄动静,碍着我家贵人歇息!”
我拉着二郎强行挤进去:“安神医在吧?我们有急事找他。”
过了半晌,这才听到楼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什么人找我啊?一大清早的,这般招人嫌哩?”
只见个中年男人下了楼,身后跟个着妇人,手里拿着衫子往他身上披:“早起风凉,教衣服穿得紧了,莫着了风寒。”
他将那妇人的手拉在怀里拍了拍,轻声笑道:“巧奴儿好个解人意,直教爷痛你痛得放不下呢。”
武二已经将那婆子推出门外,转手将门锁了,道:“姓安的,莫说闲话,下来有事儿找你。”
安道全一看他莽,扯着那妇人转身要走,被我一把扯住抓下楼来。
安道全急声道:“你们有事儿只管冲着我来,莫与巧奴儿为难!她可未曾得罪过你们。”
那个李巧奴反倒是个见过世面的,虽也害怕,却也壮着胆子道:“相公切莫这般说话,但凡是找你定是来求医的,心里急些也难免,你只将人家好生医治,哪里会难为咱们?”
我道:“神医,我这兄弟后背上受了伤,你可帮他看看。”
安道全这才松了口气,将嘴唇一啧:“是求医的咋不早说?看吓得我这一头汗,巧奴,你先退下,我来给他们看看。”
那妇人退下了,二郎将衣服脱掉,露出那满身红伤,安全道看了一眼就倒吸几口冷气:“怎么伤得这般狠?亏得你这汉子身子骨精壮,换了旁人,莫说是自己行走了,怕是抬着都动不了。”
我急声问:“你看他这伤好可治?能否不留疤?”
安道全冷笑:“你们即是寻着我的名声而来,定然是知道我的手段。
这病换在别人手里,能给你治上七成好就算本事。可是落在我手里呢,还真能教你连个疤印都不留,掏银子吧,三百两,保你无忧。”
我当即把银票取出来一递,又将二郎耳后的头发掀开:“那这些金印你也是有办法去的吧?”
安道全照着那个金印上看了一眼,立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是武松?便是你在鸳鸯楼上杀了一百多号人?”
武二把眼睛一虎:“但说你给不给我治吧?若是不治,当心你与那娼妇小命。”
安道全吓得魂都没了,赶快道:“治治治,我铁定给你们治,求二位开恩,千万莫伤及我性命。”
当即取了刀盒药具来,教二郎趴在床上替他修理伤口。
这几天二郎身上的伤好了些,可是有的地方的烂肉还在翻着,安道全为了不使他留疤,又用剪刀把翻在外面的肉给剪掉,重新敷药。
这般苦楚如同金龙剥鳞,定是痛得刺骨。
我在一旁看得直掉眼泪,我家二郎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吱,反倒笑我说:“看你,又掉眼泪,真跟个娘们儿似的。”
安道全佩服得直叹气:“以往我听戏文里讲关二爷刮骨疗伤之时还要与人下棋谈笑,只当那是说书的胡编出来骗人的。
但凡是个人,背着个肉身怎么会不知道痛?
今日见您一眼,才知这事儿是真的。您啊,真是比关二爷还关二爷哩。”
第120章 器型
二郎叫他夸得得意,又笑了几声。
我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闪身躲到一边去擦眼泪,?直到安道全把手术做完了这才敢回身。
安道全一边洗手一边道:“伤口太深,?一两日可治不好,这几日得天天过来换药,?待着新肉长出来,?还要重新修剪……”
我急得跳起来:“难不成二郎往后还要天天受这个罪,?我说你这手段就不能利索点?”
武二咂唇:“庆儿,这点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莫急。”
“我哪能不急,我说安道全,?你好歹给他用点麻药啊!这么天天生剐皮肉,?哪个受得了?”
安道全摇头:“麻药我这里倒是也有,一回用上便要回回用,?时间久了,他这脑子带身手都要受损?,?你问这英雄愿不愿意?”
我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要是能替,我真想替二郎受了这般苦。
那边二郎已经将衣服穿好了,?过来揉着我的脑袋道:“看你,动不动就哭,跟个……”
我擦着眼泪顶嘴:“去,你又想说我象个娘们儿?”
武二咬着牙笑,我服侍着他把袖子伸上,?那边安道全也换好了衣服,笑着插嘴:“这位官人可不象个娘们儿,我看他还爷们得狠哩。”
我随口说:“还是你眼力好。”
他又笑了:“我的眼力铁定准,我说这位官人,你房内那个事挺猛的吧?”
忽地红了脸:“连这个……你也能看?”
安道全笑着去沏茶:“莫忘了我可是个大夫,但凡是什么样的人到我面前,打眼一瞅就能看个明白。
你这官人鼻梁高挺,准头有肉,代表你器型端正不说,是不是还有些弯弯的往上翘?但凡是娘们儿跟了你,没有不快活的。”
二郎已经在旁边笑出声来,我羞恼道:“你这是看人家鼻子还是看人家老二呢?混不正经哩。”
安道全鼓捣着杯子自说自话:“医者直言嘛,自然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五官中正,面色如玉,震方气色极好,代表你肝气稳肾气旺,于是那个方面可就……嘿嘿嘿,要是给你个娘们儿,一个晚上最少能弄上个三五回吧?”
我骂他:“好个不正经的大夫,见人一面先看这个?”
二郎反倒呵呵笑了,问道:“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