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整个韩国缩头缩脑惯了,习气所致,韩国士兵们没有异议,即便有几个人请示说回去再请兵将,都被白起以形势危急不可耽误为由堵了回去。
然后白起又故意带他们在山里绕了几个圈子,把人绕得失去方向后,往西直奔秦国东境。而这一路,一百人的队伍,被白起下黑手杀了几个不是很听话的,韩国士兵虽然心里有点奇怪狐疑,但都审时度势没吭声。
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毕竟现在六国的目光都落在了远在新郑的秦王身上,所以魏如这里,反而没什么人注意到。
夜空下,白起收了地图,驾马到车厢边,低声道:“王上,还有十里到秦国。”
车厢里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入境。”
白起微微颔首,按住腰中剑,一马当先:“走。”
踏入边境,行出不远,队伍便停了下来。
韩国士兵们远远就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影排列在路上,挡住了去路。最前方的是个穿着兵甲未戴头盔的少年,束起的长发在风里飘扬。他背对着远道而来的韩国士兵,静静望着远处,听闻马蹄声,忽然将手中那把极古朴厚重的卜字长戟往地上敲定,转过身来。
白起掀开了马车车帘,换回真容的赵政从里面走出来,浅淡的眸子与那少年对上了视线。
少年霎时单膝跪地,朗声道:“臣蒙恬,恭迎大王!”
那一瞬,纹丝不动的大秦铁骑齐齐亮起火把,火光向后渐次点燃,十万雄师齐俯首,尽是银鞍黄金甲。
同一时刻,韩国境内,卷城。
城外,黑色披风的青年放下了兜帽,白净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右手的扳指。在他面前,那位战场上叱咤风云无往不胜的大将军手执长刀,单膝跪地。
嬴政这边一千精骑因为各种刺杀折损两百,在这里有惊无险地与王翦碰上了,比他预想中要早一些。他俯身用一只手扶起王翦:“这一礼,该是我行与大将军。”
“大王折煞末将!”王翦低着头站起,才与嬴政对上视线,就立刻再次俯首,“臣失礼,请大王责罚!”
“无妨。”嬴政知道王翦在确认他的身份,只是轻轻笑了下,“将军带了二十万人?”
王翦并未生疑,恭敬道:“大王深陷险境,末将唯恐不足。”
这二十万还是他把刀架在昌平君脖子上才带出来的,一路从边境杀过来,拔了十几座城,才在这里与大王碰上面。
“二十万多了。”嬴政抬起王翦一只手,将那枚扳指放在他手心,合上:“大将军领兵,十万足矣。”
王翦立刻会意,知道这是大王怕他拥兵自重,拱手道:“请大王许臣十万兵伐韩,剩余十万,护送大王回咸阳。”
嬴政不置可否,只是轻笑:“天亮后接着往东去吧,新郑也不远了。带上王贲,让他去历练历练,是个好苗子。”
王翦故作略有喜色:“谢大王!”
“这些礼节,你们天天喊来喊去也不嫌累。”嬴政轻笑着拍了下王翦的肩,转身向最大的营帐走去。
王翦微微松了一口气,回头就狠狠剜了王贲一眼,后者无奈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那边,嬴政忽然又想到什么,顿住脚步,头也不回道:“替寡人修书,问问韩王愿不愿受降。新郑待久了,有些舍不得。”
王翦还在和王贲大眼瞪小眼,闻言忙转过头,恭敬俯身:“臣领命!”
秦王政五年,王翦克新郑,韩王安受降,韩国亡。
秦灭六国,自此开始。
第41章 新马甲是病秧子(捉虫)
蒙恬带领的十万虎贲骑在这一趟出行之前一直驻扎在咸阳西北的雍城, 因此赵政由蒙恬接应后没有直奔咸阳,而是让蒙恬绕了远路去雍城。
因为他与先生约好在雍城会面,咸阳势力眼线众多, 他么两个现在的身份是重叠的,毕竟不太方便。
嬴政是在深夜时到达雍城的。他比赵政早到几日,但一直没对昌平君下手,想着留给赵政, 让他自己去解决。今天傍晚在咸阳收到赵政抵达雍城的帛书后, 他就趁着夜色独自出了咸阳宫,往雍城这边赶。毕竟他原身维持的时间快到了, 要找机会将身份还给赵政, 并且告别。
雍城曾经是赵太后与嫪毐居住的地方,咸阳之前的秦国旧都,嫪毐出事之后, 这里就被赵政用来养兵, 清清冷冷没什么人。
抵达雍城旧宫时,嬴政穿着披风,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 远远就看见赵政站在城门下等着。夜来风凉,一袭白衣的少年仰望着城门上铁画银钩的“雍城”刻字, 背影高挑清减。
听闻马蹄声,那少年回过头来。
城门外凤池水流过, 月色下波光粼粼。穿着黑色披风的青年牵着白马走过栈桥, 微微抬了抬苍白的下颌。
“先生。”赵政迎上前去,被嬴政一把拥入怀中。
一路赶来,嬴政浑身都是冰凉的,脸颊触及少年温热的肌肤时, 留恋地蹭了蹭,低声道:“想你。”
赵政深吸一口气,对先生这种引诱行为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嬴政还是蹭着少年的脸,“想你。”
“……”
赵政当时就破罐子破摔吻了上去。
嬴政微微低头迎合他,手掌握着少年纤细的腰,轻轻摩挲。一开始都有些难以克制,几乎是胡乱地用唇舌倾轧和含弄,直到换了几次气才渐渐明朗,慢慢变成细碎的啃咬和叼啄。
细腻的纠缠之后,才终于将这数日的思念发泄一二,回过神后,赵政才发现嬴政的身体到现在都很凉。
他微微皱眉,觉得不太对,抬头看着兜帽下清俊的容颜,“先生怎么这么凉?”
少年说着用外袍裹住嬴政,手臂从他腋下穿过,紧紧抱住,却感觉似乎没什么用,再去看嬴政的脸色,发现他白得更甚了,脸颊几乎没有血色。
“先生?”赵政有些慌张地捧住嬴政的脸。
“没事。”嬴政微微垂眸,在赵政发间用力亲了一下,力气仍在,抬手将少年送上马背,一并翻身上马,踢了下马腹:“走。”
他没有入雍城,而是沿着凤池慢行。赵政不明所以,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紧紧握住他的手,“真的没事?”
嬴政笑了笑,一手揽着赵政,一手信马由缰,转开话题道:“咸阳宫你的寝室,我在那里留了一份帛书给你。回去记得看。”
赵政觉得这怎么听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刚要回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眼睛。
赵政喉结一动,大概也猜到什么,抓住那只手,声音有些害怕:“……先生?”
嬴政在他发间亲了下,仿佛恨不能把他一并揉进自己身体中,声音却与这种占有的欲望相反,轻柔得不像话:“隐宫里有个叫赵高的,你回去之后找个由头杀了他,不要留。”
赵政听见这个名字怔了一下,他记起来当初先生曾经用一种非常熟悉的神色喊过这个名字,他一直觉得这是先生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原来这个人就在秦国隐宫里?先生为什么会和这个人认识,又为什么要杀他?
思绪纷繁,可赵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先生。”
“好。”嬴政靠在了赵政身上,闭上眼,闻着少年身上独有的沉冽的香味,轻声道:“要换个身体,能不能让大王纡尊降贵等我一等?”
赵政预想到会是这样,只是真的听见了又有些难过和失落,他往嬴政怀里靠了靠,低声道:“先生要离开多久我都等得,只要先生答应我一定回来。”
“会的。”嬴政捂在赵政眼睛上的手指慢慢松开了,又不舍地将唇瓣抵在少年发间,久久没有说话。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却是轻得快要散去:“别回头,去咸阳吧。”
赵政闭着眼,果真没有回头。但因为眼睛看不见,感知反而愈加明显。他感到身后的人像是化成了一阵风,贴着他的脸颊,手背,衣衫飘散了,只留下若有若无的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
片刻后,赵政慢慢睁开眼。
身后空落落的,已经再无人可以依靠。
回过头时,身后凤池水泛着月光,一望无际,巍峨的宫城矗立在漫漫长夜中。天地寂静浩大,仿佛他一直都只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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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六年,赵魏楚三国攻秦,秦破之。
七年,秦灭赵。
八年,秦灭魏。
九年,与民休息,无战事。
十年初,秦将白起、王翦南下伐楚,李信、王贲北上伐燕。
这一日的朝议后,众臣子鱼贯而出,听闻南北两方初战告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色。
王绾走出大殿后,就被姚贾喊住:“丞相啊!一起喝酒?”
王绾回头看见李斯不情不愿地被姚贾拉着,哟了一声,“难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典客令请我喝酒?”
姚贾嘿了一声:“难得客气一回,丞相不去就算了!我找去疾还不行吗?李斯,走!”
王绾一甩袖子:“找吧!我这儿一堆事儿等着处理呢!让冯去疾多替我喝两杯!”
“没劲没劲啊,当了丞相了,忙得不可开交,看看我,就剩个齐国还有用到我的地儿,整天闲出屁来,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