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id想起年幼时母亲抱着自己读着昆德拉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他不明白总是在问什么是轻什么是重,Diana就说那是死神秤砣上的重量,等到人死去的时候,死神就会将他的生命放在秤砣上,另一边就是这个人在尘世间寻寻觅觅的一种重量。
是那种你愿意为之生也愿意为之死,愿意为之累,愿意在他的眼眸中耗尽自己的生命的重量。
那也是上帝对你的心魂的测量,是心魂被确定的重量。
一段生命之轻威胁着生命全面之重,灵魂的深处隐隐渗透出惶恐来。Reid看着那扇门,仿佛对着暗黑的时光隧道,年幼时对着父亲走后空荡荡的房间时和送走Diana时那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和空寂呼啸着汹涌而来。他想,多么可笑啊,轻轻重重,死神的砝码总是平衡在一个诡异的准星上。
如果真的有上帝的存在,那他能过听见我的心声吗?也许就连上帝也找不到我的心魂,Reid想,我的一切,都在那个青年湖蓝色的双眸里。
JJ从Emily那里过来的时候,那扇门还没有打开,Reid还是笔直的站在原来的地方,甚至没有移动过,Garcia哭的累了,眯着眼睛强撑着等着。
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那个被商量好的结果,但Hotch已经去准备相关文件了,这个秘密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她在拐角的地方停顿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
Reid像是有所预感转过身,看见JJ眼睛的那一个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他难过的低下头,Garcia已经开始小声的抽泣了,JJ抱着她,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希望这能够安慰到她。
Reid没有眼泪,他不能哭,Emily已经离开了,但是Jacques还在里面。
“他需要我。”Reid想,我应该坚强点。
Rossi和Morgan 从通道的那一头赶了过来,他们还有一个家人在生死的边缘挣扎。
Rossi走到Reid身边,他张口想要安慰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Morgan坐在Garcia的身边,紧紧的搂住他的女孩,一轮新的朝阳从他们背后升起,橙黄色炙热的光芒撒在每个人的身上,雨终于停了。
门开了。
所有人站了起来齐齐的看着走出来满脸疲惫的医生,他对着奋斗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探员们说:“那个孩子,我不能保证,但是他现在还活着,在ECU,如果情况稳定的话,再准备进行第二次择期手术。”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脱掉头上的无菌帽,对着他们问:“你们谁是负责人?我需要和那个孩子的家人谈谈,最好是能够在他的风险书上签字的家属,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询问。”
Reid使劲眨了眨眼睛,才没让泪水留下来,他努力的使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说:“有什么事情可以问我,但是签字的话……”
JJ上前一步说:“Reid,去吧,签字这些事情我们会搞定的。”
医生看了看这个胡子拉碴满眼通红的高高瘦瘦的男人,点了点头,他带着Reid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走一边问:“你知道他最近有在吃什么药物吗?我们手术室检测出他的凝血功能异常,准确点来说他的凝血酶要比正常人低了至少一倍。”
“他有在服用阿司匹林。”Reid说,“我可以把他的药品清单罗列出来,如果您需要。”
“所有的?”
“是的,所有的。”
医生怀疑的看了一下他,想了想,才说:“好吧,现在他的情况是这样的……”
Rossi看着Reid和医生走远,他疲惫的松了一口气,Jacques死里逃生,Mueller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他需要好好想想说辞。
从睚眦必报的程度来说,Mueller不比Doyle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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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晴朗并没有维持很久,当天下午,一股寒流席卷了匡提科,天空又开始下起雨来。
但并不是狂风大雨,而是令人烦躁的、Jacques最讨厌的那种淅淅沥沥的小雨点,整个世界潮湿极了,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往两个肺脏中带入大量的尘埃和水汽。
Reid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来到ECU的门外。,这里已经围着很多的人了,他们的家人就和Jacques一样躺在这扇门的背后与死神搏斗。
ICU每天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但是急症的重症监护室没有,Reid在自己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和其他心忧的家属一样,隔着一道厚厚的墙壁,陪伴着自己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的爱人。
但是今天不一样,Reid刚坐下来没多久,一片阴影笼罩了他的视线。他抬起头,是一张严肃而普通的面孔,他记得这张脸,在Giden的葬礼上,在Mueller的身边。
“他在楼上的会议室等您,Mr.Reid。”男人说着,掏出自己的证件。
Reid站了起来,点点头。
他跟在这个秘书的身后走近电梯,看着数字一跳一跳直到最顶层。门开了,直接是一个空旷的会议室。
Mueller坐在圆形红木的会议桌的首位,似乎不知道Jacques正躺在ECU一样,甚至嘴角上扬了一下,示意Reid坐下来。
Reid将自己的挎包放在桌子上,挑了一个离他两个位置远的椅子僵硬的坐下,他看见桌子上整齐的放着一叠的文件,那是Jacques的手术风险告知书。
Mueller已经签过名字了。
“我以为他只是你的教子。”Reid说。
Mueller瞄了一眼自己的签字,回答:“十三岁之前是,十三岁之后我就是他的监护人了。”他顿了顿,说:“但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Dr.Reid,他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男朋友,我很开心。”
Reid生硬的笑了笑,他开心不起来。
Mueller站了起来,说:“我知道Jacob没有生命危险就安心了,其他的随他去吧,这点小伤还没有他在叙利亚时候的严重。这个案子我已经和你们的组长还有D□□id联系过了,剩下的事情我这边也会帮着处理,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Reid楞了一下,说:“我以为这个案子在三天之前就已经结束了,还有剩下的什么?”
Mueller听到这个转过身特地看了他一眼,才说:“关于爱尔兰共和军剩下潜逃的人员,你不需要知道。我这次特的过来,第一,是将这些所有的签好字的手续给你,”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又说:“第二个,是Jacques的过去的一些事情。”
Reid迟疑着接过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他看向这个严肃正经的男人,他不明白。
“Jacob不可能和你说这些事情的,但是我想你需要这些,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看这些而是直接问他。”Mueller说着,已经穿好了大衣,他拒绝了秘书的帮忙,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最后对着Reid说,“我给你这些是因为希望你们彼此能够有个平等的了解,而不是要求你去可怜他,Dr.Reid,如果你的智商真的有187,那么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Reid站了起来,Mueller甚至没有等他的回答,直接关上了电梯的门。
第41章 第 41 章
“……打算扼住我的喉咙。我被迫动手自卫,结果就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说到底,我动不动手都是一样,因为苍天有眼,绝不会让他那只罪恶的手挑到□□之外的任何东西……”
Jacques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Reid音调没有任何起伏、毫无波澜的念着一个听上去像是生死抉择的片段,他努力的聚焦着视线,终于室内亮着的昏黄的灯光下看清了书面上的名字。
《血字的研究》,柯南道尔著。
“Reid,虽然我不知道Jacques喜欢什么书,但是,这个,我觉得不会很适合他……”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但是Jacques脸上还戴着面罩式氧气罩,看不清她的面孔。
“好吧,也许下次我试试看Steffen Robinson 的管理学与人力资源新分析框架那本书,Jacques的博士论文一直都没有通过审核……”
“Reid,哦,Reid!”
“怎么了?我是说我下次会……”
“Reid!哦,我是说,他醒了!Jacques!他醒过来了!”
Reid猛地放下手中的书本,一眼就看见青年干净明亮的那双蓝眼睛含着笑看着自己,一眨一眨的,让人……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拥抱他,亲吻他的举动,他深深呼吸了几次,忍不住嘴角上扬,双手在他的脸上隔着空气触摸。
“哦,你醒了?额,不对,我是说,天哪,我在讲什么……医生说过你会这个时间段醒过来的,哦,我要不要去叫他……”
Jacques眼睛弯弯的,他眨了眨眼睛,示意Reid将自己的氧气罩拿开。
“哦,不行,Jacob,他们说你的氧饱和度还不够正常值,你得再戴几天等数值最起码正常了之后才能取掉。”Reid拘束的摸了摸Jacques的脑袋,因为要缝合伤口,他的头发全被剃光了,半个脑袋都是白色的纱布,另一边是刚生长出来的点点黑色头发,摸上去有些刺痛。
“嘿,Jacob。”JJ凑了过来,看见男孩精神的朝自己眨巴着眼睛,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恢复的不错。
BAU已经“失去”了一位战友,不能再承受第二次失去的痛苦。
更不要说Reid,这个自己看着一步一步被迫成熟起来的大男孩,JJ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已经遭受了太多的磨难,上帝欠这个男孩一个完美幸福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