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是很脆弱的地方,鹤田先生以后还请多加注意,”卖药郎叮嘱道,随即话锋一转,问到了祭祀的事情上,“鹤田先生,明天晚上可是要举行第二次祭祀吗?”
“是的,到时候卖药先生要来观看吗?”
“那就......打扰了......”卖药郎垂眸,轻声回答道,“不过在祭祀之前,请允许在下布置一些符咒。”
*
翌日的清晨,身为临时家主的鹤田绘在天还是灰蒙蒙的时候就起来了。刚刚睡醒的他,推开门,差点踩在了某个小东西上面。差点踩上去的鹤田绘脚刚刚抬起来一半,突然发现了走廊上一个个流光溢彩的小天平摇摇晃晃的。鹤田绘左右望了望,发现一排的天平一直从拐角处延伸到下一个拐角。
“鹤田先生请小心,不要踩到它们了。”鹤田绘抬头,才发现卖药郎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准确地说是他脚下的那个天平,于是鹤田绘连忙把脚给收了回去,微笑看着卖药郎。
卖药郎见鹤田绘注意到他了,便点点头,拿着手里的符咒就开始忙于布置了。
鹤田绘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那些小家伙,走到卖药郎身边,看着卖药郎随手贴上去的像是白纸一样的东西在瞬间出现了复杂的符咒和睁开的眼睛,啧啧称奇。有些好奇地戳了戳上面的眼睛,那眼睛不但不闭上,甚至还拼命地睁大自己,狠狠地瞪了鹤田绘一眼。鹤田绘看着眼睛是在瞪他的样子,悻悻地把手缩了回来,转头问卖药郎:“卖药先生,这些奇怪的小东西真的会有用吗?”
“自然是有用的,”卖药郎解释说,“天平可有测量与物怪之间的距离,而符咒则可以构建结界。”
“卖药先生还真是不简单,”鹤田绘感叹道,“不过天平不是测量质量的吗?怎么看得出距离呢?”
“看天平的歪斜程度即可,天平平常是一直直立的,只有感应到物怪的存在时才会产生偏移,而天平歪斜的方向便是物怪所在的方向。”
鹤田绘点点头,用心记下了这些话,随机想到了自己刚刚出来的时候天平的轻微晃动,脸色一僵,语气染上了一丝的不自然:“卖药先生,我刚刚出来的时候......门口的天平在轻轻晃动。”
“什么!”饶是卖药郎也不经拔高了声音,惹得周围的佣人纷纷侧目,好在卖药郎很快就很好地收拾了自己的情绪,与鹤田绘一起到门前的天平处细细观看。
鹤田绘门前的天平的确在摇晃,但是摇得很轻微,两边的铃铛基本上没有发出声音,而且也没有很明确地指明方向,看上去就好像是只是被风吹动的自然摇摆一样。
“鹤田先生,看来那只白狐一直在这附近呆着,不过不必太担心,依照天平的摇摆幅度来看并不在鹤田家内,”卖药郎说,掏出几张符咒,贴在了鹤田绘房间的周围,“鹤田先生和香取先生两边我都会重点关注的,毕竟白狐的目标只可能是你们两位,鹤田先生还请小心行事,我会再去加固一下结界的。”
鹤田绘松了口气,连连道谢。虽然白狐向来飘忽诡异行踪难定,但他对卖药郎还是挺有信心的。‘
☆、合
是夜,鹤田家内灯火通明,除了在外做生意的鹤田先生,其他人都聚集在了院子中。而院子中央搭建起了一个临时高台,四周都是火把,高台上画着繁杂的阵法,在火光的映衬下如同鲜血一般,一个穿着狩衣的男人神情严肃地站在高台中央,低声念着咒语。
卖药郎坐在离高台较远的长廊上,既没有拥挤的人群,也不会被火光照耀到。基本整个身子都陷入阴影里,半依靠在箱子上,膝盖上放着退魔剑。旁边的天平轻轻摇晃着,发出细碎的铃声。
“卖药的,你怎么呆在这里?”老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卖药郎的身边,坐了下来,手上还拿着烟斗,一边吸一边咳嗽,“你不是说要斩杀什么......物怪?坐在这里这么远,怎么斩啊?”
“老人家,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这样。”卖药郎没有回答后半句话,而是看了看老人手上的烟斗。
“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体谅老年人的爱好,你和绘少爷都一样。”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听懂卖药郎话里的意思,继续叼着烟斗,声音喊含糊糊的。
卖药郎看了老人一眼,回答道:“这不是体谅不体谅的问题。”说完,继续平静地看着祭祀。
“可惜了,可惜了......”老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斗,张嘴吐出一团白雾,朦朦胧胧的,漂浮在空中,然后散去。
*
山神神社建立于后山的半山腰,在层层树木的遮盖下,从地下并看不到,但是从山神神社的屋顶上向下看去,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灯火通明的一片。
这是一个残破不堪的神社,外围的玉垣早已破损,东倒西歪地落在地上,注连绳也是断成一节一节地垂落在地上,白色的纸张沾满了尘土,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了。参道上长满了杂草,只是被人踩出了一条窄窄的小路而已。神社的多个建筑因为年久失修,又缺乏神力保养,屋顶破的破,墙壁塌的塌,只剩下神明居住的本殿还算是完好。
孤辰静静地躺在本殿里,脸上用神力凝结了新的面具,看上去与原来那个并无两样。孤辰自从回到神社就昏倒了过去,一直都没有醒来,忧心忡忡的白狐在他身边守候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
白狐姿势优雅地躺在屋顶的砖瓦上,耳朵微微下垂,淡金色的兽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山底下的灯火,九条尾巴附和着风的轨迹,轻轻地摇晃着,看上去高贵而优雅,像一个温和有礼的贵公子一样,如果忽略他眼中的寒意的话。在房顶上躺了许久,白狐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轻巧地从房顶上跳了下去,身影消失在幽深的森林里。
“阿孤?”孤辰茫然地睁开了眼睛,轻声唤道。
却没有得到回应。
*
卖药郎和老人在那边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着,鹤田绘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他必须以家主的身份参加祭祀,祭祀的内容实在是太过繁杂,流程又多。鹤田小少爷一套流程下来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鹤田绘看着男人在画符的动作,内心实在是不安定。
祭祀在男人画完符咒之后就算结束了,依照白狐平常的行事风格,这男人应该早就被他抹脖子了。这次祭祀到目前为止,顺利得不可思议。事实证明人的直觉是很准的,特别是在估计一些不好的事物时。
鹤田绘还在这出神呢,那正在画符咒的男人手上的符咒上就突然冒出来一簇的火花。
男子被烫得猝不及防,手指焦黑,顿时感觉到钻心的疼,立刻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伴随惨叫声的,是一只闲庭信步从后山中走出来的白色狐狸。
“终于,来了吗......”卖药郎看些白狐,握紧了手中的退魔剑,“物怪之「形」––––白狐。”没有意料之中的声音传来,卖药郎有些诧异地看着退魔剑。
“那只白狐,是妖怪。”正当这时,金的声音传入了卖药郎的脑海中。此刻金的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凝重。若对方不是物怪,那么他就无法出来,而没有他力量加持的卖药郎是无法打败这只九尾白狐。对此,他有着良好的认知。于是他继续说道:“那只白狐的目标不在我们。你的力量无法打败他。”斩钉截铁的两句话,直接告诉了卖药郎他的意思。
逃!
卖药郎沉默地看着白狐,白狐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淡金色的兽瞳直直地盯着卖药郎,里面是刺骨的寒冷。
“我啊,不想逃了。”卖药郎轻声说道,将退魔剑放回了箱子里,缓步想着白狐走去。
退魔剑在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剧烈地挣扎着,但是无济于事,这个箱子本来就是为了放置退魔剑而铸造的,就算是没有被封印的退魔剑也无法从里面挣脱开来。
白狐看着向他走来的卖药郎,只是不缓不急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可背后的九条尾巴竖立了起来,摆成攻击姿态每一条尾巴都有三米左右的长度,在半空中摇晃,就这卖药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连天上的月亮也被遮蔽住了。而尾巴周围,则是浮现出了一团团幽森的白色狐火,随时可以听从主人的命令展开攻击。
卖药郎凝神,甩出一把符咒,于周身摊开,符咒层层叠叠,将卖药郎和白狐与外界隔离开来。
白狐尾巴轻轻一甩,白色的狐火打到了结界上,迸溅出白色的火花。结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堪堪维持原样。白狐见状,九只尾巴一齐甩出狐火,结界之上出现了清脆的“咔嗒”声,被狐火打到了地方裂开了一个小洞。
卖药郎见白狐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趁着白狐打结界之时将符咒当作了飞镖,以刁钻的弧度扔了过去。
白狐敏锐地感觉到了威胁,纵身一跳逃离了符咒的攻击范围,落地的瞬间改变自身的姿势,借力向卖药郎扑过去。
卖药郎猝不及防,勉强将符咒拼凑成一面墙,挡住了白狐的爪子。只是很可惜这面墙被白狐给直接撕裂了,而卖药郎也被惯性牵连,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结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