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们都打不过他,还要靠着他吃饭,所以就算无数次发现室长的拼图图案用了组员们的证件照,他们还是得咽下喉咙里那口血,面对着征询意见的腹黑室长回答一句:非常感谢。
而现在,宗像几乎是兴致盎然地发现了一个新的猜谜游戏。
源氏的宝刀,髭切……吗?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连礼貌性的笑容都多了一点真切的温度,冷清俊秀的脸看上去……还有点呆萌的可爱?
神宫寺泉颇感伤眼睛地侧过脸,把拔出的刀交还给髭切归鞘。
金发的付丧神眨了眨眼尾上翘的猫眼,尖尖的两颗犬齿在笑容里若隐若现:“家主,不多看看吗?”
他握上神宫寺的手,和他一起举起这振名刀,刀身翻转,沾染过无数血腥的杀人利器乖乖被病弱的主人握住,比镜面还平滑的刀面上,映出了黑发青年的脸,和他身边金发付丧神的模样。
灵力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流过来,继大变宝刀之后,宗像礼司再次迎来了三观炸裂的一幕:
大变活人。
自空气中慢慢显现的青年一身军装,腰带勒紧了细瘦的腰肢,和那种严谨自律截然相反地,他的肩头随性地披着军服的白色外套,一头浅金色短发,略显蓬松卷曲的末尾偎在耳边,一双琥珀色猫眼大而温柔,看上去简直是乖巧得过了分,睫毛长长在眼尾拉开,勾出近乎锋利的一抹侬艳痕迹,脸上的笑容软绵绵的,显出全然的无害。
就是宗像再怎么傻,也能意识到神宫寺泉刚刚的介绍应该不是在说一振名刀那么简单了,更何况,和赤组那群哭着喊着才能艰难结束学业的留级生不同,他是实打实的每年都是级部第一,作为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致辞过的。
只是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从那振漂亮如艺术品的刀剑上移开,落到突兀出现的金发青年身上:“髭切……君?”
髭切朝他意味深长地投来一个眼神,似乎本来不想理他,但看在身边青年的面子上,还是轻轻用手指蹭了蹭下巴,一侧头:“是?”
宗像礼司心中的猜测被印证,有些惊讶地叹息:“付丧神?竟然能在这个信仰没落的年代,看见真正的神明,不知道是幸运还是遗憾呢。”
神宫寺泉倒是被他的反应激起了点兴趣:“你都不怀疑一下就相信了?”
青之王再次露出了那个公式化的笑容,礼貌,同时也是对自己强大实力的绝对自信,他好像完全没有想过有人能在他面前说谎:“擅自揣测质疑他人,是一件太过失礼的事情。”
他双腿交叠,包裹着牛皮长靴的脚轻轻踩在地上,脊背挺的笔直,制服严严实实裹住他的身体,一丝皮肤都没有露出来,双手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配上那个从容镇定的笑脸,气场比女王还女王。
……还是个抖S型的女王。
神宫寺泉脑子里忽然跳出宗像挥舞着鞭子发出深沉的鬼畜笑声的画面,身体一哆嗦,迅速将这幅可怕至极的画面甩掉,视线下意识地避开了宗像。
宗像的话骤然停顿了片刻,一种奇妙恶寒的感觉转瞬即逝,他停了停,有点出神,这种感觉好像在办公室里经常出现,难道是有谁在想他吗?
一边走神,他脸上还保持着那种毫无破绽的笑容,继续说:“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出身阴阳师世家,并不是什么隐藏的很好的秘密,你是黄金之王唯一的子侄,同样不是什么秘密。”
作为阴阳师,掌握一些沟通神明的秘术,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神宫寺泉想了想,惊讶地发现居然很有道理!逻辑自洽,情节完美!
他看着宗像的眼神立刻变了,加上了隐隐的赞叹和敬佩,全部猜错了竟然还能自己圆回来,要不是他自己知道自己这情况,他都要信了!看不出来,青之王是个逻辑鬼才啊!
神宫寺泉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讲下去,多说多错,让宗像礼司维持这样的误会挺好的,也省得他解释髭切的存在了。
他移开和髭切接触的手,失去了灵力输入,在宗像眼里,金发付丧神的身影轻轻一荡,如同水波涟漪泛起,继而淡化消褪,和刚才他出现之前一样,消失在了他眼前。
虽然身形消失不见,但宗像可不会以为他真的消失了,泛紫的瞳孔在髭切最后出现的地方看了一眼,青之王交叠的双手搭在膝盖上,脸色毫无变化:“其实此次前来,除了探望病人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请求,希望神宫寺君能答应。”
神宫寺泉靠在柔软的大靠枕上,有些意外地回看宗像礼司。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青之王,就连说出“请求”这个词语时,都带着骨子里的矜贵清冷,给人一种能帮到他是自己的荣幸的错觉。
“宗像君实在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体弱多病命不久矣的权外者,异能也并不强大,硬要说的话,唯一值得第四王权者耐心和我说话的,应该只有我背后同样身为王权者的叔叔了吧?”
略显狭长的眼睛狡黠诡秘地一勾,那种总是轻佻畏怯,万事无妨的气质剥落,皮囊下暗河奔涌冲刷的钻石终于显形,光芒敛着足够攫取所有视线的华美,但这只是很快的一瞬间,快到宗像差点以为这是他的错觉。
等宗像礼司再眨一眨眼,神宫寺泉已经恢复了那种在他面前总显得有点烦躁有点倦怠的模样。
这种表情他常常在别人脸上看见,王权者和普通人完全是两个层面的存在,就算是没有释放异能,也能感受到骨子里两者的不同。宗像礼司已经看习惯了别人面对他时的那种不自觉的警惕,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敌意。
过早的、不必要的警惕本来就是一种明显的示弱。
神宫寺泉第一次看见他时,也是这么警惕的,还有想要尽快避开他的烦躁,他一直以为那是和别人一样对于他的畏惧。
可是想想,要是真的畏惧的话,怎么敢那样坑他手下的伏见君呢?
比起畏惧,那明明是根本不在意吧?
宗像礼司忽然发现了这点,那种已经淡去的兴致再次卷土重来,他的态度变得认真许多:“哦呀,神宫寺君这样的想法,就有点妄自菲薄了呢。在我眼里,阁下可是非常、非常,优秀的人才啊。”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宗像礼司把那个词语压在舌根下,低沉的声音撞击着耳膜,缓慢地吐出来时,有种优雅矜持的暧昧感,配上那张清冷禁欲的脸,简直够得上是在无形撩人了。
髭切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薄纸般的笑意沾了水,急速融化。
神宫寺泉全然无感地对宗像点点头:“哦……那,谢谢夸奖?”
青之王眨了眨眼,两人僵持了片刻,他推了推眼镜:“好吧,其实我来此,是以第四王权者的名义,希望邀请神宫寺君加入我们Scepter 4。”
他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Scepter 4是一个非常团结友爱的组织,很适合神宫寺君养病哦。”
……讲真的,有哪家的HR会这么诚恳地说,我们公司福利丰厚待遇一流,设施条件完备,员工热情积极,很适合你养老哦?
又不是养老院!
这种广告打出去看到的人都会觉得是传销吧!
而且,当着他的面这么宣传自己的,还是这个组织的头头,神宫寺泉一瞬间忽然觉得,有这样的领导,Scepter 4怕是快要倒闭了吧?
“当然,如果髭切君愿意给我的下属一点简单的指导,那就更好不过了。”
宗像礼司看上去完全不觉得他的介绍有什么问题,心很大地再次加码:“会有相应的出勤补贴,请放心。”
你这么大方,给你们发钱的政府知道吗?
神宫寺泉咽下快要涌到喉咙口的吐槽,生怕他再顶着一张精明又聪慧的禁欲脸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抢先一步开口:“其他的不说,要是我加入Scepter 4,住宿问题——”
宗像礼司很善解人意:“组员一般要求住在青云寮,也可以提交外住申请,但是住在别的王权者的领域里,这样的申请通过的可能性应该不高。”
掌握着全部审批权限的青之王含蓄内敛地表示:加入我们的话,就不用再住在研究中心了哟?
早就梦想着能够出去浪的神宫寺泉眼睛一亮,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伏见和日高出勤回来,就听说Scepter 4来了两位新成员,还是室长亲自去邀请的。对于新成员之类的东西,伏见一向没有任何的好奇心,他解开袖口,把袖子挽到胳膊上,沉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坐在电脑前开始写任务报告。
作为一个合格的高智商技术宅,伏见熬夜的功夫在Scepter 4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眼底浅淡的青灰色阴影在屏幕浅蓝的光线前一览无遗,他随手抽出道明寺的任务报告,盯着上面啰嗦不着重点的几行文字,以及夹杂期间的几幅场景示意图——堪比儿童简笔画的树木小人和街道,用力咬住了牙。
“重写。”
沸腾的愤怒在衡量要发火需要付出的精力后,伏见把这几页纸一卷,随手扔到隔壁桌上,也不管隔壁是谁,丢下这两个字,自顾自开始做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