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刚好睁开眼睛眨了眨,看到阿尔靠近的脸吓了一跳:“怎么了?”
“走吧。”阿尔说。
两人继续漫步,任雨水落在他们头上、肩上,聆听雨的声音。
晚上回到家,王耀的衣服都湿透了。伊万看着落汤鸡一样的王耀,嫌弃地说:“你不是带伞了吗?”
“后来没打伞。”王耀说着脱下湿衣服,他皮肤上都有一层水,像洗了个冷水澡。
伊万扔条毛巾给他:“当心感冒!”
王耀一边擦身体一边说:“没那么容易,现在天气都热起来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强壮耐寒。”伊万傲慢地说。
“是吗?那你冬天的时候怎么生病了?”王耀笑着揭短。
伊万顿时脸上挂不住,他冬天时因为喝醉酒没盖被躺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直打喷嚏,把楼下的湾湾吓得一惊一乍的。
“那次情况特殊,我一般都不生病的!”伊万嘴硬。
“好,好,我相信!”王耀笑着应付。
深夜,王耀已经沉沉睡去,上“夜班”的小菲不在,院子里静悄悄的。伊万悄悄下楼,来到弄堂口,托里斯已经按约定时间等在那里了。
“有什么新消息?”伊万问。
托里斯脸色难看:“情况不太好,我从日本人的仆人那里打听到,那个中国姑娘被本田菊软禁在一座公寓里,每天除了送饭的人能进去一次以外,谁都不能接近。”
“本田菊软禁她?”伊万觉得事有蹊跷,“本田菊不是十分宠爱她吗?她好像也对本田菊死心踏地,需要软禁吗?”
“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那姑娘八成是失宠了,本田菊好多天没去那间公寓了。”托里斯说。
“失宠?”伊万更加疑惑,“失宠的女人不是应该被扔掉吗?”
“据说日本人正在培养一批年轻女特务,有日本人,也有从满洲和中国召来的女孩,我猜本田菊留着那姑娘有这方面用途。”托里斯分析道。
伊万额头积起阴云,他问托里斯:“有营救的办法吗?”
托里斯摇头:“那间公寓被日本人的秘探监视,不管中国人还是洋人都接近不了,送饭的是个朝鲜老头,他可能也是负责监视那姑娘的人。”
“这么兴师动众,难道是湾湾想离开本田而他不许?说不定他对那姑娘用情专一呐!”伊万讥笑道。
“很难说,据仆人们说,本田菊对这个姑娘很重视,这姑娘一来他就踹了他的老情人,把这姑娘宠得像公主一样——不过老情人现在也在替他做事。”托里斯说。
“听起来不那么正常。”伊万摸着下巴说。
忽然,一个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你们在说湾湾?”
伊万变了脸色,他回头一看,王耀的脸从黑暗中出现,在弄堂口的人家窗里照出的灯光下,他的表情十分扭曲。
“是真的吗?”王耀提高声音追问,“本田菊把湾湾关起来了?要让她当特务?”他用力扯住伊万的衣服:“怎么不告诉我?怎么不告诉我!”
“耀,这是刚刚探听到的消息。”伊万抓着王耀的肩膀想让他冷静,“你小点声,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还有什么可想的?要去救她啊!去杀了本田菊那个狗东西!”王耀说着就要往外跑。
伊万一把抱住王耀,不顾他的挣扎,用少见的严厉口吻说:“别闹了!你这样是去送死,还要搭上你妹妹的命!”
“还能怎么办?你说怎么办?!”王耀使劲挣了几下没挣动,开始掰伊万的手指。
伊万握住王耀的手腕扼制在他胸前:“耀,你听着,本田菊不可能一直关着湾湾,他不管想干什么,最后肯定会把湾湾转移出去,这就是个机会。”伊万也没把握自己说的话能否成真,但现在他必须稳住王耀。
王耀终于停止挣扎,恢复了一些理智:“那我们怎么去救她?怎么知道本田菊什么时候转移湾湾?”
“我们有耳目。”伊万放开王耀,指了指被晾在一边的托里斯。
王耀借着别人家窗户里微弱的光打量托里斯,认出了眼前的人:“你是路德家的仆人?我就知道路德不是好人!他是不是也知道?”
托里斯说:“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先生一无所,我是布拉金斯基先生忠诚的伙伴,您可以相信我。”
王耀语气恶劣地问:“那你给我说实话:伊万说的方法可行吗?我们能这样救出湾湾吗?”
托里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这是一种方法,但前提是本田菊留着令妹有用。我们现在不知道本田菊的真正目的,如果他不再需要令妹,也许会直接杀了她并处理掉,在公寓里秘密进行显然比把人弄出去再杀要省事。”
王耀听见这话立时浑身发抖,差点又陷入疯狂,伊万急忙说:“耀,本田菊暂时没有杀人的意思,这说明他还有别的打算,你千万要冷静!”说着恶狠狠瞪了托里斯一眼。
“我会继续盯着,有什么新情况马上报告。”托里斯说。
“好,你走吧。”伊万示意托里斯赶紧离开。
托里斯消失在夜色中。
伊万连拉带扯把王耀弄回屋,王耀仍然处于急躁不安的情绪中:“伊万,那个仆人可靠吗?湾湾不会真被杀吧?”
“放心,这人以前就是个探子,如果他能找到湾湾,就一定能找到救她的方法。”伊万轻率地许下诺言。
为了不让王耀冲动地跑出去,伊万留在他房间里看了他一晚上,结果两人都彻夜未眠。以至于第二天下午王耀去路德家时带着两个很重的黑眼圈,把费里吓了一跳——好在他可以给画中人补妆。
第52章
自那之后又过去两天了,湾湾依然没有消息。王耀每天都揪着伊万问,但伊万也没法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费里的画进展很顺利,但是他渐渐发现,模特跟画中人的差别越来越大,画中人的忧郁文雅中有着挣扎不屈的生命力量,可是模特却益发苍白憔悴,眼睛失去光彩,整个人透出一种无声的绝望。
“耀,你最近生病了吗?”费里关切地问。
“没有。”王耀说。
“可是你很不好。”费里端详着他消瘦的面孔。
王耀没法回答,他实在不能说自己很好:“家里有一些事情……我很担心,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能帮你吗?”费里问。
王耀苦笑着摇头:“是我的家务事,谁也帮不了。”
王耀忧伤的表情令费里苦恼,他不是个善于读心的人,不知道原因便无法施以援手,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晚上,费里留王耀吃饭。与往常一样,路德坐在主位,费里和王耀对席,罗德里赫推说头痛不肯下楼就餐,让托里斯把他的晚餐单独送到他房间。
席间,费里想出各种好玩的话题想让王耀开心一点,王耀不得已只能假装被逗笑。饭菜相当美味,虽然只是贝什米特家再普通不过的一顿晚餐,可是那些精美的食物和佳酿仍然让王耀觉得在享受盛宴。
托里斯负责上菜,每次他靠近的时候王耀都忍不住想拉住他问个明白,可是托里斯的眼神阻止了他——不,他什么都不能说,不然一切都完了。
就在王耀焦急等待的时候,一个刚分手不多日的“熟人”找上门来。来者是梁子瑜,他一直记挂着王耀妹妹的事,这次是特意来找王耀商讨的。
“子瑜兄弟?快请进!”王耀热情地把人迎进屋。
梁子瑜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王先生,你妹子的下落我查到了,她被一个叫本田菊的日本人软禁在一间公寓里,出出进进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个送饭的仆人,一个是满洲女汉奸海兰珠。”
王耀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梁子瑜立刻明白了:“您已经知道了?”
王耀点点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好几天了。”
“谁告诉你的?”梁子瑜奇怪上海居然有人比他消息还灵通。
“一个……朋友。”王耀遮遮掩掩的。
“王先生,你放心,我是自己人,”梁子瑜拍着胸脯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你不利的,你有什么事尽可以跟我说!”
这时,伊万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梁子瑜立刻闭了嘴,狠狠瞪着伊万。
“要是不想让人怀疑就别这么瞪人,”伊万懒洋洋地说,“你简直把‘我有问题’写在脸上了。”
“滚出去,俄国佬!”梁子瑜低声骂道。
“我是来探访邻居的,只有屋子主人才能叫我滚出去哟!”伊万嬉皮笑脸,一屁股坐在王耀旁边,把床压得一沉。
梁子瑜站起来:“王先生,我改日再来吧。”
王耀犹豫地看了看伊万,出声叫住了梁子瑜:“子瑜,伊万是自己人,可以在他面前说。”
梁子瑜却说:“抱歉了,我信不过这个鬼佬!”
王耀知道如果想救湾湾就得让梁子瑜帮忙:“子瑜兄弟,帮我探听到消息的就是伊万,他不会出卖你的。”
伊万优雅地点点头,笑得像只狐狸一样令人怀疑:“我是好人哟!”
梁子瑜怀疑地瞪着伊万:“就算知情,鬼佬也帮不上什么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