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部长来访,囚犯伙食质量的提升立竿见影。斯内普领到了一块黄油面包,一碗青豆奶油汤和一份煎过了头的牛排,几乎所有人都在感谢梅林,可其中不包括魔药大师。
“药效不如之前好了,马里厄斯。”斯内普隔着栏杆,朝对面的巫师说,“比我想象的要快。”
“你可以用生死水,我不用保持清醒,只要我不会伤人。”
“我还不至于受你的管控,高浓度的魔药极易产生抗药性。这是必然。我们只不过需要换种魔药而已。”斯内普说,“至于生死水……我觉得梵妮不会希望你把自己的胃给蛀漏。”
“比缓和剂更有效的魔药?”
“你在质疑我?”
“不,我只不过有点好奇,斯内普。”
“……”,魔药大师古怪地盯着对方。
“梅林的胡子!”小天狼星在他的囚室里跳了起来,“——你——你真的是他——你是斯内普?!“
斯莱特林黝黑深沉的眼睛转向坩埚,不去看对面的人,斯内普认认真真地盯着坩埚里不断冒泡的魔药,青礞紫根茎加了两倍的量,药水澄澈见底,地锦和苦木葵在锅底翻卷,再过两分钟,缓和剂就会变得浑浊,草药会融化,归于一种半透明的灰蓝色,他需要用搅拌棒,持续地搅动大约十分钟,再拿文火熬煮四十分钟加入下一味材料……该死的……
斯内普紧紧闭上眼睛,克制着不把沾满粘液的搅拌棒扔过去。
“斯内普!我就知道!”格兰芬多大声呼和,他冲上铁栏杆,整张脸卡在夹缝里,癫狂地大叫,“没有人——没有人像你这样,斯内普!你那副嘴脸! 你那个——打了标签似的脾气——变了个模样也是一样的!”
“安静!马里厄斯!”斯内普嘶声低吼。
“啊!对了,你现在叫普林斯!普林斯!王子!梅林!”
小天狼星疯狂的大叫惹得其他囚室的囚犯跟着骂骂咧咧起来,往日安静的阿兹卡班像集市一般闹哄哄的。
“怎么回事!”傲罗很快赶来。
“缓和剂,毛姆,给他灌缓和剂!”
小天狼星被灌下几瓶魔药,渐渐地安静下来,蜷缩在床板上,抱着长袍发抖,他似乎冷到极致,隔着走廊斯内普都能听见他牙齿间咔哒咔哒的磕碰声……以及明显地来自对面阴测测的寒意……
那阵寒冷几秒后消失,小天狼星缩成一团,发出一阵凄厉而压抑的低声哀叫。
“麻烦让他待一会儿,毛姆先生……我的意思是让他一个人。”斯内普站起来,凝视着不知为何对他总报以仇视的傲罗。
“不要试图耍花招,普林斯。诺伊斯岛不是马尔福庄园,这里魔法部说了算。”
“你说的对,毛姆,魔法部说了算,并不由你。”
假如没有栏杆,毛姆可能会挥拳用麻瓜的方式将他击倒,击碎他的下颔才好,他眼睛里燃着一团火焰,愤怒快把走廊里稀薄的空气点着了:“马洛伊库珂需要的东西,今天准备好。”
“当然。”
斯内普彻夜未眠,临近黎明时分调制好库珂需要的最后一种魔药,隔天放风时,傲罗亲自取走那些瓶瓶罐罐,那些魔药在对角巷或者翻倒巷都能卖上好价钱。对面的小天狼星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醒来后又是个活蹦乱跳的格兰芬多,瘸着一条腿,歪着古怪的新面孔,他跟随斯内普的脚步远离避风的礁岩,驻足停在小广场杳无人烟的风口,连傲罗都不来这片地方。
斯内普很疲惫,他已经超过一天没合眼了,放在几个月前这种强度的工作不在话下,但现在不同,纳吉尼留下的蛇毒只勉强得到控制,阿兹卡班提供的食宿条件又实在太差,他困倦得都不愿意去思考是否要继续掩饰身份。
“滚开,布莱克。”
意料之中的,小天狼星扎了根似的站在原地:“斯内普。”
他拒绝回复。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该死的你都不知道我要问什么!”
斯内普扫了一眼小天狼星,那一眼让格兰芬多觉得自己被看透了。
就是这个眼神。
国王十字车站上,穿着破旧的大人衣服的斯内普,站在和他同样阴沉的高个子瘦女人身边,活脱脱像一只黑色的小蝙蝠。他那时和莉莉一起,他们坐在一个车厢里,斯内普的黑眼睛里闪着光一样夸赞斯莱特林,贬低格兰芬多。
“那你想进哪个学院呢?”小天狼星问他,在他看来,这个阴沉瘦削,穿着二手学院服,看起来连一个金加隆都没有的男巫就是个笑话,他长到十一岁,从没见过这么落魄又这么……坚韧的人,落魄到书都没有一本新的,又坚韧到……好像什么也没可能击垮他。
斯内普那时就是这样看了他一眼。
“回见!鼻涕精!”小天狼星报复般地拉开隔间的门朝外喊。
他们之间长达二十多年的敌对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为什么……”小天狼星突然改变了主意,“为什么……你要去当个食死徒?”
斯莱特林没能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皮耷拉下来,视线内面貌丑陋的布莱克模糊成一片灰白的重影。
为什么要当食死徒?
愚蠢的问题。
第14章
蝰蛇的神经毒素最终爆发了。
一周里,斯内普反复经历了肌肉麻痹、呼吸衰竭以及休克,严重时梵妮以为就要失去他了,她不得不一直在斯内普的喉咙里塞上一块牛黄来抑制蛇毒的扩散,但这样只能完全依赖营养剂维持他的生命。
阿兹卡班迎来了新的一年。
斯内普悠悠转醒时,新年钟声早在三天前就敲过了,他的被褥一点也不暖和,半边身体一阵阵地发麻,这一觉睡得太久,往日灵巧的手指都不听他使唤,斯内普直挺挺地躺着,盯着天花板,视线所及却像落了雨点似的糊成一片。
“唔……”斯内普想开口,发觉喉咙里有一块东西。
“你醒了?梅林!你醒了?!”
布莱克?真是一如既往的精力充沛,他们刚才在谈什么……斯内普的思绪一时被拉得很远,眼前白茫茫一片中冒出了一团黑色,那应当就是布莱克……他们刚刚才探讨关于“为何加入食死徒”这个宽泛的近似于哲学范畴的问题。
为什么……斯内普困倦、疲懒地在脑海里抓取字眼……
布莱克,最高贵的最古老的布莱克家族长子,你当然不知道血统、权势、地位、阶级对一个来自麻瓜贫民窟、身体里只流淌着一半巫师血脉、长年累月挣扎在贫苦鄙夷中的年轻斯莱特林意味着什么。你自小见惯了这些、以至于痛恨这些……挂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那张镌刻着短剑和盾牌家徽的挂毯——令人羡艳……你出生时便已经有许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又怎么能妄想你理解我这个食死徒当时在想什么……
“你在说什么?梵妮,你可以把牛黄取出来吗?”
我在说什么?斯内普疑惑。
“不行,”这回是梵妮洛克在讲话,“这会害死他的。”
杀了我,嗬……也不是头一次了,好像挺稀奇似的。
“西弗勒斯,消停一点儿吧,你现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清。”
我并没有说话。
“他可能对止疼剂里的矾香草过敏。”布莱克又插了嘴,“雷古勒斯就是,在圣芒戈唠叨个没完没了。”
闭嘴。
“闭嘴。”梵妮替他说了出来。
“他不是双面间谍吗,怎么被送来阿兹卡班,还半死不活的。”
“积点口德,小天狼星,你还需要他的魔药。”梵妮凑到他跟前来,正在检查他的眼睛,“西弗勒斯,这不会很疼……蝰蛇毒素扩散了,你现在可能看不清楚,我会想想办法。”
“金斯莱应当会厚待他,会奖励给他梅林勋章,还有加隆。我打赌斯内普会把那个亮闪闪的勋章挂在脖子上。”小天狼星依旧在自说自话。
“小天狼星……”梵妮声音很无奈。
“梵妮……我不相信……如果关于斯内普的传闻是真的,哈利不会把他送进阿兹卡班,沙克尔也不会,我了解他们……他们一定会证明他的清白。邓布利多冥想盆里的记忆,哈利的证词,还有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的校长画像,凤凰社的许多巫师,我搞不懂,为什么他会改头换面,被关在阿兹卡班。”
格兰芬多式的正义。斯内普冷笑。
梵妮洛克有一会儿没说话,她拨开斯内普的领子,伤口些微疼痛,看起来一定十分可怖,他听见布莱克轻轻抽气的声音。
“人人都希望,好的被优待、坏的被惩罚,可是想想你自己,小天狼星……为什么你会在阿兹卡班呆十二年。”
格兰芬多几番张口欲图辩解,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梵妮接着说:“英国魔法部今年春天大选,魔法部长的候选人,一个是炙手可热的凤凰社英雄沙克尔金斯莱,还有一个是富吉的傀儡皮尔斯尼克尔。金斯莱并非胜券在握。”
“这跟斯内普有什么关系。”
“尼克尔想要尽快审判西弗勒斯,”梵妮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对金斯莱……对你的教子波特,是个非常非常不好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