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普林斯,我记得清楚得很。”小天狼星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没人认得出你来,你这副模样……噢毛姆,多谢你那天的帮助,不然普林斯恐怕就死在小广场上了。”
巡视九层的傲罗微微点头,他朝斯内普的囚室斜睨一眼,流露出明显的反感,接着检查其他囚犯。
“麻烦你务必管好自己的嘴。”斯内普沉着声音。
阿兹卡班一向冷清的气氛似乎从某一天开始发生了变化,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指尖的战争倏忽而止,大概彼此都认同继续争斗无用,只会让处境更加糟糕。12B囚室的疯子常常喋喋不休地说话,有时是指令性的言语,有时大发感慨,有时又是些无意义的抱怨,他的囚室和其他九层牢房隔着些距离,只能隐约听到大概,但也足以让其他犯人猜测他的精神状态……毕竟没有人在阿兹卡班还有如此有活力。
放风的时候,疯子和“瞎子”——这是其他囚犯给斯内普起的外号,他有明显的视力障碍,他们甚至怀疑斯内普的精神也不大正常,竟然成天和12B的疯子泡在一起,还有许多话可以讲,他们总是站在寒风凛冽的风口处,好像光是诺伊斯岛冬天的气温不够过瘾一般。
“你是个天才的混蛋,普林斯。”
“你是在期待我感谢你超凡的判断还是夸奖你卓越的比喻?”
“我只是在承认你在魔药上的成就。”小天狼星耸耸肩,他现在知道斯内普的冷嘲热讽并不能伤人,那只是他的……格兰芬多想了一会,将之总结为“斯莱特林特有的文法修辞方式”。斯内普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总能把小天狼星的脑子和所有黏糊糊的、恶心的、样子愚蠢的东西联系起来,配以适当的修饰,替他量身打造出一些独家形容。
“真是多谢。”斯内普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感谢来。
“今天的缓和剂有些不一样,你换了什么?”
斯内普勾起嘴角,小天狼星认为那是个真实的笑意:“蕨根花,当你是条狗的时候会沉迷于这种植物。”
小天狼星大笑起来:“霍格沃茨禁林里有一大片这种东西!”
“令人印象深刻。”
格兰芬多的笑声止住,他放缓了声音,压低嗓门:“你看见过?我的阿尼玛格斯?在霍格沃茨的时候?”
“当然,六年级你差点达成所愿——让我丧命。”说罢,斯内普转头离开,缓慢地迈开步子。
“梅林!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小天狼星两步跟上,一侧跛足令他走路一高一低,还得甩开胳膊维持平衡,十分滑稽,“霍格沃茨禁林深处的那片蕨根花六年级前就消失了,一株都不剩下。”
“不难想象你会喜爱那种滋味,马里厄斯,犬科动物沉迷于蕨根花的气味,它能带来短时间的麻痹与愉悦,最终腐蚀掉你的大脑,让它变成一滩烂泥,蕨根花丛附近,总会有红蚁穴,你该庆幸自己没被吃成一具白骨。”
“是你干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小天狼星止不住地咧开嘴来。
斯内普,当你不正面否认或回答一个问题的时候,多半答案令人难以启齿。
“那你就当我聒噪了一句话吧。”
傲罗招呼大家去角落里“搭乘”门钥匙返回九层,斯内普慢悠悠地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布莱克跟在他后边,时不时地拿胳膊碰一下他的肩膀,告诉他哪个方向比较安全。
他甚至有些喜欢上这种生活了,喜欢阿兹卡班单调乏味不断重复的日常,每天早晨被精力充沛的格兰芬多以“确认是否存活”为理由吵醒,吃一块巡视傲罗配给的硬面包,偶尔、他们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有一杯热茶,接着处理一些基础的魔药材料,通常他会选择在早晨打磨月长石,到九点放风前恰好能处理完一块大小适中的,磨成细腻的粉末,承装在一只陶罐里;十点后直到入睡,都完全地、彻底地属于魔药。
斯内普享受熬煮魔药,他甚至对处理那些令许多人感到恶心的动物内脏、血液或是奇怪、有剧毒的植物也满怀热忱。
“魔药是一门让人产生自我质疑的学科,假如你们发现,无论如何,制作出的魔药总是达不到完美,那么先质疑自己的智商是否够格上这门课,假如你们真的如此自信,就质疑点别的。”
斯内普在给他的N.E.W.T学生上课时,毫不留情地这样讲。
缓和剂的配置方式,他已经尝试过十几种,有些改动有效果,有些改动会带来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意外,比如布莱克前几天呓语了半小时的“鼻涕精”,最后被毛姆拖去了治疗室。
缓和剂之外的时间,斯内普开始配置其他魔药,有些是马洛伊库珂要求的商品,有些则是针对布莱克的状况后期还能进行尝试的药物,假如他还有空闲,斯内普尝试着对抗体内的蝰蛇毒素,携带进阿兹卡班的药剂数量不多且酿制复杂、材料昂贵,他只能寄希望于别的方式医治自己的问题。
晴天。
视力障碍后,我很久没有书写了,12B的囚犯更不知道今天几号,但这些有必要写下来,预防蝰蛇蛇毒进一步摧残我的大脑,甚至于毁坏我的记忆,那么至少马尔福可以得知阿兹卡班内发生的事情,假如有可能,将我在这里关于魔药的部分想法带给那些思维僵化大脑贫瘠的“魔药大师们”。
缓和剂中加入蕨根花,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缓抗药作用的发生,根据12B的服用情况来看,大约可以减缓两倍到三倍。那么直到三月,也就是魔法部部长竞选开始时,他应当是安全的……
“普林斯,你在写些什么?”小天狼星在对面问。
“你在这儿呆了十二年,马里厄斯,你难道不知道这张桌子用来干嘛?”
格兰芬多愕然,斯内普看不到,他继续写,被布莱克打断了一会儿,他眯着眼分辨了一下,勉强看出从哪儿开始不会和上一句重叠。
月长石粉末的投放量必须精确,这一项不能改动。蛰针假入两个和加入一个的效果没有差别,但口感更苦涩、会有烂树叶的味道,12B应该喜欢。紫甘甲虫的壳在缓和剂里体现不出效果,累赘。雏菊根有副作用,呓语。长角蟾蜍的作用不稳定,有时能延长药效,有时不能。
我该想想如何尽快恢复视力,这样的研究进展太慢。
“普林斯……这张桌子是用来写遗书的。”小天狼星忍耐了几分钟,再次断了他的思路。
“所以?”
“你为什么要写?我看你好的不得了,每天讽刺挖苦我的精力足得很!”
“马里厄斯,”斯内普说得十分认真,他看起来真的希望小天狼星理解这一点,“你我对死亡的概念并不相同。”
第17章
小天狼星伸长胳膊,让梵妮给他的伤口上涂白鲜,新长出来的肉很快覆盖上来,形成一片颜色暗淡的新组织。
“伤口在疼?”
格兰芬神色忧虑,好像他脑门上盘旋着一片乌云,这是与以往绝不相同的情绪,梵妮轻易便注意到了。
“不……没那么疼。”他用手指碰了碰新长出来的肉,些微刺痛还带着点麻痒,他现在的伤口愈合得比常人慢些,需要更多药效更好的白鲜来治疗,“斯内普配的?”
“当然,我的魔药可没有这么好的效果。”梵妮召来一块纱布,浸满绿色的药膏,覆盖在他的手臂上,“躺下来,把胳膊放一边。”
小天狼星躺下,他觉得比起手臂上的不适,他喉咙里才更加不舒服,哽着一块未经打磨的月长石似的:“梵妮。”
“你看起来——”很差劲。
“斯内普状况很不好吗?梅林……别这么看着我!”小天狼星瞪着眼,像个弹簧一样的弹直了身子,“我不是在关心他——谁会关心斯内普……我只是,只是看到他在囚室里——你知道吗,他在那张桌子上写东西,梵妮。”
“亲爱的,他是严苛自律的斯莱特林,西弗勒斯一直都有记录的习惯。”
“连看也看不清的时候,还忙着记录日常生活?”小天狼星大声反对,“这还不如遗书这个理由靠谱!他是快死了吗!”
阿兹卡班的治疗师看起来十分为难,她变出一把扶手椅,坐在小天狼星的床边,垂头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这点我和西弗勒斯谈过,纳吉尼的蛇毒……无法除尽,那条蛇……是不同寻常的,谁都说不清伏地魔到底怎样改变了它,连西弗勒斯也只能尽量的控制它,以牺牲——别的——为代价,尽量保全他大脑的清醒。”
“我知道了!他是想当一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的——拿他那个灵光的脑子出言讽刺我不懂何谓活着何谓死亡真谛的——清醒的尸体?他连个家养小精灵都没有!怎么?难道斯内普指望你——墨洛温的未婚妻——把南瓜汁喂到他嘴边?”
小天狼星愤怒地嘶吼,他的喉咙干裂般的疼痛,胸膛剧烈的起伏,白鲜作用下刚刚愈合的伤口也渗些微血丝。
他就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用力地倒下,陷进床垫和被子里,枕头里的填充物砰地一声鼓起来,小天狼星捂着脸,声音闷闷的,他可能感冒了,塞了鼻子,疾病牵扯得浑身上下所有器官都在疼痛,胸口疼,脑袋疼,眼睛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