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卡班的寒风吹拂着窗户,呼啸声无法被单薄的玻璃完全隔离,这与之前的许多夜晚没什么不同,他们相距数尺共同听着监牢之外的风声入睡。
布莱克蜷缩在窄小的加床上已经睡着了,他的床上有几条松松垮垮的魔法束带,一副随时会挺身而出的模样。他睡得不安稳,呼吸时轻时重,偶尔踢一脚被子或者试图把腿翘上右侧的魔药制作台。
斯内普收回了目光,转而盯着天花板上一块霉菌发呆,一块红色的霉菌,朝四周射散出细密的絮状物,也是红色……布莱克湛蓝色眼睛里的那种……它们半个小时前离得那么近——两寸或者仅有一寸远——斯内普当然看得清楚……那是双彻夜不眠,疲惫得密布红色血丝的眼睛,就和那块霉菌的颜色一样。
布莱克那双近得过分的眼睛,在他能够拒绝之前,带给他一个暖和得离谱的拥抱,时隔两小时,斯内普仍旧能感受到布莱克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环过他的肩膀,吸着鼻子,格兰芬多把脑袋埋在他脸侧的枕头里,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收紧手臂,这令斯莱特林胸骨闷痛、暂时地失去了咒骂的能力。
小天狼星发泄了一通,抹抹眼睛,很快睡了。遗留给斯内普的,则是一个假若并不精通大脑封闭术,则必将失眠的夜晚。
斯莱特林的梦里,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大狗,压迫在他胸口整整一晚……
清晨没有带来成堆的访客,诺伊斯岛的阳光只唤醒了一个失控的格兰芬多,以及一群涌进医疗室狭小隔间举着魔杖如临大敌的圣芒戈医师——
“万斯!用禁锢咒!”
“不!那个咒语效果不好!”
“昏昏——”
“它有副作用!”
“那么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噼啪”一阵混乱的响动,魔药制作台上的瓶瓶罐罐被横扫到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小天狼星被魔法束带捆得严严实实,他在那张不足一米宽的加床上扭曲着身体,滚落到地上,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吼叫——
脆弱的窗户裂开一条缝——樟木架上装满干甲虫的罐子炸开——桌椅震颤——砰地一声窗子彻底碎了,咸湿的海风灌进来,窗帘高高扬起,魔药和草药四散飞开——分不清到底是小天狼星造成的还是这阵风,治疗师们一阵咒骂,沉重的脚步摩擦着玻璃,伴随布莱克的吼叫,颜色各异的魔咒让这间屋子充满了明艳的光亮。
“梵妮……”
“西弗勒斯,我们先出去。”梵妮挤了过来,她将斯内普扶起来。
斯内普虚弱却冷静地看了她一眼。
梵妮仿佛被毒蛇咬到似的大叫起来:“不行!不可以!你真是疯了!”
斯内普从暖和的被子里,探出一条瘦弱的胳膊。
小天狼星在他病床边的地板上挣扎不止,玻璃渣裹在他的衣服上,各色的魔药把他的衬衣染得花花绿绿,一张痛苦之下扭曲了的脸,粘满了灰尘和头发,哪里看得出英俊帅气来……谁能比他更清楚格兰芬多在为什么而困苦、而吼叫呢?谁又知道布莱克内心犹如困兽的负隅顽抗呢?谁又比他更知道如何让他迅速地脱离这无边无际的折磨……
斯内普伸长了手臂。
救世主也没能让布莱克的手变得暖和一点。这个教子可真是失败。
被寒冷席卷时,斯内普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摄魂怪的——吻?
……
5月17日,天晴
禁闭室里的时间,是十天。格雷格在第十天联系了梵妮,至于毛姆和格勒切,还没有人告诉我他们的消息。我被长久留置医疗室,布莱克拒绝和我同处,他原本计划搬去12号囚室,但是查德没这个胆量,他到底暂居在哪里并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并没有离开,而圣芒戈也没有比吗啡更好的方法安抚他的神经,治疗师畏畏缩缩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时常会来我的病床边试探,梵妮洛克则会把他们当作苍蝇赶走。我打算尽快开始熬制六月魔药,是的六月魔药,难以想象我要再次熬制它。它当然会是有效的,毋庸置疑。
斯内普恢复得很快,禁闭室里的折磨并没有留下太多难以治愈的伤痛,至少斯莱特林表现出来的是这样,他的身体所需的只是时间,但阿兹卡班的治疗师觉察出一些不同来,她注意到斯内普偶尔发呆,或者是着笔在羊皮纸上大发感慨时会突然停笔,盯着笔尖研究上十来分钟。
“尼克尔要审判你。”
“唔,这是当然。”斯内普点头,“这件事他已经盼望了快一整年了。”
“你这个混蛋!”
“注意你的言辞,梵妮洛克小姐。”
“不止你,还有小天狼星!”
斯内普挑起一边眉毛。
“所有人都巴不得救你们两个,而你们只顾着去拯救彼此!”梵妮气愤地把托盘放在一边,拿手指戳了戳斯内普的胸口,“小天狼星只会他那套不给糖就捣蛋的把戏!恨不得把圣芒戈搬到诺伊斯岛来——不管不顾!你呢?西弗勒斯斯内普,你除了伸手让他伤害你,把事情搞的更糟糕,你还能做什么?下次是不是还得我帮你托着布莱克的胳膊给你?毕竟斯内普先生现在还起不了床呢。”
“我还能酿魔药,梵妮。”
“梅林!我还得在你床上搭起来一只坩锅不成!”
“是的,”斯内普说,“准确的说,我需要查德替我移除我手腕上的咒语,我还需要魔杖以及一整套符合高级魔药酿制标准的设备,从坩锅到魔药瓶。”
“我看你需要圣芒戈医师的诊断。”
斯内普忽略了她的话:“它们开花了吗?”
梵妮嘴唇颤动,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转身朝南面的窗台挥了挥魔杖,隐匿咒失效了,两盆植物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它们长势很好,已然绽开一簇簇海蓝色的鲜花,蓝铃花和卷边花开成一团朝着太阳,微风中三折卷边的小花战战兢兢地颤动枝蔓,在阳光下,花瓣的颜色像极了布莱克的眼睛。
“格雷格拿走了一盆,是因为它,是不是?”
“大概。”斯内普颔首,“格雷格的草药学一定是顶尖级的。”
“它们是什么?”
“六月魔药中一味不可或缺的植物。”
“六月魔药?你创造了一种魔药,连名字都懒得起?”
斯内普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叹息一般地说:“它不值得一个名字。”
随后不再多做解释。
“我需要一整套齐全的设备,梵妮,请你务必在今天转告查德我的诉求,我相信阿兹卡班之外必然也会有人会提供相应的援助。”
“用不着之外,小天狼星……”
“让我安静一会儿。”
梵妮惊讶地走近了一步:“这个名字让你心烦?”
“记得告诉查德。”
女巫又在他床前站了一会儿,离开时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斯内普则表现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他又取出了羽毛笔和羊皮纸,在床头柜上展开抹平,直至梵妮锁上了门,他也一字未动。
第34章
阿兹卡班之外的局势与好丝毫不搭边,斯内普的名字挂上了预言家日报的头版,金斯莱最不愿意去触碰的战争话题也被无奈地推上了风口浪尖,如何处置食死徒,如何量刑定罪,如何给英格兰的巫师们,尤其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人一个易于接受的处理办法。无论是哪一条,都对斯内普极为不利。
然而他本人,对这些并不关心,他正端坐在查德的办公室里,伸出烙着红色字迹的手臂,等待风尘仆仆的老巫师替他除去这道黑魔法。
“你给我惹来了一堆——这个形容还不够——一大堆麻烦!”查德的胡子被他暴躁的吐字吹了起来,他朝身后随意指了指,手臂抡出一个圆来,“看看这些羊皮纸,连个像样的整理卷宗的人都没有,每一张都需要堆砌文字,配合详尽的描述,你听到了吗?普林——斯内普!”
“抱歉。”斯内普干巴巴地回应,“我会尽快恢复面貌,避免你喊错我的名字,查德先生。”
“我算是知道你那出了名的坏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我从来就不需要名声。”
“相信我,年轻人,就算你现在不需要它,今后也会有数不清的人给你安上一个个头衔,各式各样的,你早晚得给自己量身打造一个体面的.0身份。”查德抓住斯内普的手腕,瞪眼盯住他,“和一个好名声。”
“我只需要一套质量良好的坩埚,长短柄五种型号的小刀,质地坚硬的水晶魔药瓶——简言之,查德先生。”斯内普手腕一阵灼痛,红色的番号和名字渐渐褪去,“一个标准魔药炼制间,医疗室的条件糟糕透顶,相信我,高级魔药的炼制可能出现的意外不会比你三年前经历的那场爆炸轻。”
查德的嘴唇掀动,脱口而出一句不中听的咒骂。
斯内普将袖口整理好,他朝老巫师微微颔首:“多谢。”
查德朝他挥挥手:“快走快走。”
接下来的两天,斯内普安分地待在治疗室里,他偶尔会观察卷边花的长势,大多数时候则是坐在床边阅读预言家日报,他的病房是曾经布莱克呆过两年的小隔间,除了拥有简陋的制作台和杂乱堆放的魔药材料,还有一面朝南的窗户,能够看见诺伊斯岛的一片空地,非常有限的机会里,斯内普会发现布莱克在那片空地上散步,身后跟着至少两个圣芒戈的治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