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乐初次见到这情景,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胃中一阵翻滚,几欲作呕,微微躬身,面色难看极了。
怪不得叫他们蒙住口鼻,怪不得这院子里有着古怪的清香……
清香是为遮掩腐臭,蒙住口鼻是为以防闻见那气味。
晏良沉默地拍拍李寻乐的后背希望能安抚他,李寻乐脑子里全是方才看见的尸体模样,不止胃中难受,心里也难受极了。
雨化田将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待两人冷静下来后轻飘飘地开口道:“你二人与刘长旻最为相熟,能否确定这尸体的身份?”
李寻乐心头一颤,惊疑不定地看向雨化田,对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垂眸盯着那具尸体,又问道:“我听人说你们三人最为熟悉……既然如此,能认出他来吗?”
晏良神情微妙,抬眼看了看雨化田,才俯身将那具尸体细细看了看。
“是他。”
晏良指着那人颈侧的一点红痣,那处皮肤完好,只是红痣比他之前瞥见时颜色深了许多。
雨化田微微扬眉:“只凭这红痣你便能确定是他?”
“此人身量与刘兄相同,且有这点红痣。”晏良慢吞吞地道,“判定这尸体是刘兄,不过是我一己之见,若是雨督主另有高见也无妨。”
刘长旻孤身一人赴京赶考,与诸位考生少有往来,与之前的晏慎独是同一类人,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刘长旻很有钱,有钱到一个人便能在京城中租一个宅子。
入翰林院后因为三人同为一甲,比之翰林院的其他同僚与晏良和李寻乐更为亲近;但也并没亲近到能将家中的情况告诉他们,尽管看起来十分热情,却总是如同隔着一层纱一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
撇开那莫名其妙的疏离感,刘长旻是一个热情而又质朴的人。
晏良心中几番思量,最终仍是未将话说出口,雨化田见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且李寻乐面色惨白,便提出让人送他们回去。
李寻乐出了那房间时便忍不住在一旁呕了出来,刘长旻尸体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心里又痛又难过,毕竟前些时日他还和刘长旻有说有笑……谁料今日再见竟是天人永隔。
晏良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复又侧首看向一旁神色冷淡的雨化田,问道:“刘兄之死,可与雨督主追查的礼部侍郎之死有关?”
雨化田漫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将晏良眼底的难过一览无余,道:“与你们无关,有些事知道的愈少愈好。”
晏良收回视线,没有再开口了。
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回答……雨化田将他们带到这里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送他们回去的马车还是载他们来时的那辆,晏良看李寻乐上了马车后往后挪了挪,挪到了雨化田的身侧。
“雨督主在怀疑谁?”
晏良轻声问他。
雨化田淡淡道:“你知道什么?不知道的话莫要胡猜。”
晏良又问道:“为何雨督主不能断定那尸体的身份以至于叫来我和李兄?”
雨化田瞥他一眼:“因他面容被毁,无从认起。”
这回答丝毫不出晏良的预料,雨化田显然不想多谈,晏良此次尝试没能得到回应,便放弃了,转而说了声再见便上了马车。
雨化田站在原地望着马车驶远,待看不见后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身后的大门。
马车中气氛十分沉重,矮几上摆着碟筷,李寻乐将方才吃入腹中的鱼尽数呕出,此刻腹中空空如也,却毫无食欲,嘴里发苦。
晏良活了这么多年,安慰人的本事是一点也没练出来,只能无言地看着李寻乐郁郁不乐。
连他自己亦是心中沉重。
刘长旻的死状与传闻中礼部侍郎的死状相同,这两人的死因之间必然有所联系,可一个是新科榜眼,一个是朝廷重臣,两人之间又能产生什么联系?
晏良盯着自己的手,陷入了疑惑之中。
王怜花在晏良和李寻乐被带走后慢吞吞地将烤鱼解决了,满院寂静之中,他一个人缓缓地动筷,说不出的寂寞。
晏良和李寻乐回来后,王怜花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神情中的怪异之处,将视线投向晏良,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晏良将他们在西厂中见到了刘长旻的尸体、且死状与那位礼部侍郎极为相似一事说与他听,王怜花若有所思,他看了看闷闷不乐的李寻乐,没有第一时间将话说出口。
李寻乐因刘长旻之死而颇为悲痛,王怜花知道他不过是一时之间没缓过来罢了,便存了几分让他好好休息的念头。
夜晚,王怜花和晏良并肩坐在屋顶上赏月。
风清月朗,确实是绝佳的赏月时分。
“你怎么想?”
晏良懒洋洋地问道。
王怜花追着在江湖上惩恶扬善之人的踪迹来到了京城,可来了京城后却没再发现那人的踪迹;礼部侍郎横死的消息传来后他注意到传闻中礼部侍郎的死状与江湖上横死之人死状相似。
“若是今年的新科榜眼死状如你所说,也许杀了礼部侍郎的人和他的人,正是我追查的那人。”王怜花概括了一下。
晏良:“那你有得到什么消息么?”
王怜花回答得很快:“没有。”
晏良:“……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京城中鱼龙混杂,我不会在这里安排太多人手。”王怜花顿了顿,接下来说的话满是傲气,“这些事本就与我无关,追查他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并非有意为之。”
王怜花的言外之意是能追就追,追不到就随他去。
晏良心道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王怜花没变,他却变了。
王怜花听他笑完后沉默不语,瞥见了晏良面上的神情,眉头微皱:“你别告诉我你要追查这件事。”
晏良坦然承认:“是。”
王怜花看了他半晌,神色莫测,良久才道:“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3=
昨天实在是顾不上啦,网课可太愁人了
大家要爱惜头发呀
↑来自秃头作者的真诚告诫,头发是真的越来越少了……想当年我头发真的超级多……惆怅。感谢在2020-02-19 22:57:44~2020-02-21 19: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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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人间一枝花(八)
翌日清晨, 晏良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后便拿着棍子开始练武,晏慎独身子太弱,而他这些天来练武确实有了些成效,面色红润了许多。
王怜花起得也很早, 懒洋洋地在一旁看着晏良练棍。
他看了很多天, 能看出棍法中的门道颇深, 只是不大明白晏良是从何处得来那棍法与长棍的。
于王怜花来说,他与晏良分别不过三年有余, 可他却不知晓于对方而言,他们分别了多久。
在他离开之后, 晏良和东方又经历了什么呢?
他本不打算追问晏良的经历, 可是昨夜谈话后,王怜花却发现晏良变了。并非因友人变化而不喜,只是好奇对方因何而变。
晏良本就是一个谜, 一个引人好奇的谜团。
王怜花望着晏良, 青年额上冒汗, 眼神明亮澄澈, 即使与“池修远”有着不同的面容,但眼睛里的光却是一样的。
晏良使出最后一式,将棍子立在身前, 缓了缓,握着棍子偏头朝王怜花露了个笑脸:“为何这么看着我?莫非……千面公子心悦于我?”
“有些人啊,总是做梦, 做的还是白日梦。”王怜花嗤笑一声,“谁说我看得是你?我看的是你手上的棍子。”
晏良望了望手上的玄铁棍,终于想起来他似乎还没对王怜花介绍过自家的棍子,便开口介绍道:“它叫神棍。”
王怜花:“……神棍?”
晏良:“嗯。”
不, 就算这人变了,但脑子绝对没变……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有坑。
王怜花冷漠地想。
晏良在他对面坐下,又问起了有关礼部侍郎的事。昨夜他们说着说着便扯远了,但晏良还是对王怜花的信息渠道抱有十足十的信任。
——当初在异世王怜花一人便混得风生水起,如今在土生土长的世界只会是好上加好、更胜一筹。
不出晏良所料,尽管王怜花昨夜说着没在京城安排太多的人手,但他自己来了京城也有一段时间,查那些事情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王怜花在得知礼部侍郎死状后便去调查了一番,他虽然嘴上说着与他无关一切是闲来无事,但还是去调查了。
礼部侍郎姓程,家中有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为人恭谨有加,行事谨慎,说白了就一个字,怂。在京城中声望平平,生时无人在意他,死后亦是如此。
但他却是人前人后两张脸的典范,王怜花深查了一些,被恶心到反胃。
——礼部侍郎在外人面前谦和有礼,行事谨慎,实则在家里常以惩罚下人出气,醉后伤人鞭笞殴打是常有的事,他家里的娇妻美妾小厮丫鬟,都曾被他打过。王怜花偶然间窥得后院景象,几名小厮丫鬟胳膊、后颈上都带着仍能看出痕迹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