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呐,副部长你心情不好就直说吗~”仁王眯着眼睛说完,抬起右脚以左脚为支撑点转动身子滑了个漂亮的半圆弧线,闪过了真田的重重一球,然后在心中一吐舌头,心道要是接下这球恐怕手腕就要报废了。
真田斜他一眼,有些烦躁地将帽子一扯,又用力往头上一压,咬牙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在球场上分心。
狐狸好整以暇地摇晃着食指:“我们的柳军师似乎不管是在面对着部长还是对王牌选手,心态跟面对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呢。”
真田被他一句话戳中痛脚,却不好说什么,回头恼怒地看着站在球场边缘观战的柳生,低声道:“如果你不能让他在半分钟内闭嘴,相信我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人选陪赤也一起打扫社办。”
——嗯,如果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陪着那小子一起受罚,莲二也正好不用专门留下来等那小子打扫完再送他回家了。
被无辜波及的绅士默默将滑到鼻尖的眼镜推了上去,心道这种拙劣的威胁手段副部长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
他想了想,不紧不慢回道:“可是,嘴长在他身上,我又有什么办法?”说完见真田俊脸一黑,绅士好不在意道:“而且,军师只有面对着你时才会紧张——这不是好事吗?”
真田一愣,手中的动作也不禁停下来,皱起眉头仔细回味着他的话,咂摸着还有几分道理,脸色也渐渐好转。
真是木头不开窍。仁王翻个白眼,冲搭档扯开嘴角:又让你逃过了一劫啊。
柳生扫他一眼,也不由得笑了笑。小样,糊弄不了贼精贼精的柳军师和咱部长,我还糊弄不了这块木头?
第67章 见家长?
真田面无表情地弯腰将支着墙壁立在地上的网球袋提起来,动手把球拍塞在里面,正想直接离开,网球场内投射到这个方向的灯光被人遮住了。
他愣了愣,忙收了念头立正站好。
好几天没有主动找他说过话的人正冲他有些不自在地露出微笑:“我想去看看真田爷爷,不知道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真田凝神看着他,无声点头。柳仍在为自己的失礼道歉:“这几天一直忙着,所以也就把这事搁下了,真是不好意思……”
“……爷爷也想见见你。”真田沉声说完,低头继续整理网球袋,分神扫了一眼柳此时的神色,突然间想笑。
纠结着要不要问出关键问题的柳莲二——此时心中一定很想问自己“你家老爷子究竟知不知道你的壮举”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有些促狭地想着,真田相信自己的嘴角此时一定已经上扬到肉眼可见的地步了,因为六里丘的拉拉队队长已经尖叫说立海大副部长很可能疯掉了。
仁王“嗨”了一声,很自然地转头,冲花容失色的诸位拉拉队美女解释道:“这就是面瘫病症的进一步加深,医学上管它叫‘不可治愈性面部抽风症’。”
将来遗产一栏会被填上“金井综合医院”的医道世家的柳生同学一脸严肃地对搭档嘴里冒出来的这个胡诌的医学名词表示了最高权威的认同。
丸井蹲下身子,笑得一抽一抽的。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柳咬着牙根将到嘴的笑声憋了下去,丝毫没有意识到真田难得的展颜是因为在心中调侃自己。
真田面露威严地扫过立海大众人,见桑原手忙脚乱地将丸井扯起来,又见仁王瞬间一脸严肃地跟切原讨论起此次比赛的发挥问题,对自己的积威甚是满意。
当着准皇妃的面,还有什么比自己手下一干魑魅魍魉都愿意给自己面子这件事更让皇帝少男心得到满足呢?
——哪怕这面子是自己强迫人家给的。真田再次站直身子。
“……到底是谁把你教坏了?”柳歪着脑袋看着他,眉宇间堆满了痛心疾首。
真田看了他一眼,想也没想答道:“你的言谈身教。”尾音上扬,显然心情很好。
被批评的某人耸了耸肩膀,无视掉受害者的控诉,闭着眼睛说瞎话:“您这是自学成才,不用给我戴高帽。”
两人相视一笑。
柳回想了一下,恍惚觉得跟皇帝在一起交谈时自己很久没这么放松了。其实一直小心翼翼说话瞻前顾后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吧?
真田正胳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整个左胳膊裹成了一大坨,看起来臃肿而可怜。
柳站在门口顿了顿脚,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既可以表达自己的同情,又不至于让神情显得太过做作矫情。
真田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一如往常板着俊脸快步走了进去,低声道:“爷爷,莲二来看您了。”
真田正原本似乎在想着事情,听了这话恍惚回神,看一眼门外站着的棕发少年,点头道:“快进来吧,跟我又不是不熟,不用立在门口不进来,倒显得咱俩生疏了。”
柳依言迈步进来,冲对方弯腰行礼。
真田正挥了挥手,正想让人找个地儿坐下,看到自己的孙子已经将角落的椅子搬到柳旁边了,不由得摇了摇头。
柳问了老人家好,彼此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期间真田一直有些不安地转头,看看他又看看自家爷爷,整个人都显出毛躁感来。
真田正见状皱眉,便抬手指着门口,看似和颜悦色地发表自己的看法:“要不二小子你先出去候着?”
真田没出声。
“……出去吧,你从这儿待着反倒碍事。”柳见气氛不觉冷了下来,笑着推了推自己身边似乎打定主意不动弹的人。
真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有理,便应了一身,缓缓起身,慢吞吞蹭了出去,并且不忘将门给关上。
“有了媳妇忘了娘。”真田正半真半假地笑骂了一句,眼瞟见柳不自在的神色,反应过来是自己话说过头了。
他并没遮掩自己刚刚的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意思,而是继续道:“这个臭小子前两天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柳低下头,却没有出声。
“不过不是听人家说的,二小子当天来陪房的时候就告诉我了。”真田正说到这恍惚了一下,然后才回神道,“当初真的结结实实吓了我一跳。”
柳挪动身子将椅子后撤了一小段距离,突然有种对方会尖叫着扑过来瞬间KO掉自己的荒谬忧虑感。
真田正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意思:“怎么说呢……我们家的道场,本来是打算传给弦一郎的。”大小子一来不是这块料,二来也压根就不想接受。
柳又扯着凳子后退了一块,这次的动作明显比上次剧烈。
真田正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如果事情换了是弦太郎做出来的,我还可以安慰自己说孩子是一时糊涂,但是偏偏是弦一郎……”
真田正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搀着银丝的黑发,眼中流露出凌厉来:“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怎样是对自己负责,怎样是对家人负责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应该责备的其实是自家孙子,真田正想了想还是换了个缓和的口气:“我可以失去我的道场,但是不能失去一个优秀的道场继承人。”
传说中的兴师问罪……柳压下到嘴边的苦笑,抬眼看着病床上的老人。
对方笑着摆了摆手:“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责备你……呃……起码不是单单为了责备你——这事其实错在弦一郎,这点分辨能力我还是有的。”
——好吧,不单单是为了责备我。柳一边腹诽着,一边将眼角的余光挪向门外,真田的黑色鸭嘴帽在窗口露出半截。
医院的隔音设施做得很到位,相信他从外面站了这么久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柳愣了愣,一下子笑了起来。
突然间有些心安。
第68章 辞别
真田弦一郎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时间已经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他恍惚间想起几天前他跟立海大所有正选一起忐忑不安地看着这个计时器,祈祷着手术室里的人平安,同样的焦躁不安。想到这儿,皇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么现在自己站在病房门外应该祈祷什么——在莲二跟自己爷爷单独谈了一个小时零三分钟二十九秒之后。
真田压不住心中涌动的情绪,微抬起脚跟,从高高的窗户往里瞟了一眼,心道自己真的是被里面那个数据综合症患者给传染了,这几天老是心心念念着各种数据——当然同时也心心念念着那位患者。
真田正恰好在往窗户这边看,正好跟自己孙子对上了视线,不由得大乐,遂眉毛弯弯冲他用食指指腹刮了刮鼻子,以示嘲笑。
现在这情形,一如很小很小的时候玩举高高吓得他尖声嚷嚷差点哭出来时,爷爷用来羞他的动作。
真田有些心虚,忙别开视线,看向屋里的另一个人,柳却低垂着头,指腹轻轻摩擦着脖颈左侧,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的皇帝只得重新看向自家爷爷,觉得自己不能冷落了这个自己滑稽行为唯一的观众。
真田正见状仰在病床上,笑容爽朗,同时张开嘴,因为怕自家孙子看不清楚,故意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给他模仿着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