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边腹诽着，一边将弄到一半就难产的训练计划递给他看，见幸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侧眼往门那边瞥了一下。
幸村装作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低头看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多亏你和真田费心了。”
柳笑着没有出声。
幸村果然自顾自继续道：“但是相信你也知道我这次翘掉化学课来找你不单单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痛痒的感谢话……”
美人部长说着一扫对面人脸上的神情，心中无奈，只得认真补充道，“当然也不是因为我讨厌化学课……不只是因为……”
柳缓缓扭头，在幸村完全可以看得到的角度，做了个牵动嘴角的调侃动作。与此同时，幸村的眼角也有了一瞬微不可查的抽动。
“前两天你跟真田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幸村突然换了一副神情，看一眼柳脸上僵硬住的笑容，暗叹一声便微微背过身去。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是哪个小崽子告的密”来缓和气氛？如此想着，柳某人调动整个面部神经，却依然发不出一声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摊牌的日子会来，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让他措手不及的快。
幸村顿了很长时间，似乎费力在组织语言，然后才道：“其实我一直以为，你就算倾向的不是我……也不会是真田。”
幸村家的家风跟死板的真田家完全不同。一向有些浪漫因子泛滥的父母经常跟他讲述年轻时彼此看对眼的经过。
——这直接导致了幸村精市在刚刚认识了真田乃至他家里的父辈时曾经很诧异这群人究竟是怎么找到肯嫁给他们的女人的。（真田：……）
没有沙滩，没有海浪，没有滑雪板，没有热气球，没有环球旅行，那间古老的府宅里面只有木剑，围棋和一群板着脸的老男人大男人小男人。
幸村抬眼，眸底闪现着无奈。昨日他收到内村的示意匆匆赶到楼下的病房，在走廊上听到柳的那一通电话，才知道原来自己还真是太小看了那个潜在对手。
比浪漫因子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赢过真田——只可惜他喜欢的人要的不是沙滩海浪滑雪板热气球环球旅行，而只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
两人之间有了一段难堪的沉默。
柳重新开始整理未完的资料，就在他第三次把同一个错字划掉的时候，幸村平稳温和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曾经想过像真田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你告白，只有这个样子才能逼得你不得不去面对。”
留着蓝紫色短发的少年抬手，在自己的手碰到柳浅棕色发梢的时候，对方僵硬了一瞬，不过旋即就恢复了轻松。
幸村苦笑了一下，默默收回手去。
——但是我不敢。自从手术前那条告白短信被接收起，莲二你一直都在躲避我。躲避之余，还有隐隐的抗拒。
以前也是。面对同一时间认识的两个人，你不愿意跟我们并肩站立，总是无声选择微微后退半步，也总是选择只站在真田的身后。
“莲二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幸村扳过他的脸，笑容平和安详，“不是你用话一遍一遍地劝我进行手术的时候，不是你跟我说赢得一定会是立海大的时候，不是你千方百计向我暗示你愿意尊重我的选择的时候，也不是你送我助眠物件的时候。”
而是你昏昏沉沉睡去，我挪你上床的一瞬间，将这些事情林林总总想起来，然后红了眼眶，翻转个身，枕在你的胸口睁着眼。
一夜无眠的时候。
“我不会放弃，就算对手是真田。我很感激他，却不打算用这种方式报答——因为这是对他，对你，也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幸村笑着拉起他的手。
“如果打开你心中象牙塔的钥匙只有一把，而你已经给了别人，我不介意一直在周围徘徊，直到有一天你肯打开门，愿意放我进去。”
柳睁开眼，沉紫色的眸中，映着幸村此时的笑脸的景象是唯一的光亮。
彼此无言了十分钟，然后图书室老师很自然地推门进来，看着迅速分开隔了几个座位端坐着的两个优秀学生，笑颜如花：“刚刚不知道是谁把一个塑料袋挂在门把手上，是你们的吗？”
柳带着疑惑接了过来，打开后匆匆扫一眼。
袋子里面静静躺着一瓶胃药。
——这算什么——你方唱罢我登场？压下想直接把东西扔出去的冲动，柳默默将其塞在口袋里。
就无视掉送东西的人吧，反正这玩意自己现在肯定用得着。
——还有，偷听人谈话是不好的行为，不管你是不是有意的——皇帝陛下。
第66章 无题
“仁王前辈最近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切原看着轻松战胜某个非正选球员的狐狸同学，眼中的光芒闪烁，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
刚刚那个凌厉的回球，就算是自己站在场上，恐怕也很难打回去。
幸村好笑地侧眼瞅着他，还有他手中被攥得变形了的抹布：“少说闲话，今天清理不完墙壁我是不会让你参加部活的。”
原本斗志昂扬的立海大王牌正选立刻蔫了下去，挥舞起脏兮兮的抹布继续跟墙上的黑色油污奋斗，忍不住抱怨道：“莲二前辈说的没错，惹狼惹虎也不能惹立海大部长……”
他说到一半才想起不对劲来，颤悠悠地停了手中的动作回头，惹狼惹虎也不能惹的立海大部长正站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抱臂冲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柳提着训练菜单匆匆跑过来，看着眼前上演的凄惨人伦剧愣了一下，在救还是不救的问题上纠结犹豫着。
“不上去拯救你的小学弟？”刚刚才被表扬的仁王活动着手腕，笑眯眯地蹲在一旁准备看好戏。
柳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刚刚是打算上去救的。”然后一指已经分出胜负的战场，沉痛道：“可惜已经晚了。”
白毛狐狸仰起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边抹去眼角的水汽一边已有所指道：“你还是有事情可以干的。”比如说上去安抚一下学弟受伤的小心肝。
柳全当没有听出他的意思，微微睁开眼笑道：“我还能干什么——抓紧联系家好的棺材铺准备后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仁王抄着手，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米黄色的狐狸眼眯成一条不怀好意的细缝，“今天下午就是全国大赛的第二场比赛，这场大赛一共只比五场，所以你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之二。”再这么得过且过下去，事情可就不这么好解决了～
柳站直身子，并没有再看他，缓缓迈步上前，很自然地当着立海大太上皇的面直接坐到了教练椅上，然后拍手召集大家。
仁王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本想像原来一样将脑袋蹭到柳生肩膀上，谁知快步走过来的搭档一侧身子，制止了他的动作。
“认真听着。”柳生对于自己的反常举动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答案，所以仁王只得拉长声音“噗~”了一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柳并没有关注这两个人的举动，而是一脸认真地将此次对手的资料分发下去，叮嘱道：“不要太过小看他们。”
“六里丘今年确实有了几个实力很强的正选。”真田附和一声，见柳抬眼冲自己笑了笑，俊脸一红，忙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柳愣了愣，听到不知是哪个正选低低的一声笑，便知是自己失态了，干咳一声轻轻掩饰过去，面露询问地看向幸村。
“莲二你挪到第一单打吧。”美人部长用左手食指指尖点了点对战表单打三的位置，“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还是不要上场，休息一下比较妥当。”
这话说得一半是堂皇正大一半是殷殷关切，柳没有多想，就点头同意了。
原本四仰八叉横在地上的切原立刻一弓身子跳起来，拉着他的衣角认真道：“莲二前辈答应我要组队双打的！”
柳侧头安抚地摸了摸后辈毛茸茸的脑袋。不知是谁又低低笑了一声，时间很短，柳只来得及辨别出这个笑声跟之前那个是同一个人。
他有些懊恼地挥手让众人散去，看一眼不依不饶的切原，想了想解释道：“赤也你要明白，维持现状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否则你希望我把仁王柳生拆开好呢，还是把文太桑原给分开呢？”
柳知道现在一边拿拍走向球场一边侧眼看着自己的真田是什么意思。比起拆掉已有的老组合，似乎自己跟切原干脆不组队比较合适。毕竟在切原的恶魔形态被唤醒前，这么做确实没有必要。
——不过这种话现在是不能用来劝说切原的。
柳好笑地看着黑发少年原本暗含怒气的目光在扫过两队双打前辈的过程中渐渐恢复平静，便知他已经想明白了。
切原微微抬起脑袋，看到柳脸上平和的微笑，转了转眼珠，迅速凑上前将头埋到他的肩窝处蹭了蹭，觉察到柳又宠溺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心中残留的一点气恼全都散去了。
“黑色大型犬？”幸村挪动步子往一旁站了站，看到眼前的一幕不怒反笑。
“当然不是，”柳搂着像扭糖一样拧在自己身上的后辈，含笑纠正：“是卷毛西施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