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肆纵是死,也不能让爷有丝毫闪失!”
“你不怕死,难道就不怕玉音有什么闪失吗?!”,赫连端砚沉着声音道。
离肆并没有马上离开,却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但赫连端砚知道,他的心动摇了。
“离肆,你应该清楚朕的病情,你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保护她”
离肆并未开口说话,可赫连端砚知道,他已经答应了。
“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赫连端砚知道,身后之人的内心仍在挣扎,可她也知道,离肆最终挣扎过后的结果,也一定会在预料之中。
即使到那一日,玉音会恨他,甚至不惜杀了他,他也还是希望能看到她好好的活着。
人总是那样,打着爱的幌子,自私的去替别人做了自以为最正确的选择,而后装着牺牲所有也要如此做的自以为是的伟大,最后都忍不住被自己感动的痛哭流涕。
说到底,这不过是为了满足自我的变态虚荣心,可我们却固执的以为,这便是爱。
在御花园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正阳宫门口。
赫连端砚下的旨意,软禁皇后于正阳宫中,无旨不得尚出。
此刻,正阳宫殿门紧闭,寂静的仿佛是座空宅,可赫连端砚知道,桑清漪就在里面。
抬手轻抚着宫门,仿佛能从上感觉到里面人的气息和温度,凄清而苍凉。
那清绝凄然的容颜,已经嵌进了骨髓,融进了血液,只要稍一触碰,内心情感便如汹涌而来的浪潮般势不可挡,只震得心神俱碎。
她赫连端砚,终究是失了诺言,未能护她桑清漪一丝安稳幸福!
突然听见里面响起的轻微脚步声,赫连端砚倏地收回手,却看到指腹上已经凝固的血迹,有片刻的出神。
转身,走至宫墙的一个拐角处,听到身后吱呀一声宫门关上的声音,不觉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来是时候了……
三日后
皇上下旨,命中大夫、掖庭丞和相工于金陵城中及乡间阅视16-22岁的姿色端丽女子,而后送进宫中,供皇上挑选。
十日后
共有五十名姿色俏丽之女子被送进了宫中,置于储秀宫中,待皇上亲自过目挑选,凡合意者,便可留在这后宫之中。
最终,赫连端砚共留了五人于后宫当中,其中两人被封为嫔,一人封为婕妤,另两人则被封为妃。
这一夜
桑清漪正辗转难眠,突然听见有丝竹之声传来。
这后宫之中一向宁静似水,怎得突然传来如此欢快之声。
直到后半夜,这声音才渐渐平息,夜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第二日
如雨伺候桑清漪洗漱更衣之时,桑清漪还问了她,如雨也听见了,不过也不知是为何,只道许是宫中有了什么喜事吧。
桑清漪正自顾出神间,突然听见殿外隐隐传来宫女说话的声音。
“哎,梅菊你说,这新进宫的五位娘娘,皇上最是宠爱哪一位呢”
“嗯,我觉得应是宁妃”
“我看应是柔妃,皇上去她宫中可要比去宁妃宫中多呢,而且你不知道吗?昨夜皇上可是与柔妃折腾了半宿才就寝呢”
“你羞不羞啊,这种事都敢说出来”
“这在宫里都传遍了,原先我还以为我们的皇上只喜欢这皇后娘娘一人呢,没想到”
“嘘,别说了,当心别被人听了进去”
“……”
不一会儿,桑清漪和如雨便听见宫门打开的声音,而后就见两个宫女送了早膳过来。
看她们的神色,方才说话之人定是她们了,如雨刚欲发作,却被桑清漪挡了下来。
“皇上近日睡得可好”,桑清漪如水般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许是刚才说了那些话自感心虚,两人有些怯怯地回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们也不是很清楚”
桑清漪脸上依旧不动声色,“那皇上还常常宿在乾清宫之中吗?”。
“回、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皇上这几日都宿在各宫娘娘处,并”
后面说了些什么,桑清漪完全没有听进去,只各宫娘娘这些字眼,不停在耳旁回荡,待回神之时她们已经不在了。
那人温润深情的眼神仍在眼前,低柔缠绵的话语仍在耳边,桑清漪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可那两个宫女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却像是魔咒般,不停在她脑中、耳旁回荡,誓不罢休。
她不相信,不相信那人会如此,深情如她,怎会似这般只知沉迷女人的肤浅之徒!不行,她一定要亲口去问问那人。
可站在紧闭的宫门前,桑清漪却又迟疑了,并不是怕无旨擅出降罪于她,而是怕,怕看到了什么不想看的,听到了什么不想听的话……
不知不觉间,桑清漪已在原地站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宫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了开来。
“弘彦见过皇婶”
赫连弘彦的突然出现,让桑清漪猛地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似个小大人般,眉眼凛然,挺直站立的弘彦,竟是十足像极了那人的模样,桑清漪不禁蹲下身子,柔声开口道
“弘彦怎得过来了”
明明还是一脸稚嫩的模样,却用那般平板的语气道,“弘彦想着,有几日没来看皇婶了,这便过来向皇婶请安了”。
听着弘彦温暖真挚的话语,桑清漪不禁有些泪湿了眼眶。
弘彦看着不禁皱起了小小的眉,竟隐隐流露出一丝少年太子的威严出来。
“皇婶这是怎么了,是有人欺负皇婶了吗?还是弘彦来看皇婶,让皇婶不开心了?”。
“没、没有”,桑清漪凄然一笑,“弘彦还能记着皇婶,皇婶很开心”。
“在弘彦心中,就只有一个皇婶”,弘彦小小的脸认真道,“可皇叔却硬要弘彦叫那些人皇婶”。
看着弘彦有些困惑又略带不满地眼神,桑清漪的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皇婶你怎么哭了”,弘彦手足无措的抬手给桑清漪擦着泪,“不是弘彦想叫她们皇婶的,是皇叔她”。
“你皇叔她、、、怎么了”,桑清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不颤抖。
“皇叔她不知从哪里给弘彦又找了五个皇婶,还硬要弘彦叫她们,弘彦不愿意,要来找皇婶,皇叔就训斥弘彦,说、说以后就只有那五位皇婶,不准再胡乱叫别人皇婶,皇叔每日都与她们在一起,都没空理弘彦……”
弘彦走后,桑清漪便把自己关进了寝殿之中,连午膳和晚膳都未用。
如雨在寝殿之外急的团团转,却是怎么哀求也无济于事,本欲出正阳宫去找赫连端砚,却被侍卫堵了回来。
满月之夜,银白色的光晕笼罩在圆月之上,略显凄清的寂寥。
幽幽的月光沿着敞开的窗扉照进寝殿,却照不进侧身坐于床榻之人内心笼罩的阴霾。
桑清漪就这么从正午一直坐到了夜幕深沉,似一尊泥塑的雕像似得,动也不曾动过。
向来温婉淡然的黑眸,此刻却像一潭死水般,无神地看着殿内最昏暗的一个角落。
深秋的夜,带着丝丝入骨的寒意,就这样悄然的爬上眉梢眼角、侵入本就冷寂的心间。
死寂的夜,突然被一阵琴声打破,床榻之人闻得琴声,身体竟禁不住颤了一下。
《凤求凰》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琴曲,是那人教给她的,那人曾说过,此曲只属于她们二人,断不会让其从她人的指尖流泻而出。
难道自己真的令她如此失望和伤心吗?
是的吧,当初自己就那么抛下她不管不顾,忘记她已经历了两世梦靥,而残忍的再一次将她拖入深渊,也忘记自己的离去,定也会夺去她的生命。
在那人看来,自己定是根本就不在意她们之间的感情,不然怎会如此决绝的做出那样的选择。
还有,明知她那么忌讳自己与那个人的任何牵绊,却仍旧要一次又一次的去践踏她的底线,而后又因为固执,口是心非说出那样伤她的话。
那人定是对她失望透顶,痛彻心扉到再也不想与她有任何的纠缠与牵绊了吧。
这夜,这琴声,这思绪,无一不将桑清漪拖向那看不见底的深渊,在毫无知觉间,泪就那么肆意侵蚀了整个脸颊和心扉。
许是坐久了,太累了,也或是未曾用膳,已无任何力气了,抑或是压抑的泪水,让整个胸腔都变得沉甸甸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一曲罢
桑清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倒下了,就在这样一个本该月圆、人圆之夜。
从丞相和夫人过世之后,桑清漪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赫连端砚。
在那之后,无数个或好或坏的夜里,支撑她走过去的也始终都是心中的这个身影。
而当那个身影突然被硬生生地从心里抽离之时,桑清漪的整个世界便瞬间坍塌了。
桑清漪突然觉得好累,已经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甚至就想这样睡过去不再醒来。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床上,而杨初语满脸心疼与担忧地坐在床边望着她,泪瞬间便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娘”
低缓地呼喊,神色尽是迷茫而又受伤,脆弱的仿佛轻轻一触碰便会支离破碎。
杨初语看着心都要碎了,小心翼翼的把桑清漪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