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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睁开了眼。
被明晃晃的阳光刺激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抬手擦干眼眶中流淌而出的生理性泪水,津岛支起身子。
已经是第二天了啊。
被晚风吹了一夜的身体,此时已经有些寒冷僵硬。
昨晚与森鸥外辞别之后,自己并没有去寻找旅舍,而是直接睡在了公园的长椅上——啊啊,就像落魄的流浪汉一样呢。
并没有在乎,灰发少年撑着长椅,从座上站起。
现在的自己,其实是不需要睡眠的。
但是......还是会疲倦啊。
渴望着睡眠带给自己的“安宁”。
什么都不用烦恼,将意识沉入黑暗,停滞思考——如同死亡一般。
不过,即便是再深沉的梦境,也有醒来的一天啊。
搓了搓冻得发红的鼻子,津岛对着手心哈了口气。
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呢。
明亮的日光折射进墨色的眼眸之中,闪烁着细碎的光晕。少年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路边来往的人群。
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匆忙路过,突兀地,被路人这幅装束吸引,脑内突然浮现起一个赭色的身影。
“中......”未说完的话被咽下,闭上眼睛,津岛闭紧嘴唇。
放在兜里的右手动了动,触摸到了——那本小小的书。
慢吞吞掏出了书,在手掌展开,红白的书皮上印刷着——“完全自杀手册”这几个熟悉的大字。
在没人看到的角度,从被少年指腹接触的地方,书页上印刷的文字如同蒸发般渐渐消失,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存在、一点点蚕食。
看着连书皮上的标题都一齐变成空白的“书”,津岛垂下眼眸。
——“不能看”
——“不要看”
——“不可以看”
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放弃了。
放弃了通过书,去观察“中也”所在的那个世界。
因为,触碰到温暖的自己,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痛苦百倍吧。
那么还是不要看了。
失去了兴趣,将变为空白的红皮书重新揣入衣兜,津岛收敛了情绪。
并没有心疼浪费了书——反正“完全自杀手册”的所有内容,自己已经一字不落的全部背在自己脑子里了。
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强打起精神,勾起嘴角,将微笑的假面带上,津岛慢悠悠地朝着甜品店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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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蛋糕......还是乳酪芝士呢?
像小孩子般思索着这种问题。
——果然还是草莓蛋糕吧。
权衡之后,脑内的小人举起法官的裁判锤,下定判决。
然而,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在看到了某个方向,某个角落,某个地方,如同过山车般,陡然压抑。
冷汗从被衣物遮盖下的后背皮肤上渗出,艰难地维持着神色,津岛缓缓地前行。
就这样,就这样过去,就好了。
拜托了,不要发现我。
卑微着祈求道。
胸腔内涌起的微微喜悦被浓重的悲伤与恐惧压抑而下,咕噜噜地包裹住四肢,强迫着少年继续僵硬机械地前进。
直到擦肩而过,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梦初醒,津岛面庞上淡淡的微笑,被浮起的茫然所替代。
这样就好。
——我们之间,只是陌生人罢了,对吧?
纤细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抓握着脖颈上的围巾,将小半张脸埋入,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没关系,忍耐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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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太宰。”
“嗯?怎么了,乱步先生。”
“刚刚那个孩子,好像认识你啊。”把手指捏住的饼干投入口中,黑发男人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
“啊,是他啊。”点点头,轻佻的声线跳跃在空中“是前几天情报里所说的,疑似“太宰治”的少年吧。”
“应该是他了......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吗?”
“完全不像我嘛~那副傻乎乎的样子。”
“我觉得嘛,你们之间还是有相似的地方。”拉长语音,带着一丝调侃,江户川乱步笑道:“而且——我倒是觉得他比你可爱的多啊。”
“......是这样的吗?”呆呆眨了眨眼睛,扬起下颌,太宰治注视着晴空中飘荡的白云。
“我觉得,那个少年......有些令我厌恶呢。”夹杂着叹息与不快,低沉的声音从褐发男人的嘴中溢出。
那副胆小冷漠、懦弱无助、痛苦不堪的模样。
......简直就是一个悲剧的集合体啊。
这样的你,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那个孩子,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杀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治其实是不大喜欢津岛这个小孩的(又不是自己生的(不是)
毕竟他连自己都厌恶,在看到与自己相似的津岛,肯定会产生不悦吧。
——这股懦弱的样子,真令人作呕啊。
——
森先生我觉着他虽然是港黑的无情大boss,但是其实他还是挺好的一个人。
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也是个挺和睦的大叔。
毕竟如果是暴君的话,中也怎么可能还对他忠心耿耿。
第34章 胆小鬼
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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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的里的秋千影子渐渐拉长。
孩子在沙地里打闹玩耍。
流浪汉盖着薄薄的报纸在长椅上睡觉。
我是谁呢,我该到哪里去呢,我在期待什么呢。
看不清未来,追随着自己的影子奔跑。
——如果这就是未来,那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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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咖啡店推出了新的咖啡,反正目前侦探社也没什么委托,闲着也是闲着,中岛敦就答应了店长的请求,帮忙在门口发着传单。
把怀中的传单抽出一张,努力露出和煦的微笑,带着一丝羞涩,白发少年将手递出“非常感谢。”
然而递出的传单没有被接过,但诡异的,被自己递发传单那个少年也因为自己的动作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静静站着。
就在中岛敦感到尴尬,准备把手收回时的前一秒,一只白皙而纤细的手缓缓抬起,点在薄薄的传单上,然后捏住。
不知为何下意识屏住呼吸,中岛敦抬起一直垂下的脑袋,与对方平视。
“你在难过吗。”两双眼眸接触的一瞬间,身体快过脑袋,等反应过来,就把心底的话吐了出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意识到在直白的戳人痛处,白发少年苦笑地摆了摆另一只空闲的手表示歉意。
出乎意料,对方没有生气,也没有愈加悲伤。
乖顺而略微卷曲的灰色鬓角软踏踏贴在脸颊两侧,陌生少年的脸庞渐渐浮起迷惑的神色,吐出疑问“......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欸?”不大明白对方这个问题的意思,吐出一声小小的气音“可是......感觉您好像......”在灰发少年“继续说”的眼神示意下,中岛敦吞咽口水,磕磕绊绊说完自己的想法“快要哭出来......”
挠了挠后脑勺,绞尽脑汁思考着怎样缓解尴尬的气氛“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可以来咖啡店来喝一些......啊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
这样自己不就像是那种不解风情的推销员了吗。
“好啊。”
“欸。”
“我说,可以。”
微微抬起脑袋,灰发少年露出了被刘海阴影遮盖住的精致面庞。墨色的眸子如同黑色的玛瑙,里面着流转着复杂的情绪,就这样无声静静地,注视着呆愣的中岛敦。
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为何,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面庞,白发少年胸腔内的心脏莫名一紧,一股淡淡的无力与酸涩弥漫上了心头,如同喷气的汽水,从瓶口咕嘟喷涌而出。
你被抛弃了吗?
你被谁伤害了吗?
你在自责吗?
你很孤独吗?
你很痛苦吗?
你在厌恶着自己吗?
你在害怕着什么吗?
......
无数的疑问一个个从脑内冒起,中岛敦陷入了迷茫。
诡异地,与眼前的少年产生了情绪上的共鸣。如同照镜子般,有着相似心情却又不尽相同的两个少年站在两端,遥遥相望。
——“你也是不被任何人抱有期望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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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焦糖咖啡。”看了一眼菜单,津岛低声说道。
“好的。”服务员点点头,在账本上写下饮品,然后转身离去。
坐在了靠着透明玻璃窗的座位上,倚着柔软的靠背,放空视线。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看着街道外来回走动的人流,少年垂下眼眸,灰色如同羽毛的长长睫毛掩住一半视觉。
手指抬起,指腹摁在玻璃上,由于温热体温,冰冷的玻璃上浮现出淡淡的雾气。
恍惚间,有一种自己生存在鱼缸的错觉。
——我是这透明鱼缸中的,一只小小的鱼。透过厚厚而扭曲的透明缸璧,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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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