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牵挂,从前的羁绊,都被他亲手斩断,一颗心早已经千疮百孔,又怎么才能补的回来。一切的纵容和乖巧都不过取决于薛洋对他的喜爱,没有这些,他还是他,曾经的肆意张狂和明媚飞扬里,都不会有晓星尘的存在。
可他真的真的也是需要他的啊!
无数个夜夜日日的陪伴中,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他都注定再也无法忘记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少年了。
一只手悄无声息探上他的后背,停顿了一下又往脖子上伸去,晓星尘浑身僵冷,不知背后是人是鬼,以他现在这个情况,稍微有些功夫,只怕就能取他性命,他还未再见薛洋一面,岂能坐以待毙?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了许多,左手一翻,五指紧扣就要向来人命门抓去,后面人动作更快,手迅速收回,换了个方向抓向他的手腕,一击即中毫不费力。
晓星尘冷汗津津,赫然回头,只这么一看顿时惊在原地,嘴唇颤抖,双眸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不知僵持了多久,他动了动又痛又麻的手臂,来人手一松接住他倒下去的后背,晓星尘吸了口气,紧紧攥住他的手,颤抖道:“薛洋...”
没等对方开口,他再次急急喊道:“薛洋!”
“是我,我在,你怎么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他扶起晓星尘的身子拉向自己怀中,无奈道:“晓星尘,你后不后悔?”
晓星尘如坠云端雾里,犹不敢相信,紧张的心脏狂跳,乍听他这样问,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愣愣道:“什么?”
薛洋伸手抚过他因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的唇,微微轻笑:“有没有后悔没有听你师父的话,不要下山?”
“薛洋...”晓星尘突然直起身子,忍着手臂腰背钻心的疼意慌乱道:“我不后悔下山,只后悔没有早早遇见你,那样你就不会疼,就不会没有糖吃。”
薛洋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过了片刻才又笑道:“我不疼的。”
晓星尘眼中噙着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把着他的手臂问道:“你一直在怪我对不对?明明就很疼,明明就很委屈,薛洋,你告诉我你很疼,你以前说的不疼都是骗我的。”
回答他的是一个迅速压下来的唇,和辗转缠绵的拥吻,良久之后,薛洋哑着嗓子抵着他的额头:“我没有骗你,从前不疼,有了你就更不会疼了。”
“喝药吧,我才熬的。”薛洋松开他去不远处的石头上取药,晓星尘扭头去看,不知何时那里升起了一堆火,两块石头上坐着个药锅,正咕嘟嘟的往外翻热气,薛洋提着锅倒了大半碗黑褐色的药汁端到了面前。
晓星尘伸了左手去接,薛洋按了他的手道:“难得伺候你一回,你受伤太重还是不要动了,我喂你。”
晓星尘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手却被薛洋捉在掌心,定定看了许久,突然附身吮住他的唇,舌被纠缠着,来回不断地侵袭,直到空气稀薄呼吸困难,虎牙咬向唇角,轻叹道:“你可真狠心,一走就是四年,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
晓星尘一眨不眨的凝视他的侧脸,记忆中明媚的少年容颜依旧,却又哪里都是变化,不太爱笑了,说话也沉稳许多。他伸出手,用力抓紧薛洋的指尖,头往后一靠,靠近薛洋的颈窝,窝进去一动不动。
冲鼻而来的都是松艾的清香,将他一身血腥味压了下去,晓星尘半晌才回过神,怔怔道:“不敢想的,怕一发不可收拾,怕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怕你不想再见我,也怕自己再伤害你。”
薛洋揉了揉他的头发,把温度差不多的药递到他嘴边,喂完又仔细擦去他唇上沾的药汁,把自己外衣也脱下来盖到晓星尘身上,温柔道:“还冷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晓星尘连忙摇头:“我不睡,这药怎么不苦?”他有那么久没见他,千言万语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怎么能睡?
他靠在薛洋身上,体温渐渐回升,一只手紧紧抓住薛洋的,与他十指相扣,这么多年来的惶惑不安,茫然与未知,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明白原来有薛洋在身边,会是这样的踏实与安定。
一直以为是他在包容薛洋的顽劣,可谁知他们之间本身就是相互的,薛洋又何尝不是一直在纵容他的任性。
漫长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一日都犹如万虫蚀骨,疼痛万分,他以为会忘记,也会在岁月的尽头将挫败消磨殆尽,谁知根本做不到随遇而安,也再也无法得到一隅清欢。
晓星尘翻来覆仰头去看薛洋,薛洋直接把他脸一扭按到自己身上,勾了唇道:“药不苦是因为是我熬的,我是甜的呀,快睡吧,这样伤才好得快,我才不想一直伺候你,你不要以为我会给你熬药就会乖乖做饭,以后饭还是要你来做的。”
他这意思是说他甜,所以他熬的药也甜?这一本正经胡说的样子,晓星尘被他逗笑了,身子一抖不小心扯到肩膀伤口,疼的他差点痛叫出声。
薛洋吓了一跳,慌忙把人推开,急道:“是不是很疼?止疼药是不是都失效了?我再给你上一遍。”说着就去扒他的衣服。
晓星尘急忙抓住他的手,无措道:“我还好,没事的。”他动了动僵疼的胳膊,重新靠近薛洋怀里,疑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是瞭望台吗?”
这些年他连宋岚都没有联系过,只有一次收到宋岚的传讯后报了次平安,就迅速的换了地方,而最近这几个地方的瞭望台明摆着出了问题,否则金麟台也不会不派人来处理,既然这样,薛洋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等了半晌,等来一声轻笑:“晓星尘,你信不信心有灵犀啊?我想找你,无论你躲去哪里,我都能找到。”
第51章 千里降灾
“”
晓星尘醒的时候天将亮,阴沉沉的看不清远处,石洞外轰隆隆的雷声仿似就在头顶上,雨也丝毫没有要小的意思,冷风吹着潮湿的水气不停的往石洞里钻。
洞中除了风声静的可怕,晓星尘抬了抬僵疼的手臂,喊了声‘薛洋’,回答他的只有呜咽风声撞击树枝的咔咔声,他疑惑的扭头四处张望,洞中除了一地的碎石块,再往里黑乎乎的,看不到光,也看不到任何人影。
晓星尘一下子白了脸,迅速的从地上直起身子,这一动,上过药的伤口不小心撕裂,霎时间右手臂上又红了一片。他倒吸一口冷气,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扶着石壁慌乱喊道:“薛洋!你快出来!”
“薛洋...”
到最后他能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抱着手臂滑在地上,身体一阵阵发冷,一阵阵的疼,这才反应过来石洞中没有被火烧黑的石头,也没有被用过的药碗,薛洋不是陪了他一夜又走了,而是原原本本就没有来过。
药,又怎么可能不苦呢?那是因为他在梦里,根本就尝不到任何味道!
他做了一个和薛洋干戈相和,缠绵悱恻的美梦。
可是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薛洋,真的再也不会来了。
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这个曾为他疯魔八年,又甘受烈火焚身想尽一切办法来复活他的人。
晓星尘呆呆楞楞坐着,一直到风停雨歇,一地枯黄的叶子黏黏糊糊叠加在泥地上,经过一夜,别处撒了药的伤口已经结痂,暗红色的血迹吸附在伤口附近,摸起来粗糙的硌手。
这种情况没能持续太久,渐渐有嘈杂的踩踏声越来越近,晓星尘回过神拄着剑出了山洞,没走多远,一道白色影子从树丛中飞一般极速掠过,晓星尘闪身躲避飞上高处,定睛一看,脚底下站着的正是前夜里见过的妖虎。
不远处正缓慢靠近的是阿夭和另一个稚嫩的小公子,身后还带着十几个双眼无神,脚挂铜铃的走尸。
阿夭瞅见晓星尘,即刻拍掌大小:“哈...怎么不跑了?要不是昨夜下了雨,还能叫你有机会养精蓄锐?”
晓星尘脸色苍白中透露出几分不健康的潮红,头晕的几乎站不稳脚跟,眼见妖虎跃跃欲试即将要爬上山头,晓星尘持剑挥出一道剑光,将那虎生生逼退几步,质问道:“你常家豢养走尸,驯养妖兽,害的附近百姓终日惶恐,我只问你这是为何?”
阿夭冷笑道:“那薛洋杀了我祖父常慈安,却迟迟无人惩戒,他又是金麟台的客卿,和金光瑶一个鼻孔出气,仙督又怎样,岂会理会我等冤屈,既然无人惩治,无处申冤,我还不能为我祖父报仇吗?”
晓星尘沉声道:“常慈安身为颇有名望的仙家,本该严律克己,可他却当街虐打七岁孩童,害得薛洋险些丧命,薛洋杀你祖父也是为自己申冤,一命换一命难道不应该就此抵消?”
阿夭满脸不屑:“哈?抵消?你莫不是在讲笑话?我曾听闻祖父提起此事,他当年不过一个小乞丐,一个乞丐又算什么东西?还敢去拦我祖父的牛车,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我只后悔上次没有在千家镇把你斩草除根彻底弄死,让你有了喘息的余地,否则你也就不会处处多管闲事,又来妨碍我常家开枝散叶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