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韩信开始掌管书记之事后,因为许多消息都涉嫌机密,他也分配了独立的营帐,与项羽的中军大帐,相隔并不远。
项羽站在营帐之外,静静聆听。依旧是他家乡淮阴的调子,但细听之下,却有着愤懑、郁郁不得志的无奈和凄凉,仿佛带着呜咽之声。项羽听着,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一个在账内尽情吹奏,一个在账外,默默伫立,静静聆听。天上的月亮被云朵遮住了,只余几点疏星,洒下清冷的光,照在项羽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露打湿了项羽的战袍,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而帐中的吹奏也变得断断续续,终于渐渐地不再复闻。
又过了良久,项羽才走入韩信的帐中,只见矮榻前,韩信蜷缩着,已经睡着了,手中还拿着一片几乎吹破了的草叶。
项羽将韩信抱上矮榻,为他盖好被子,默默地看着他的睡颜。自从那日,他请战被拒绝后,他似乎就在躲避着自己,脸上也再无半分笑容,连平日最喜欢的军事会议,也不参加了。如今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然轻蹙,眉梢带着轻愁。
“唉,你就这么想离开我,独领一军,带兵打仗吗?就算有那护心丹,我又怎么放心得下?”项羽低声道。
韩信的脸色不复往日的白皙,却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但也许是长时间吹奏草叶的缘故,嘴唇却是有些红肿,还微微地张着,仿佛在邀约。项羽的目光由他的眉眼逡巡而下,定在了他的红唇上,再也无法移开。
项羽的头,越来越低,低到可以感觉到韩信清浅的呼吸。他呢喃道:“也罢,就如你所愿吧。”然后,他的唇,亲上了韩信的唇。
这唇的滋味,虽然他在脑海中已经描摹了许久,但也无法与如今的甜美相比。那仿佛是一个沙漠中行走许久,快要渴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汪甘泉;又或者饿了许久的饥汉,终于得到了一碗能救命的米粥。
他的唇在他的红唇上辗转厮磨,终于,项羽不再满足这个清浅的吻,而是加重了力道,开始撕咬着,如一只野兽一般,探索他口中的甘甜。他的全身火热,咽喉上下起伏吞咽,身体也迅速起了反应,就在这时,一粒圆圆的珠子从他的口中,度入了韩信的口中。
那珠子一入韩信的口中,便自己滑了下去,而韩信的脸色,忽然就变得不是那么苍白了,有了几分血色。
“啊......唔......”此时,韩信仿佛感觉到有人在和他亲吻,睁开迷蒙的双眼,项羽移开了双唇,而只听身下那人迷迷糊糊地道:“主公?”
“嗯,是我。”项羽的心忽然吊在了空中,被一个男人亲,他会有什么反应?他会不会生气、大怒、推开自己?却见韩信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便闭上了眼睛。
项羽不禁松了口气,心头大石落地,涌上一阵狂喜,他是不介意吗?不由柔声道:“韩信,明日到营帐中议事。”
韩信“嗯”了一声,翻了个身,似乎又睡了过去。
项羽又看了他好一会儿,等全身沸腾的血好不容易平息,才悄然离去,嘴角上翘,脚步轻快。
第二日,中军大帐。
项羽一边吃早饭,一边想,“今日,便是商议入关中之事。如果韩信知道,自己会让他独自领军,他一定喜出望外,神采飞扬吧?”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他那生辉的双眸,眼角如桃花缱绻的明媚,嗯,到时,一定要好好地抱一抱他,亲一亲他。
三口两口吃完早饭,已到议事时辰。项羽来到前账,只见各营将领都来了,但却独独少了一人。
项羽皱了皱眉,道:“韩郎中呢,怎么还未来?”便吩咐侍卫前去查看,暗想,“他是否刚吃了那珠子,身体有些不适应?”
过来片刻,侍卫前来回报:“主公,韩郎中不在营帐。”
项羽道:“他到哪里去了?”
却听营门守卫来报:“主公,今天天还不亮,韩郎中便骑马出营了!”
“什么?”项羽不觉站了起来,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他为何这么早便出营,是出去散心吗?昨夜不是让他前来营帐议事,他也答应了吗?
项羽大步流星地走到韩信营帐,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目光一扫账内,一颗心便沉到了谷底。
只见营帐内的箱笼,像是被人翻动过,而韩信投军前的几身衣物,都已不见,搁置在兵器架上,他的家传宝剑,也不见了。但楚军发下的几身郎中服,却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榻上。
“韩信这是跑了吗?”侍卫十分惊讶,主公对他如此宠爱,居然还不知足,还跑?想到此处,向项羽拱手道:“主公,要不要去追他?”
项羽跌坐在榻上,无力地摆摆手,低声道:“不用了。”
韩信唯一跑的理由,是因为他不接受自己,不接受一个对他怀着觊觎之心的男人。也是,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分桃之好,都能接受龙阳之事的,尤其像他这样的心高气傲之人,又怎肯在另一男人身下雌伏......以前,自己对韩信起了心思,不也花了不少时间才理清,最后才接受,才认命了吗?
昨晚韩信之所以没有当场发作,只怕是不想惹怒自己,与自己当面起冲突。而是等自己走了后,便悄悄地收拾好东西,一走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珠子(护心丹)就是本文的玄幻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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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而钟离眛的调查,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是从饮食开始调查的。首先,便将庖厨中人全部召来,细细盘问。
厨房管事抓着头道:“钟离将军,大王上次吩咐过,给齐王做饭按着他的菜谱,厨房做饭便是一式两份,分给大王、齐王的没有差别,送哪一盒也不是固定的。所以,应该不是在厨房出的问题。只怕......”
钟离眛道:“只怕什么?”
管事道:“只怕送饭时,有人接近了齐王的食盒。”
钟离眛当即盘问这两日负责给韩信送饭的仆役。
仆役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啊,我想起来了,那日我给齐王送饭,刚好碰到虞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秋月,和她说了几句话,后来我憋不住,去方便一下,就托她照看了一下食盒。”
钟离眛摇了摇头,暗想,“原来虞姬也看出来了。唉,后宫这些事儿,真是让人头疼。”当即吩咐侍卫去虞姬处索要秋月。
不料,虞姬却和秋月一起来了,直言不讳地道:“钟离将军,是我吩咐秋月,在齐王的膳食中下了药。”
钟离眛搔了搔头,审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再审,再审只怕越权,当即去找项羽。不出他所料,项羽还在韩信寝殿,坐在榻前,握着他的手,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脸上神色颇为憔悴。
钟离眛将结果报知项羽,项羽脸色一沉,立刻吩咐提审虞姬。
虞姬来到寝殿,见项羽已在几案前做好,盈盈跪了下来,她今日并未穿男装,身着白色深衣,脸上未施脂粉,头发披散着,也未佩戴任何首饰,颇有脱簪待罪的味道。
项羽道:“真的是你给齐王下了药?你下的到底什么药?是不是......毒药?”说到后来,已经语声发颤。
虞姬道:“大王放心,不是毒药,不过是迷药罢了。齐王不会有大碍。”
项羽松了口气,道:“你为何这么做?”
虞姬直视着他的眼睛,惨笑道:“大王应该知道......”
项羽移开眼睛,道:“你,知道了?”
虞姬淡淡笑了,“妾原本不知,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来大王一直把妾,当成齐王的替身......”
项羽看了看韩信的矮榻,见他仍然昏迷不醒,略为放心,抚了抚额,道:“这事,与齐王无干,是我对不起你。这几日你先在自己寝殿禁足,如果齐王果然无事,你便出宫,离开彭城吧,我会给你一块封地,让你衣食无忧,你以后想要嫁人也可以。如果齐王有事,就休怪我无情了。”说到后来,已经是声色俱厉。
虞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妾谢过大王。”她在地拜了三拜,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再未回头。
虞姬回到寝殿,秋月已扑了上来,攀着她的手臂,道:“夫人,你没事吧?”
虞姬拍了拍她的手,道:“无事。”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小玉瓶,放在案上。
秋月道:“夫人,婢子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不用瓶中的药?用了,神不知,鬼不觉的,齐王便死了,也牵连不到我们身上。夫人还可再得大王宠爱。”
虞姬冷笑道:“你以为瓶中的药,真的是什么‘好’药?就算齐王隔几个月才发作,我也不会用。而且,我怀疑,这药的效果绝不会过这么久才起效。”
秋月打了个寒噤,“这......”
虞姬转头看着西边,暗想,“吕雉,你也太小看我了。”她又如何不知,不过是目前汉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吕雉想借她的手杀掉韩信罢了。她不会忘记,去年垓下之战,大王已入死地,而自己也已经有了必死之心。如果韩信死了,战场上的胜负,便难以预料。虽然大王不爱她,她也绝不会让他落入这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