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韩信看看皱着眉、沉着脸的项羽,又看看语笑嫣然的虞姬,接过酒爵,一饮而尽。
项羽道:“你舞也跳了,酒也敬了,便退下吧。”
“喏。”虞姬一福,盈盈退下。
刚刚退出殿外,她的指甲便掐入了掌心。齐王韩信,果然便是画中的男子。吕雉原来并未骗她。
夜色渐渐深沉了。大部分人都沉入了梦乡。虞姬却依旧坐在灯下,摇曳的烛光照在她身上,在墙上投下长长的身影,孤独而萧瑟。
一个人影走入她的寝殿,却是秋月。
虞姬慢慢道:“如何了?”
秋月道:“正如夫人所料,大王不在他的寝殿,据侍卫说,他洗漱后,便去了齐王的寝殿,说是要与齐王作长夜之饮。”
虞姬淡淡笑了,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道:“随我去看看。”
秋月欲言又止,两人出了寝殿,沿着长长的回廊,来到齐王寝殿门前,里面却并无谈笑声传来,只听闻微微的鼾声。
“谁?”侍卫轻声喝道,看到虞姬后,才拱手道:“原来是虞夫人。”
虞姬道:“大王可在里面?”
侍卫知道虞姬一直是项羽独宠的妃妾,虽说她最近失宠,但女人得宠失宠的事,也难说得很,不知何时又会复宠了,何况,大王又无别的姬妾,还是答道:“大王和齐王聊着聊着,便睡着了。”
虞姬“哦”了一声,转身就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指甲上竟然染上了血迹。回到寝殿,秋月见她脸色苍白,不禁问道:“夫人,你还好吧?”
虞姬道:“嗯,你先下去睡吧,我等会儿再睡。去吧。我没事。”
秋月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终是不敢违拗,行了个礼,轻轻退了下去。
虞姬从袖中取出画卷,放在案上,脸上浮出惨笑,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看来,她不过是齐王的......替身而已。她摩挲着袖中的一个小玉瓶,这个玉瓶,是和齐王画像一起,由吕雉遣人送来的。
其实她和吕雉,也算是熟人。
当年刘邦的父亲刘太公、吕雉、审食其一起在楚营为质,有时还要劳作,一次吕雉在庭院中舂米,虞姬无意中看见了,便吩咐侍卫,以后不要把重活分给吕雉。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或许是出于同是女人,又同是诸侯妃妾的同病相怜。再后来几次,她有意无意地路过吕雉住的院子,两人也无意中聊过几句。
记得又一次,吕雉正在垂泪,原来是听说了汉王刘邦纳了个宠妃戚夫人,戚夫人还生了个儿子,据说很得汉王的宠爱。
虞姬安慰她:“这也是免不了的事,哪个大王不是三妃四妾的呢?”
吕雉却艳羡地看着虞姬明艳的脸庞,道:“项王便不是。”如果自己如虞姬一样年轻貌美,也许刘邦便会宠着自己?
虞姬在心里苦笑,她自然不会把自己从未被项王真正“宠”过的事告诉吕雉,反而道:“那是现在,谁知以后,又会如何呢?何况,你毕竟有一双儿女......但我......”
吕雉反过来安慰她,道:“以后,你总是会有的。唉,我那对儿女,现在不知如何了?”阿元是女子,也就罢了;刘邦本来就不喜盈儿,如今有了宠姬生的儿子,只怕盈儿,会更受冷落了吧?
虞姬也叹道:“我也不知以后会如何,也许,以后大王会有别的宠妃。我......”
吕雉冷冷地笑了,眼神冷厉如刀锋,道:“男人嘛,都一个样,个个喜新厌旧。等我回去以后......”
想到当时吕雉冷厉的眼神,虞姬不禁连着打了几个寒噤,又摸了摸袖中的玉瓶。
“只要将瓶中的东西给齐王服下,以后项王不还是会独宠你吗?”汉使的话语如同毒蛇一般,钻入她的内心深处,盘旋不去。
据吕雉派遣的使者说,瓶子中所装的是一种慢|性|毒|药,即使韩信服下,毒性也不会马上发作,而会在几个月后才慢慢起效果。这样一来,自然也无人会怀疑到虞姬身上,而只要韩信一死,项王也只好回心转意了。
想到此处,她的手不由握紧了玉瓶。
楚王宫偏殿。
殿内项羽坐在主位,右下首坐着韩信,左下首分别坐着钟离眛与项庄。
殿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张舆图。舆图上画得清清楚楚,如今各诸侯的势力范围。楚国东北面与齐国相邻,北面接壤赵国,西南面是英布的九江国与吴芮的衡山国,南边是南越国,而西北面则是汉国,占据着原魏国、关中与巴蜀。
楚国、齐国是盟国,汉国与赵国是盟国,九江国与衡山国保持中立,南越国则是当年秦军将领赵佗所建。当年他奉命攻打百越,秦末大乱时,他趁机割据岭南,塞绝了岭南以北到岭南的通道关隘,自成一国。
只听项羽道:“如今楚汉暂时停战,刘邦在桃林塞、武关布下重兵,诸位,是从此休战,与百姓修养生息,还是发兵直取关中?”
钟离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冷笑道:“大王,就算您要与民休息,也要看别人肯不肯啊?当年鸿沟协定不是签了吗?您不也依约放回了刘太公他们了吗?结果,人家不转眼就打过来了?”
项庄也不禁点头,刘邦此人,极其坚韧,能屈能伸,如果不一棍子打死的话,稍有可乘之机,便会再起波澜。
韩信却不由想到了当年武涉劝他的话,他说:“破秦之后,霸王按功劳分封诸侯,修养士卒百姓。然而汉王却兴兵向东,侵夺他人的土地,他不全部吞并天下是不会罢休的......”
只听项羽道:“韩信,你觉得呢?”
韩信摸了摸下巴,道:“我也赞同钟离将军与项将军的看......”却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软在了地席上。
项羽大惊,急忙站了起来,急步中带翻了身前的几案,将韩信抱在怀里,急声道:“韩信,韩信!”怀中人微微睁开双眼,道:“项羽,我好困......”说完,便晕了过去。
“快传医师!”项羽大喝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假期爆发一下,从今天开始,连续三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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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过了片刻,项羽又喝道:“医师呢?怎么还不来?”
“大王,来了,来了!”只见从殿外,两个侍卫差不多架着须发半白的张医师,一溜小跑地跑入殿内。侍卫知道韩信是大王爱重之人,一路急催着医师快走,后来见他实在走不快,干脆架着他跑了起来。
张医师被放了下来,喘息着刚要行礼,项羽早已心急如焚地道:“不用了,你快看看齐王怎么了?”
张医师道:“请大王稍等片刻,等我静上一静,把脉才准。”说完,便跪坐在韩信旁,闭目屏息。
项羽虽然心急,也知道张医师所说的是实情,只好耐着性子,暗想:“这次韩信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前世自从自己......他应该不会了啊......”
过了片刻,张医师伸手给韩信搭脉。左手搭完,又搭上右手,默了一会儿,才道:“据脉象显示,齐王是中了一种迷药,应无大碍。”
项羽道:“迷药?应无大碍?你确定不是......毒药?”说到“毒药”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了,痛彻心肺,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毒药......如果他死了,只怕自己会忍不住毁了这天下......
张医师点头道:“据脉象来看,齐王脉搏平和,像是睡了过去,应该不是毒药。如果大王不信的话,可再请医师会诊。”
虽然张医师医术高明,又在楚营效力多年,值得信任,项羽还是向左右吩咐道:“好,再传医师。”又转头道:“你既然说是迷药,那么齐王几时会醒?”
张医师沉吟道:“这个老朽说不准,也许一两日,也许三日。”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名医师,依次给韩信搭过脉,也都捻须道:“齐王脉象不似中毒。”
项羽这才松了口气,又问两人韩信几时能醒,两人也都说不准。
项羽这才道:“钟离眛,你查查,齐王为何会中迷药?这迷药,究竟是如何下的?一查出来,马上报与我知道。”
钟离眛拱手道:“喏。”
项羽点点头,这才抱起一直在偎依在自己怀里的韩信,朝寝殿走去,边走边想:“唉,放着你一个人,真是不让人放心,以后还是时时刻刻看着你,才好。”
项庄看着项羽的背影,不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喃喃道:“堂兄,你......”又转向钟离眛,见钟离眜表情如平时一样,一副波澜不惊,丝毫不以为异的样子,不禁以手抚额,暗想:“这天下究竟是怎么了,是我太落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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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鹿城下。
城围已解,虽然王离军已被打散,王离被楚军俘虏,但章邯军虽败,仍在棘原,所以项羽拒绝了张耳的邀请,不入巨鹿,而是在城外扎下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