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颜漪岚的恩准,泯南王弯身坐下,眼睛不时瞥向窗外。
颜漪岚也不说破,打破沉默道:“这些年吴王一直存有造反的野心,如今他的军队就滞留在宫外,依皇叔看,此事该如何妥善解决?”
泯南王看着窗外的眼神一滞,他答道:“吴王狼子野心,只是老臣深居宫外多年,不敢妄语。”
颜漪岚闻言,蓦然笑出声来,她的声音虽然因了伤势的缘故而有些虚弱,但是话里的气势却依旧不减分毫。“皇叔此言差矣,你虽已经不再过问朝中政事,但是你仍是宫中老臣,自然不会不明白,这宫中就算没有吴王,也还是有许多人盼着本宫死,可本宫此时偏偏还不太想死,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引蛇出洞了。”
颜漪岚的笑声只让泯南王心中微诧,他垂首,良久愧道:“长公主说的是,是老臣愚昧了。”
凝视着泯南王半垂的姿态,颜漪岚的样子像是在看他,又似是不在看他,她道:“父王曾经说过,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算计的,包括本宫的命,既然有人想要让本宫死,那么本宫便给他这个机会,反正横竖端看他的本事,他若有这个本事,本宫把命双手奉他绝不多言,若他没有这个本事,本宫自然也不会留着他。”
泯南王垂着的视线一沉,问道:“长公主此话何意?”
颜漪岚仍是浅浅笑着,狭长的凤眸里却透出霜雪般的冷意来,“吴王这些年在东楚私囤兵马,本宫不是不知晓,只是碍于颜隋一战之后,颜国实在不宜再一次发动战事,所以本宫只得静观其变,待日后时机成熟,再一举将他拿下。如今吴王拥兵进京,逼宫之意人尽皆知,本宫早已设想了种种方法将他生擒,却不料他迟迟未有动静。”
泯南王分明看见了颜漪岚眼中的寒气,他不禁微微怔忪,不动声色道:“吴王为人善疑,且阴险狡猾,长公主须得多加提防。”
“皇叔说得极是。”颜漪岚不知为何的轻叹了一声,“不过走在明处的敌人始终算不得可怕,最可怕的,莫过于那些藏在暗处的。”
泯南王手心里已有了汗意,他仍装作讶异地抬头道:“莫非还有人想要加害长公主?”
不理会泯南王的话,颜漪岚目光不觉地放软,自顾道:“本宫始终感激皇叔当年的相佐之恩,若非当初皇叔倾力助本宫登上皇位,本宫与太子断不能活到今日。”
泯南王不知晓颜漪岚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陈年往事,不禁迟疑道:“大颜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些都是长公主的功劳,而老臣当初只不过是顺应民意做了正确的选择而已,怎敢在长公主的面前邀功呢?”
“这是应当的。”颜漪岚随口说着,目光放在窗外,神色之间透着指点江山的气势。“其实本宫早已知晓,吴王定会在宫外设下埋伏,因为在他心中,只要除掉了本宫,这个大颜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可是在出宫之前,本宫早已暗令王将军在东楚起兵,又将虎符交给了太子,让他在宫中调兵遣将,只等时机成熟,一举拿下吴王驻守京城的军队。不过吴王始终不是省油的灯,一定会有所察觉,想方设法逃出京城,所以本宫打算先把吴王逼出京城关外,再就地诛灭。”
泯南王心中一惊,暗自收紧了拳头。
“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颜漪岚又道:“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本宫还派了赵航权当后盾,若有任何图谋造反者妄想在京城支援吴王,便可断其后路,格杀勿论。”
马车这时恰好在路上颠簸了一下,这么一颤,险些没把泯南王的魂颠出来,他面色苍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眼睛却仍不忘朝着窗外瞥去。
仿佛没有看见泯南王的惊慌失措,颜漪岚靠着马车闭了闭眼,半晌才沉声道:“皇叔这一步棋,走得可谓是愚蠢至极、自寻死路了。”话音一落,颜漪岚蓦然抬起了头来,看着泯南王发白的面孔,笑道:“皇叔向来懂得权衡利弊,怎么一把年纪了,反而做起这种图谋不轨的蠢事来了。”
图谋不轨四字一出,泯南王蓦然起身,就在这时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这样突然地停滞,害得猛然站起来的泯南王险些栽倒,只听得有手下在马车外急道:“王爷,大事不妙,我们已被包围了。”
泯南王闻言,赫然回头,看见颜漪岚依然是在笑,只是那抹笑那样寒凉而威严,染血的白衣衬着她凛冽笑意,如同浴火的凤凰,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于她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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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本宫刚刚已经给过皇叔机会,可惜皇叔偏偏不信。”
颜漪岚是话说的很轻,但是泯南王只觉得胸口如同压了千斤巨石,重得喘不过气来。他大力掀开车帘,只见赵航率领了一支精锐军队,早已在暗中将他设下的伏兵全全擒获,果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猛然回头,看见颜漪岚仍懒懒坐在车里,一张美得过分妖艳的脸上波澜不惊,他不禁气怒交加,甩了甩衣袖,道:“好啊,好你个长公主!你竟将自己作饵,设下这样一个险局,我之前还在猜测,你出宫时有暗卫数十人跟随,怎么关键时刻没了踪影,原来一切都是你计算好的,为的就是让我以为你身受重伤疲于奔命,故意引我掉以轻心,掉进你的棋局里。怪我当初有眼无珠以至养虎为患,此刻落在了你的手里,我无话可说。”
面对泯南王的指控,颜漪岚不为所动,她微抬眼睫,轻声道:“本宫方才说的皆是真心话,皇叔当初于本宫和太子有恩,本宫确实一直记在心上,若今日皇叔不曾与吴王暗中勾结,图谋篡位,本宫也可以不去追究皇叔这些年在宫外的种种恶形,甚至可以让你安享晚年,皇叔本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听到这番话,泯南王浑身忍不住一寒,为了掩饰他这一刻的惊慌失措,他掩饰般的大笑起来,指着颜漪岚叱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听信你的话吗?你这些年故意装作与太子失和,暗中观察朝中的结党势力,自从六皇子一事之后,朝中的势力分据早已被你铲除殆尽,我不过是选择先一步下手,为自己谋条生路而已。”
“这大颜从来就不是本宫一个人的天下,既然皇叔享有了荣华富贵,何不平平静静地安度余生。”颜漪岚蓦然抬起眼睛,目光寒烈逼人,她一字一句缓缓道:“况且,当初本宫执掌大颜之时势单力薄,且在皇叔的眼里不过只是难成大事的一介女流,皇叔要否认你当初拥戴我上位不是另有所图么?”
泯南王闻言神色大变,他瞪着颜漪岚,眼里似有熊熊怒火在燃烧,却无法否认她的话。
的确,泯南王当初之所以在吴王和颜漪岚之间选择了她,不过是因为看中她年岁尚轻,又是一个女子,日后必定在朝中大小事情上要依赖倚仗于他,他不过是选择了一个他自认为可以控制的傀儡,借此达到他独揽朝政的野心。可惜他千算万算,独独算不到颜漪岚竟会有如此深的城府和胆识,除佞臣,肃朝政,铁血手腕不输任何一代君王,他逐渐被颜漪岚剔除在政事之外,到了最后,为了自保最后几分颜面,他主动请命卸权归府,表面上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看见泯南王沉默下来,颜漪岚冷笑,“本宫说过,不论谁想要本宫的命,都得端看他的本事,既然有胆色蹚这趟浑水,皇叔就该有身首异处的准备。”
“天底下人人皆知,当初辅佐长公主登上王位,功名册上我泯南王的名字理当写在前头。”暗暗迫令自己冷静下来,泯南王看着颜漪岚,森然笑道:“长公主若是在这里杀了我,那么明日整个大颜的百姓都会知晓长公主忘恩负义,不顾念皇室亲情。”
颜漪岚并不言语,只是用那双犀利如锋刃的凤眸冷冷看着泯南王,半晌,她讥笑出声,道:“皇叔这些年在宫外肆意敛财,百姓怨声载道,本宫念及皇叔当年辅佐之恩,多有包容,然皇叔非但不知收敛,反倒愈见变本加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宫只能忍痛定罪。”
颜漪岚的话里不带丝毫情感,泯南王再也站不住,他大声叱喝道:“原来你这些年一直都在算计着我!”
话音一落,泯南王突然发难,颜漪岚只觉面前有股凌冽的掌风扫过,一道寒光自头顶逼来,电光火石之际,颜漪岚本能地迎着那道攻势侧过身子,左手牵制住对方持着匕首的腕骨,偏转向上一折,泯南王立即吃痛松开,匕首在空中划出一条银色的弧线,随后落入了颜漪岚的手中。反手带过刀柄,颜漪岚起身架在泯南王的脖子上,刀身映着她冷漠无情的一双眼睛,连嘴里的话也变得危险嗜血起来。
“若皇叔再不识相,那就休怪本宫不念往日旧情,判皇叔一个满门抄斩之罪,也省得皇叔黄泉路上太过寂寞。”
泯南王闻声浑身一震,目中光芒此时已经全然熄灭,他放弃了抵抗,面如死灰之状如同一只束手待擒的困兽,他颓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炀儿对于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作为长公主的王弟,我只希望长公主能够念在亲情上饶他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