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漪岚的心思,姜凝醉如何不知,有了姜疏影的前车之鉴,她是断不会再留姜凝醉在她的身边,也不会允许她陪着她赴险。
她已经失去了姜疏影,所以她不能再失去姜凝醉。这种痛,她已经无法再承受第二回。
“呵。”姜凝醉心底疼得如同刀割,她轻声笑了笑,问道:“池蔚,如果换做是你,你是会留,还是会走?”
握住缰绳的手蓦地一顿,池蔚神色复杂难明地看了姜凝醉一眼,沉默下来。
“当初柳浣雪入宫之时,你为什么没有听她的话离开,而是陪着她进宫?”姜凝醉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池蔚,“你曾经说过,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的感受,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
我宁愿留在她身边为她拼尽最后一滴血,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苟且地活下去。
若是在这一刻我随着你离开,那么不管旁人如何看我,在我的心里,只会瞧不起我自己。这样的我,如何值得她深爱,又哪里配得上她的爱?
姜凝醉心里的话并没有说,但是池蔚却是能够读得懂的。因为当年她也做过跟姜凝醉一样的选择,所以姜凝醉的感受,她完全明白。
猛地拉紧手里的缰绳,奔驰的烈马在这一刻渐渐停下了脚步,池蔚在姜凝醉的身后叹了口气,声音透着无奈和玩味。“长公主向来算无遗策,没想到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当初她选择让我来保护你的安全,是因为你我二人关系匪浅,没想到这会成为她最大的疏漏。”
感觉到身下的马儿已经停了下来,姜凝醉回头看着身后苍茫的夜色,道:“你若是不怕日后长公主得知实情责罚于你,那就请送我回一趟将军府。”
“事到如今,我还有的选择么?”池蔚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莫可奈何道:“我既然以性命相陪,你总可以告诉我,你打算回将军府做什么吧?这样就算日后我死了,也能死得明白些。”
姜凝醉想了想,道:“去见吴王。”
吴王?
池蔚好奇:“你如何确定吴王一定会去将军府?”
姜凝醉弯了弯嘴角,眼里尽是清冷的光,“因为有一个答案,吴王还没有得到。而这个答案,他同长公主一样,已经等了四年了。”
将军府里。
月色皎洁如银,在地面凝固成一片惨白。
姜凝醉从甄氏的房门内退出来,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皎皎明月,沉默不语。
折身走回自己的卧房,姜凝醉阖上了门,透进来的月光被悉数关在了门外,她没有点灯,在黑暗中凭着记忆摸进了内屋,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低头查看着自己衣衫袖口上干涸了的褐色血迹,心中半是担忧半是空茫。
一闭上眼仍然能够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四处逃亡的她们,颜漪岚身上不断流泻的鲜血,鼻端仿佛还能闻到那股血腥之气,她狠狠地睁开眼,不敢再想。
重新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衫,姜凝醉走到床榻边,合衣睡下。
死寂的夜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细碎的脚步声来到她床边的时候,姜凝醉仍然保持着最初睡下的姿势没有动,直到一只手触上了她的脸颊。
冰冷如铁,似乎再往下一分,就会掐断她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哼,说到做到,说更新就更新,绝不含糊,童叟无期。我不管,慕慕今天两米八,棒棒哒!!!
第135章
姜凝醉并没有动。
掐在她脖子上的这只手沉稳有力,泛着铁一般的冰凉,她知道,自己的性命如今就掌控在这只手的主人手里。
似乎发现姜凝醉已经醒了,那只手的主人蓦然收回了手,他缓缓挪动了下脚步,屋内的烛光随之被人点亮。
“吴王深夜到访,怎么也不提前命人知会一声。”姜凝醉起身,看着烛火旁站着的人,剑眉星目,眼神里似藏着鹰一般的锐利,让人望而生畏。“这样贸然闯入我的卧房,是不是有失礼数了?”
吴王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看着姜凝醉起身兀自整理睡得松散的衣衫,直到姜凝醉走下了床,他才冷冷地说道:“听说长公主白日出了将军府,至今未归宫中,跟随她的下人们也一同不知所踪,太子在宫里听闻此讯,已经派人连夜出宫搜查,却一直无果。”
明明已经有了设想,但是此刻听到吴王的话,心间仍是忍不住地刺痛起来,姜凝醉并不理会吴王的试探,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桌边,替自己倒了半杯清茶,不以为然道:“这事我未曾听说过,倒是要谢谢吴王告知了。”
姜凝醉的言辞吴王自是不信,他转身也坐到桌前,道:“你白日里还与长公主在一起,她失踪了,你怎会不知晓。”
“吴王不必试探我。”冷透的茶水泛着苦意,舌尖涩得发麻,姜凝醉放下了茶杯,偏头看着吴王,笑得纯良无害。“有些事情,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何必点破呢?”
听得姜凝醉直言不讳,吴王索性也不再陪着卖关子,他的一双鹰目直直钉住姜凝醉,沉声问道:“她在哪儿?”
姜凝醉放了茶杯,似是听懂了吴王的话,又似是听不懂,她摇头道:“我并不知晓长公主在哪儿。”
听见姜凝醉在跟自己打着哑谜,吴王的眼神顿时冰冷若寒潭,看着姜凝醉的视线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他一字一句重复道:“你们把她葬在了哪儿?”
这一次姜凝醉不能再继续装作听不懂了,她微微弯出一抹笑来,无惧吴王沉冷如铁的目光,笑道:“姐姐活着的时候便与吴王无关,死了自然也无需吴王挂心。”
“是在那座山上么?”吴王站起身来,“疏影是被你们葬在了那座山上么?”
吴王的阴影宛若一把无处可逃的巨网,将姜凝醉完全笼罩在了他的身影之下,漠然举起茶杯重又抿了口茶,姜凝醉极轻极浅的笑了起来,“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为了毁灭证据,如今那座山上恐怕早已一片狼藉,虽说设令埋伏在山上的是泯南王的人,但是吴王若是现在过去,不就正好成了替罪羔羊了么?”
刚待抬起的脚步在这一刻猛地顿住,吴王略带震惊地回头看着姜凝醉,听着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吴王几乎可以断定,她其实早已经知晓自己与泯南王的勾当,既然知晓,那么她必定也已经猜到自己会来将军府询问她姜疏影的下落,而她不躲也不逃,等在这里的神情姿态没有半点慌张,仿佛压根不惧危险,也丝毫不畏生死。
“泯南王派了百名杀手埋伏在山上,长公主就算有通天的本领,这一回也是插翅难逃了。”似是想要验证姜凝醉是否真的面对一切事情都能无动于衷,吴王故意道:“就算太子的人马当真循着踪迹寻到了那里,最快也要两三个时辰的工夫,到了那时,恐怕真如你所说,什么也不剩了。”
手心微微地颤,姜凝醉抬头看着吴王,笑得淡然,透着那么一点洒脱的味道。“既然我什么都知晓了,那么接下来,吴王是否要除掉我了?”
转身看着眉眼淡漠的姜凝醉,吴王心里生出些许别样的情绪来,他用指尖挑起姜凝醉颊边的一缕长发,一时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姜凝醉,有的时候,本王真想剖开你的心好好看看。你的那颗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才会让你看上去这样的与众不同。”
聪明得宛若能够看破世事,也能不羁地笑谈生死别离,但是有的时候却又傻得这样固执,为了一个情字画地为牢。这样的一个你,究竟是太过聪明,还是当真愚不可及?
背部的伤疼得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灼烧,颜漪岚低头察看着地上横陈的尸体,鲜血流淌成一条细河,顺着崎岖的山路蜿蜒而下,听到有整齐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颜漪岚想要挪动脚步,但是她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
火把的光照得漆黑的夜空如血般艳红,两行士兵举着火把整齐而立,簇拥着一辆马车快速驶来,只见还未来到颜漪岚的身前,马车的车帘率先动了动,一名年过五旬的男子掀帘走下马车,目光矍铄,衣着华贵,透着凛然的气势,正是泯南王。
见到颜漪岚,泯南王面露欣喜,道:“老臣来迟了,望长公主恕罪。”
颜漪岚笑了笑,想要屈身阻止他行礼,可惜身子钝痛无力,只能出声道:“皇叔切莫多礼。”
泯南王起身,连忙道:“老臣实在该死,竟然不知长公主出宫一事,害得长公主在山上受了刺客惊扰,长公主这是……?”
似乎在这时才发觉颜漪岚的半身衣裳全被鲜血染透,泯南王神色一慌,忙让出了身前的道路,“此地不宜久留,老臣的人马虽然击杀了一部分刺客,但是唯恐还有刺客在暗中埋伏,还请长公主随同老臣一同离去。”
不动声色地看着泯南王把戏做足,颜漪岚笑了笑,摆手道:“小伤而已,皇叔不必自责。”
马车比不得宫里的奢华,但是倒也干净宽敞,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少,颜漪岚失血过多,身子疲乏得很,意识也有些迟缓模糊,她无力地靠在马车里,看见泯南王一边关心地打量着她的伤势,嘴上一边念叨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笑道:“皇叔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