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西水依旧举棋不定。
可另一头的凯鲁已不能再给他时间去思考:“我的这个问题让你困扰了吗?”
“请殿下尽管问,这……其实并没什么困扰可言。”西水暗叹,凯鲁到底比较良善,没有将自己逼到死角。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凯鲁突然伸出手拨西水的头发:“头发长了,该扎起来了。”
西水傻眼,歪着头不着痕迹地扭了很多扭,都没办法把王子殿下那从容的爪客气地请下来,于是他只好瞪大眼做纯真无知状:“殿下?”
凯鲁瞥他一眼,脸上表情淡淡的,只顺手将头带扯下来,随意地将西水头发一耙,系上,便算扎好了。动作到这儿,西水已然有点儿懵了——他殿下这是在干嘛???梳头?女装癖?正太控?……他看着都不像啊……可为嘛……西水的心情有点儿复杂,其实……这头发,原打算一回来就剪了的。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留长发就留吧,干嘛还绑着个马尾或者扎个花里胡哨的发绳,多娘气啊。虽然这在西台是再常见不过的打扮,也虽然,如果穿到中国古代自己的遭遇或许还更不如,但既然有选择的空间,他自然是不能忍受自己扎头发的德行,可眼下……真有点骑虎难下的惨剧味道了。
这丫手欠是不……眼角抽搐的西水不住腹诽,别人头发长干你毛线事啊,非拿你那条不知带出去会不会遭劫的天杀玩意儿捆老子作甚!
“唔,顺眼多了。”终于,凯鲁脸上浮现出一种勉强可称之为愉悦的神色,打量了西水好一会儿后又乍然转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军主力在赛那沙那边?”
西水心下一惊,在演反转小剧场还是怎么……这家伙,一绕就是百八十度的弯,说变就变啊。原以为凯鲁会问自己当时是否背叛西台一类问题的西水,这下可真是张口结舌了。
“……”抿了抿由红润略微转向苍白的唇,西水带着三分委屈,七分内疚说:“你果然看到了。”
“你不反驳?”凯鲁挑眉。
抬起头,西水双眼睁得滚圆滚圆的,看起来竟带上了许可爱的执拗之气:“殿下!虽然我大小受到的教育是主张着要牺牲个人利益以达到完满大局——但并不代表着我个人就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你明白吗?”
“当个人性都已经无足轻重的时候,那么——所谓的集体性又要来做什么呢?集体,难道不是由个人集合而成的吗?集体真正该关注的利益,应该是个人的利益才对!”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些个人主义,可我不认为这样一种个人主义有什么错,惟有每个人都努力生存,生活好起来后,才能够真正做到完满大局呢!”
气呼呼地巴拉巴拉完这么一大堆后,凉风扫过,西水不禁抖了一抖。
“说完了?”凯鲁眼中闪过一抹任是谁看了也解释不能的光芒,略微有些薄的嘴唇勾了起来:“我就问一句,哪来的那么多话?而且还没一句是跟答案相关的,帝特,现在的你,机灵得令人有些琢磨不透呢……”
“什么?”后面的话被王子殿下吞进腹中,似乎还没有打算再吐出来的想法,可怜了西水,吊着颗心,在这炎炎夏日,手脚居然还都是冰凉冰凉的呢:“殿——”
“禀报!”奇克力突然冲了过来:“凯鲁殿下!大事不好!”
顿了下,凯鲁转身面向奇克力,奇怪的是,这时,西水居然能够从他平静的表情里感觉出不悦来了,果真,接着便见他皱起眉,声音亦极轻柔温和:“这么晚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惊慌失措?”
“非、非常抱歉!”奇克力跪着不敢动弹,既然西水都看出来凯鲁的不悦来了,自小服侍凯鲁的他又怎能不明白此刻自己主子的心情呢:“——皇帝陛下召见您,请您即刻前往皇宫!”
“现在?”凯鲁面色一整:“知道什么事情吗?”
“就是……”奇克力那长带着万年眯眯眼的脸抬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紧张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就是……关于凯鲁殿下的婚事!听说……决定了让您远赴埃及与埃及王妃联姻!”
“假的!”
……西水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可惜在场二人都已听清。
“帝特,你知道这件事情?”凯鲁双手抱胸,靠墙而立,看似慵懒,实则非常用心地留意着西水的一举一动呢。西水艰难摇头:“我不知道啊,就连殿下也是刚刚才知道,我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开口的是按捺不住的奇克力。
“啊,那个,我只是觉得,殿下这么的优秀,皇帝陛下应该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后面几字他可没敢直说,不过相信他们会明白的。
“呵呵,是么?”揉揉西水的头,凯鲁转身便往议事厅迈去。
刚想摘下那头绳,不远处就传来了王子殿下的旨意——“啊,对了。那头绳就送你了,绑着挺好的,就别摘了吧!”状似无心的话说得西水那乍触及马尾的手一顿,咬牙狠瞪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其后便甩着个乌黑乌黑的马尾捎带着一张气场蛮强的小脸蛋愤怒地跟上二人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挠头,据说可以送积分的,我看看有没有这一回事哈……有就努力送= =~应该是够字数才可以送的?
第35章 第三十五节
王子“出嫁”是大事件,所以此番会议召集的不只有大臣和议院,还有王妃和诸位王子。因为是正式会议,所以向来穿着随意的赛那沙也身披紫色披肩,长衣佩环,走路的时候都带着些微的环扣声响。
西水忖度着,这该快到修达过来的时候了吧。
“凯鲁皇兄!”带着少许羞怯笑意,站在宫柱旁的金发少年,正是凯鲁最小的弟弟,皇室中最小的一位皇子——修达。
“修达!”见到这位温和善良的弟弟,凯鲁也很是欢喜,欣悦地迎了上去。
“恭喜您在对米坦尼一战上立下的功勋!不过,最令人感到高兴的是您能够平安归来!”
单手扶着修达的肩膀,凯鲁的笑容敛了几分,想必是思及不能平安归来的皇叔吧:“谢谢……你似乎也很健康呢,修达!”“托皇兄的福!”凯鲁在修达心目中的地位不啻于偶像级别的,所以当听到自己最敬重的皇兄这么说时,雪白的小脸禁不住微微泛红。
说到修达,西水只能摇头叹息。多好的娃啊,怎就摊上那狠心的娘。当然看过全集的人也不能说王妃那么做就多“辣手”,但总不能由于她的过去比较凄凉就能说她很无辜的吧?这不理智。是,王妃是一生不得志,生来即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随后是恋爱的彻底失败,可……这不能成为她视他人如草芥的理由。接受中国正统教育的西水很不能接受这样一种推脱之词——嫁接自己的不幸,又有什么意义。追求到某些表面的东西,就幸福了?人不可以不现实,但更不能忽视自我内心真正的追求。所有的事件中,客观地看,乌鲁西其实很冤。他图什么?别人孩子成不成皇帝关他什么事?王妃又关他什么事——在恋爱不可能实现的时候,他为什么还会不顾一切地帮助这个女人呢?好好当他的神官,不行吗?过着认真清静,问心无愧的日子,有何不可?为什么偏淌这趟浑水?说到底,不管乌鲁西本人是何企图,终将什么都得不到——这点他本人怕是再清楚不过。冤就冤在这一点上了。然而,修达这孩子……西水很想不明白他。他确实爱自己的母后,但……有时候想想,修达对母亲的爱来得未免流于淡薄。在看漫画的时候西水就已经觉得,似乎在修达看来,战争女神很重要,皇兄们很重要,那么,母后的意志呢……则是放置于从属地位之上。不论娜姬雅王妃到底错得有多离谱,作为子女,对父母的反抗,甚至于背叛,可以这么坚决又彻底吗?倒不是说修达做错了,他做得对,甚至是太对了,导致西水觉得在这样一种选择中,修达的抉择有些过于轻巧。或许是过于年轻吧,年轻到眼里只有崇拜和正义,而不去想自己生命中尚有对应对父母付出的责任和道义——不一定是帮助父母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但至少劝阻和修正,这是作为子女所不能逃避的责任所在——无论起到效用与否,尝试都是必须的。
“修达,听说你经常在天文博士那里逗留……是去看星星吗?”凯鲁偏头过去问他。
……看星星,王子大人的修辞可真浪漫呢。西水撇撇嘴。
“嗯!”修达的笑容羞涩有礼,愉快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又进一步解释:“因为将来等皇兄登上皇位时,我只能靠学问来协助您!武官的话,已经有赛那沙皇兄了,文官则有伊尔邦尼大人,这么说来,我就只能……”
谈话尚未套上尾音,伊尔早在一旁冷冷地添上一句:“凯鲁殿下一旦去了埃及,这一切便都没有意义了!不过,相信这样一来,某人应该会很开心吧?”话并不是针对修达的,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伊尔只是一时气话,但的的确确,这是一件很令人气馁的事呢!显然凯鲁在他们的心目中,已是不折不扣的王储,就差没等老皇帝一翘脚再横劈太子斜斩二兄然后夺权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