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春燕这才发觉各处还站着许多人,个个身穿铁甲,很是唬人。
她局促地抠抠手,依恋地拉着廖四袖子,“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乖。”廖四拍拍她肩膀,点个人领她下去。
春燕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廖哥哥,全然没发觉领路人的垂涎目光。
廖四得意拍拍胸脯,扭身又往门外去,领进来一个风流袅娜的大家闺秀。
这女子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姿容不下月兰,实乃国色天香的尤物。
月兰听着廖四敷衍诱哄,将人送下去,不再折身接旁的人,便知道此回只这么两个新人。
她摇着团扇盈盈现身,朝他妩媚一笑,“只带回来两个妹妹,老爷那里可不好交差。”
廖四陡一见她,略一发怔,上前将人抱进怀里,手悄悄往她衣襟里滑,“你怎么来了?”
月兰嘤咛一声,迷离的眼眸里掩着寒光。
第33章 画壁
廖四是个虎背熊腰、相貌堂堂的年青男子, 观之面相便觉得此人一身正气,绝想不到这是个鸡鸣狗盗、逼良为娼的邪佞。
他将月兰拐骗进来前,两人在外头也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温存时光, 因此熟知她的躯体。眼见月兰艳丽的芙蓉脸庞漫上绯红, 廖四心底嗤笑一声, 止不住的得意。
这娘们的恩客再多, 终究是忘不了他!
“哟,廖四!你这……”
守卫在石榴林外的金甲神调侃两句, 盯着月兰露出垂涎的目光。
月兰回首媚笑一声,凑到廖四耳畔,吐气如兰:“你这冤家,出去这么久才回来,可想煞奴家了。”
廖四在她如柳细腰上一掐, “小娼妇——”
“我原可不是这般浪荡。”
月兰哀怨睇他一眼,牵着廖四的袖子拉拉, “我如今虽伺候着老爷们,心里如何,你当真不知道?”
这幻境里的美女,个个都是人间尤物, 月兰更是其中翘楚。她又是妖身, 不像人族女子禁不住折腾、过不了一两年便死了。月兰在这里待得久,伺候过的男人有上万之数,论起风情来,没有人能敌得上她。
廖四再贪新鲜, 到了月兰身上, 还是天雷勾地火,闻闻味儿就要心猿意马, 碰碰手立刻大动淫心。
他无意再浪费口舌与她叙旧,将人抵在石榴树粗糙的树干上,急不可耐地脱她衣裳。
月兰今日的外衫有别于往日,并不十分华丽鲜艳,茜草色的布料不算名贵,衣领、袖口疏疏绣着几朵兰花,有些淡雅飘逸的味道。
“轻点儿,莫要扯坏了。”
月兰笑一声,见身周都是如狼似虎的金甲神,低笑道:“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掏那东西,我是没意见,就怕你往后无颜见人呢。”
廖四手上一顿,拍拍月兰的脸颊,将人松开。
他的上衣已经脱下,光着精壮的膀子,带笑往守卫那里去。几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嬉笑着对月兰指指点点,仿佛商议了什么条件,廖四点了几次头,对他们一拱手,那些人便都散了。
月兰凝脂的脸颊被廖四拍出几道红印子,瞧着像是被打了耳光,两鬓披垂的乱发微一遮掩,有些楚楚可怜。
傍晚的风有些凉,廖四打个哆嗦,走到月兰跟前,“要不,咱换个地方?”
“哪间屋子老娘没躺过?”月兰眼角带笑,“也就是这里还新鲜些。你要不肯,我叫别人也是一样的。”
廖四不干不净骂一句,再不说废话。
他先把身上的衣衫全褪了,又着急忙慌去脱月兰的绸裤。月兰瞧着他急色的模样,眼底藏着淡淡的讥讽。
她葱白的指尖微微一勾,那对衣裳里飞出块牌子,不偏不倚地落在小環怀里。
小環眼里汪着泪,死死盯着月兰的身体。
自从她记事开始,便一直被姐姐们小心呵护,即使长大后知晓了姐姐们做的营生,也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
即使朱子阔负心薄幸,她与他行云雨之欢,也是她自己肯的。
可是月兰她们呢,可曾有人问她们肯不肯?
赵霁张嘴想要安慰她一句,被陈启文瞪一眼,只好讪讪住了口。
这里头都是些妖怪,耳力肯定很好,要是听到了声音找来,月兰姑娘的牺牲就白费了。
陈启文狠狠心,不去管林子里的欢情,一把夺过小環手里的牌子,拉着两人快步往那墙壁撞去。
“什么声音!”
廖四停住动作,扭头四处张望,眼里满是警惕。
“许是哪个回来偷看咱们呢。”月兰浑不在意,拉着廖四又沉浸入温柔乡中。
廖四从不在女色上委屈自己,被她勾得三魂七魄都要飞了,也顾不得过问旁的事情。
一场云雨渐渐停歇,廖四满脸餍足,借着满天星斗细瞧月兰的神色,却只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眸。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一头乌发缭乱披垂,面上没什么表情,那双仿佛勾魂摄魄的眼睛也分外沉寂,像一口没有波纹的深井。
这情态像极了那日……
那时的月兰,还是个三贞九烈的小姑娘,一心当自己是廖四的妻子,宁死也不肯失节给旁人。柳老爷舍不得这娇艳鲜嫩的大美人就此香消玉殒,眼看她绝食多日,便命廖四想办法。
廖四把人送到便没再过问,扭身又去外界寻觅别的美人,被柳老爷急令追回来,那快要骗到手的小女鬼只能舍下,心里满是怒火。
他不敢对柳老爷有怨言,一腔怒气便全向月兰而去。
月兰绝食多日,厌厌躺在床上,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榻上的女人怕是已成了一具尸体。这尸体满面木然,只有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带去的那些人,都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莽汉,他们的身体里只有最原始的兽欲,并不会为了哭喊哀求而心软。
他亲眼目睹月兰眼里,那束自他出现而升起的灼眼光芒,一点点熄灭了。
“你……”
廖四皱起眉头,隐隐有些不安。
月兰抬手理理乱发,唇畔噙着古怪的笑意。她的声音悠远又空旷,仿佛有什么从她的心口抽离,整个人都轻了起来。
“你也不过如此。”
她低喃一声,眼里落下两行清泪,眉眼却并不柔弱,而是满含煞气。
廖四心里惊骇,慌忙要从她身上离开,却觉得四肢百骸的精气荡然无存,竟使不上一丁点力气。
“你、你做了什么!”
廖四惊恐地望着月兰,那张美艳含情的脸再不见半点风情,竟如同修罗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叫嚣着伤人性命。
“我能做什么?我不过是……把采阳补阴的功法,运用到你这等无心无肺的色中饿鬼身上。”
月兰低低笑一声,纤纤五指弯曲成爪,指甲上还泛着幽蓝的光。
“廖四……廖四……”
她嘴里不住地呼唤他的名字,温柔如情人的低语,手上却没有半分情意,尖利的指尖仿佛划过春柳低垂的湖面,随意地剖开了廖四的胸膛。
漫不经心的,就像新磨的雪亮菜刀,片开细滑的嫩豆腐。
廖四张张嘴,那声尖叫连同呼救,一起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徒劳地发出“嗬嗬”的低吟,像一只濒死的小兽。
“不要怕,”月兰摸摸他煞白的脸,“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
因廖四而经受的诸多苦难,如果不能一一还回去,她是绝对不会让廖四咽气的。
在月亮升起之前,幻境里的大火终于熄灭。
它并不是被扑灭的,而是舔舐完所有能够燃烧的东西,自己燃尽的。
柳老爷怒不可遏,一连处死了许多守卫,这才恢复一点理智,猛然站起身来。
“月兰在何处!”
众人战战兢兢,无人敢开口应答。
柳老爷怒火中烧,暗紫色的蟒袍豁然委地,一条巨蟒盘桓其中,张嘴吐出鲜红的蛇信。
“嘶嘶”声里,伴随着无尽的腥气,柳老爷的声音道:“挖地三尺,把月兰和赵公子找出来!”
众人喏喏应是,立刻作鸟兽散去。
月华如银泻地,焚烧殆尽的楼台只剩下些颓圮的残垣,青烟缭绕里满是鬼魅之气。
万籁俱寂,不知何处传来脚步声。有个白衣的少年人踏月而来,迈着闲散的步伐,自在如闲庭信步。
晚风吹拂着柳老爷的脸,他敏锐地捕捉到风里异样的气味,冰冷竖瞳里暗暗流露忌惮。
“巫族。”柳老爷弓起上身。
医续断淡淡瞟一眼蛇尾巴,想起某个热爱捏泥人的女子。
她也是妖族,还是妖族的圣人。
有圣人庇佑,即使这些妖怪道行低微,也能狐假虎威,在外横行霸道。而巫族,即使个个体魄强横,没有圣人守护,也只能蜷缩一隅,苟延残喘。
医续断眯起凤目,望向柳老爷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
“你是为诸葛村那个小巫寻仇来了?”柳老爷死死盯着这个惊鸿一般的少年人,防止他突然发难。
“他并不是我所杀,连尸体也非我所盗。”
医续断道:“我知道。”
柳老爷不敢大意,紧绷着心神:“今日这火,可是阁下放的?我与你巫族并无仇怨,为何要欺侮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