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要报仇尽管来。”罗睺也背过身去,一点悔悟的意思都没有。
两个师弟都不好惹。路清风只好不提这事,对两人道:“说吧,怎么个出去法。”
明月道:“女娲娘娘说此图前不久被恶灵玷污,须得将他找出除了,才能放我们出去。”
“前不久?”路清风想起一事:“前不久赤精子借了这图去收他徒儿殷洪。”
“殷洪?”明月这些年虽在五庄修道,尘俗的恩怨从未放下。他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纣王的儿子。
路清风忙拉住他:“他也很可怜的……”
明月更不开心了。罗睺在旁说出他的心声:“我不可怜么?我替你师弟说的。”
明月抛去个冷峻的眼神。罗睺丝毫不躲闪,他的骨子里就有着要打架的冲动。
路清风连忙劝架:“是师兄错了。为今之策就是要找出殷洪,咱们出去要紧。”
路清风心超累。为什么他要有那么多师弟呢?还好个个捧手心里哄。
山河社稷图,一图便是山河宇宙。要从茫茫宇宙中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明月对路清风道:“我猜他定在朝歌。”
“你有把握?”路清风看明月眼神很坚定。
罗睺又出来打岔:“当然。要今天被收进图里的是他,他也会去夏都。”
明月仍旧不理罗睺的挑衅,连路清风都不理,化作流星往朝歌去。
路清风真想痛遍多嘴的罗睺:“你非刺激他做什么?”
“刺激他打我一顿啊。打完他就好受了,偏偏他忍住不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路清风急道:“你怎么随便给人打,打坏了怎么办?”
罗睺乐呵呵地笑:“师兄原来担心我被打坏啊。放心。我是魔祖,打坏也不过大荒几日游,还不是照样回来。”
路清风真是白替他担心。拉他赶紧追上明月的流星。
山河偌大,即便乘流星化清风也得整整一日才到。往朝歌门前落下,路清风只觉气短疲惫。
明月忿忿不平:“连这幻图也要给朝歌设下结界。”
罗睺对他知根知底:“你想说,没有这个结界,你们夏国的遗民亡魂便能攻破朝歌?”
明月默不作声,显然他的确酝酿过此事。
罗睺道:“你想错了。没有这个结界,商人的力量更加超乎想象。”
五百年前,天道为遏魔道,不惜灭夏聚灵。谁知聚到一半,猛然给成汤领袖的商部族打断夺灵。明面上大家都说天兴商汤,实则是商汤截了天庭的胡。
天庭无力把商汤吃掉的灵力一口吃下,又恐他们日渐扩散,于是便哄骗商人立下这座结界。结界里头灵力尽去,因此商人修炼日渐稀少,不复成长。五百年过去,三教终于共订封神榜,开始瓜分这只养肥的大羊。
山河社稷图既是高仿世间天地,自然要将这座结界仿效在内。
明月默不作声,抬腿走入朝歌。
图中唯有万物,就是无人。朝歌城外城里寂寥无声,只有笔直宽敞的街市和往来的车马自行挪动。
殷洪正坐在内城宫殿的宝座上,魂不守舍,双手抱头沉吟。
这分明是朝歌,可为何城中空无一人。
听得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殷洪大喜起身。只见得两个道士加个猎户,不为所动。仍旧坐回宝座:“大胆。没有孤的宣召,胆敢进这大殿里来?”
殷洪的身躯早已随着赤精子一抖社稷图化作飞灰,此刻坐在殿上的不外乎一缕残念,一缕妄图承继殷商大统的残念。
明月不客气地亮出驱影鞭。
商都之内,驱影鞭没有法力,只是普通的打人铁器。
殷洪却是个例外。只一声怒吼,发出的声波直带动大殿地砖飞舞,朝明月猛砸而来。
罗睺显出镰刀,将飞砖尽数格挡。
明月看着罗睺的眼神百味杂陈。罗睺又呛他句:“我是魔祖,当然能够例外。”
没想到路清风也能施法。万世不竭六剑齐亮,朝着殷洪飞舞而去。
罗睺叫道:“你怎么时候得到玉牒。早知如此我何必来找女娲。”
他只欲静静看路清风表演。
路清风演脱了。那六柄飞剑才近殷洪的宝座,立马化作灰烬。
第37章
殷洪坐在宝座上狂喜:“孤乃殷商之主, 神仙也奈何不了我。”
路清风才想起殷商结界的厉害。自外向里,一直到王座,结界的力量越来越强, 乃至于王座之上水火不侵乾坤不移。殷洪的一缕魂魄正是附着于此, 于是即便山河社稷图抖动也伤他不得。
“你们反孤, 你们要亡了孤的大商, 孤就要你们陪葬。”
殷洪奋力一吼,宫殿的地砖城墙俱震裂开来。天崩地摇, 场面极为危险。
路清风知道明月不能施展法术,忙拉住他飞起。下边再如何塌陷也罢,都奈何不得他们。
殷洪指挥断裂的宫殿柱子朝他们撞去。
罗睺不加格挡,吩咐路清风:“山河落。”
半空中就形成一个跟王座结界一样坚固的无敌气场,柱子砖块无论如何都打不进来。
路清风发现自己又干回辅助的老本行, 催促罗睺:“你快想想怎么打伤害啊。”
罗睺就所在他的山河里,笑而不语。
路清风再看明月。明月虽然有几分着急, 仍旧沉着稳重。过得半顷,明月开口道:“原来如此,殷商的五百年基业只能毁在他自己手里。”
原来殷洪发现唤起的土石瓦砾、宫殿红柱都伤不到路清风几人,愈发急躁, 恨不得把整个大地掀起来对付他们。
然而王座本就立于大地之上, 大地既覆,王座焉存。不多时,殷洪所坐之处已摇摇欲坠。殷洪杀红了眼,死期将至浑然不觉。不多时但听的哇啊一声, 王座从被挖空的地面跌落。
王座一旦离位, 结界便再庇护不得他。罗睺冷不防拉过明月,执起明月的手, 挥动他手中的鞭,只一击就将殷洪的残魂打碎。
天移地转,万物更易。恍惚之间,三人从图中回到现实。
山河社稷数日游,不胜人间一场梦。
胖姑娘手里的糖葫芦还没吃完,指着路清风身边的两个人说:“看,你的师弟找到了,娘娘灵吧。”
罗睺一把将她手里的糖葫芦串抢过来:“灵,神鬼巫妖全是你。”
小姑娘一点也不怕,铃铛声响一般的笑声掠过,化作道青光回到女娲神像里。
路清风再看那座雕像,俨然跟活人一般灵动,难怪纣王会怦然心动写下妄语。
回到雕像的女娲依旧童真未泯:“昔日纣王写些污言秽语就要亡国,罗睺,你抢去本尊的糖葫芦,该当何罪!”
罗睺顺手把糖葫芦塞路清风手里:“我师兄叫我抢的,找他。”
路清风吓得赶紧把糖葫芦丢开。那串东西掉在地上,立马跟人参果落在地上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娲哈哈大笑:“你师兄真笨。”
路清风脸冒黑线。这造人之祖女娲怎地跟想象中的威严光景不一样。
女娲道:“你来此地,除去替你师兄寻玉牒,便是要借我的山河社稷图可对?”
她猜得一点不错。山河社稷图乃天地至宝,将亡灵拘禁其内,就算封神榜也无法将其魂魄召离。
女娲道:“我若借你,便是插手你与天道之争。若是不借,又显得不念旧情。你道如何才好。”
罗睺笑道:“所以让我师兄借嘛。他是五庄镇元大仙座下首徒,非我魔道中人。”
路清风白他一眼,这话说得简直就把他当成魔道的白手套。
女娲道:“我也不借他。我借给另一位小朋友。”
女娲的雕像手指动起,指着明月。
明月被点到名,恭敬上前:“吾有祖训,特来取图。谨遵上神教诲。”
女娲道:“你乃前朝遗孤,我与前朝之人又有数面之缘,按照约定,此图归你,与天道魔道之争不相干联。你要如何使用,那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明月举起双手,刚刚那幅将他们收纳其中的山河社稷图落在他的手上。
路清风拍拍明月的肩膀,师弟拿了可不等同于师兄拿了嘛。
不料明月正眼都不敢瞧路清风,退开几步:“我对不住师兄。”
话音刚落,又化作流星而去。
路清风傻眼:“他不会拿了图要去助西岐吧?”
女娲道:“因缘天定,事在人为,他要做什么我也无从得知。这个道理我从造人那时候起就知道了。”
罗睺仍旧气定神闲:“反正他不会和我作对。”
路清风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自信。
两人辞别女娲,往旸谷回去找镇元子报信。
镇元子自是清楚明月的意图:“此番你师弟得图,怕要将整个酆都收容进去。”
路清风一惊,才想起后土娘娘才是殷商的最大靠山。
镇元子颇为担忧:“放作从前之酆都,单以后土之力未必能抵御得住此图威力。可如今巫族尽归海内,只恐你师弟不敌。”
路清风急道:“我须得去酆都才是。我该如何去得成?”
“要去酆都容易。你不是有钟馗的铃铛?”罗睺站在门口:“我倒不觉得他会笨到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