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把小金乌从身后拉到前面,笑道:“天地苍生合该有此劫,不是他的过错。明白吗?”
小金乌不说话。
天道又说:“魔祖去哪你只需跟我一人说,其他人问起都不能说呢。”
小金乌乖巧点头。他帮天道留意世间各个人的动态,天道就会给他投喂好吃的,划算的买卖。
路清风被搁在旁边许久,终于想起来跟天道算账:“你灭我五庄观是怎么回事?”
天道不否认他做过的事,也不解释,日常威胁:“噢?你也要跟我打一架?”
打架当然要拉个队友,路清风赶紧召唤小金乌:“这个天道把你陆压叔父的家都给烧没了,你还跟他做朋友?”
小金乌替天道辩解:“才不是呢。叔父他们就藏在旸谷里头。哎呀,我说漏嘴了!”
天道无奈地笑了。果然金乌的嘴巴都保守不住秘密。
天道也没真打算对路清风隐瞒,敲敲小金乌合上的嘴巴:“你带他去吧。”
说完自个儿化作长虹而走。
小金乌把路清风引进旸谷。路清风这才发现,非但陆压师叔,师父、明月、精卫还有五庄观的其他师弟都在旸谷里边呆着。照常讲学,照常修炼,只不过换个地儿罢了。
精卫飞得最高,最先看见路清风,喊句:“大师兄回来了。”
明月立马放下手上的活儿,升腾到半空中来看师兄。
明月的模样看来消瘦许多,五庄观的覆灭对他打击很大。他一直想着,定是当初得罪了太乙真人等玉虚弟子,才给门派引来灭顶之灾。
路清风亦不瞒明月:“此事与你无关。是凌霄惹的祸。你预料不错,他就是魔祖。”
明月眼睛瞪得老大。灭族之仇有殷商一半,也有魔祖一半。昔日若非魔祖杀进他大夏皇城,鸣条之战的夏军又怎么会输得如此彻底?
路清风说这件事,只是想同明月解释清楚,当初罗睺并未干过此事。嗯,或许的确是他干的,可他是被天道的平沙落雁操纵着的呀。
明月绝不相信世间有如此强大的法术。更何况那是魔祖,岂是随意能被他人控制的。
明月恨意上来:“他在哪里?师兄还要偏袒他么?”
精卫插嘴:“我知道,魔祖去了娲皇谷。”
小金乌急起来:“你怎么可以告诉他们?我答应了天道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我就只告诉了你。你答应我不告诉其他人的。”
精卫用翅膀抓抓脑袋:“唔?我好像忘记答应过什么了。”
路清风终于体会到天道的心情,金乌的嘴巴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嘴巴,只有精卫的嘴巴能跟他匹敌。
明月早就化作流星而去,路清风的化风决计追不上。
金乌和精卫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到底有没有答应过。路清风叫他们好几声都没人帮忙,赶紧到内谷找镇元子去。
镇元子依旧悠闲地喝茶品书,听罢清风讲述,淡淡地道:“无妨,随他去,此事总该了结。”
路清风依旧着急。镇元子又道:“你信不过罗睺?担心他会伤着你师弟?”
路清风想的恰好是反过来的情形,他还当罗睺是那个给明月随意拿捏的凌霄。师父这么一说他倒放心下来。慢慢跟镇元子讨论:“师父为何这般信得过他?”
镇元子笑道:“你可知他为何去找娲皇?”
路清风老实地答:“他想帮我寻来造化玉牒。我跟天道其实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来自后世。若有造化玉牒,我也能跟天道一样厉害。”
镇元子赞许地点头,一点不怀疑他说的话。
路清风试探性地问:“师父莫非早知此事。早知我是后世之人?”
镇元子继续点头:“彼时不信,如今方信。当日娲皇将玉牒赠我,没想到果真有此奇效。”
镇元子说着将天地宝鉴拿出来,原来这就是罗睺要去找来的造化玉牒下片。下片可通未来,就是能召唤未来之人。昔日巫妖大战,洪荒大乱,娲皇凭借此牒唤来琴爹天道,适才平定战乱,四海皆安。后来镇元子算得商周战火再起,动了恻隐之心,这片玉牒就再唤来了路清风。
第35章
天道最初只是“道”, 道可道,非常道,谁也不知它长成什么样。圣人为了能弘扬道法, 决心以身合道, 示法天地。后来圣人自觉闭门紫霄宫不太方便, 就存了另寻他人合道的念想。顺带着告诫世人, 到底何才何德,才能以身合道。
要合此道, 非得断去人心人欲,不问红尘方可。
东黎族的两兄弟同时为圣人选中,同时踏上以身合道的漫长之路。
其中一个便是罗睺,另一个就是后来的天道。
合道之路漫漫。第一步就是断亲情。不断亲情,有所偏袒, 天道便不会公允。凡人也就不能成为天道。
因此要成道的第一步,就是亲手灭去自己的族人。
镇元大仙缓缓地讲, 路清风听得吸口冷气。这以身合道的法子怎地听起来跟入魔的法子一个样?
镇元大仙呷口茶水:“天道魔道,本为一体。不执私心,何必善恶?”
路清风心想有理。倘若没个自己的喜恶立场,也就没有依据判断什么是善, 什么是恶了。道既要统摄万物, 自然要在万物之上,它的所行自然不能以人的善恶喜好来定夺。
镇元大仙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后世之人对此看得仔细明白,路清风如此,天道琴爹也如此。倒是他们这个世代的修仙者执迷不悟, 难通大道。
路清风问师父:“后来天道真的屠了他的族人?”
镇元子答道:“不过罗睺一面之词。至于那位琴先生过来, 是他们灭族之后的事情,与他也没有干系。”
罗睺就是带着这样的仇恨活下去, 难道他那么厌弃天道,非给天道添堵不可。
镇元子神色黯然:“此劫虽应你来解,为师倒要叮嘱你几句。”
路清风拜道:“师父请讲。”
镇元子忽然抛来个令人尴尬的问题:“你可是与罗睺行了人事?”
这个人事内涵丰富,路清风不知该怎么回答。
镇元子心里已有答案:“我与你说,琴先生尚未完全合道,只因他迟迟杀不死罗睺。在圣人眼中,他两兄弟仍在角逐不息。你可懂为师之意?”
镇元子说得再明白不过。罗睺也是有可能以身合道的,只要他杀了现在的天道,他就没有亲人了。
路清风发现师父摇头,他没想到最关键的那点。镇元子提醒道:“行了人事,你也算他族人。”
路清风一愣。岂不是罗睺要证道,还得把他给杀掉?
这开的哪门子玩笑!天道还是留给琴爹当的好。
镇元子祭起天地宝鉴,虚空之中登时裂开道缝隙:“此劫须你来应。可为师终究不愿你以身涉险。此时入这虚空,你尚能回归故里,存留性命。你若不入,将来如何,为师亦无法预测。”
路清风缓缓上前,合上天地宝鉴:“我既来了,自然要应劫才走。我也信罗睺,他不会害我。”
镇元子微笑着点头。天地宝鉴竟化作道玉白色的光芒,钻进路清风的身体。
路清风忽然感受到体内有股充沛的力量在涌动。
镇元子赞叹:“从此以后,你也可以与琴先生那般纵游天地,无人可敌。”
路清风只遗憾周围没个木桩让他练练手。
镇元子道:“你可往界牌关走一遭。相机将纣王之子殷郊救下。也算震慑玉虚,不叫尔等再逼迫我五庄门户。”
路清风明白师父心意。他老人家给元始和老君压了几万年,好容易出来个厉害的徒弟,定然要叫他们知道厉害。
得了造化玉牒的路清风,甚至连千里神行都能解锁,吟唱片刻,瞬间直到界牌关。
旸谷半日,人间数月。武王大军已逼至界牌关前。
纣王与姜王后的二子殷洪、殷郊,本为赤精子和广成子所救,教得一身本领,好叫他们助武王讨伐商纣。谁知殷洪方下山就给申公豹策反,反过来用师父的法宝帮助殷商。到头来身死形灭,魂魄归了封神台。
殷郊紧接着下山。申公豹又告诉他弟弟死在周军手中之事,愣是将殷郊也忽悠来反攻武王。
殷郊比起弟弟厉害得多。他能现三头六臂之身,手中握有广成子所传的翻天印和落魂钟。近战起印,无人能扛;远战摇钟,魂魄尽消。连他师父都奈何不得他。
玉虚宫的几个弟子不得不四处筹措法宝,借来四面能扛住番天印的宝旗,在界牌关外的九华山布下大阵,始才把殷郊逼得无路可走。燃灯当此之时施展法术,将殷郊夹在山里,只露出个头,动弹不得。燃灯再用力一夹,直叫殷郊疼得昏死过去。
路清风神行落在九华山上,正巧遇着广成子含泪扶犁而至。弟子既违背天道,做师傅的须得亲手犁掉他的头颅才是。
广成子不忍,故意走得很慢。
燃灯催促道:“速速动手,莫要误了他进封神台的时辰。”
广成子仍旧下不得手。旁边赤精子又道:“师兄好糊涂。你连孽徒都割舍不得,如何断绝红尘,以证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