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剧痛瞬间席卷了他!那盘踞在陆玄之心脉深处的阴寒之气,如同被激怒的毒龙,顺着他的内力,疯狂地冲入他的经脉!所过之处,经络如同被冰锥寸寸凿穿,又如同被烈火灼烧!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青黑,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鲜血不断从七窍中溢出!
但他死死咬着牙,手臂如同铁箍般抱着陆玄之,不肯松手,不肯停止!
他能感觉到,那阴寒暴戾的力量,正一点点被从他的玄之体内抽出,涌入自己这具残破的身躯……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逐渐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榻上的陆玄之,那长而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陆玄之在一片温暖的包裹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顶承尘。然后,他感受到了身边紧紧拥抱着他的、那具滚烫却异常沉重的身体。
他转过头,看到了齐萧衍。
他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近乎死寂的青灰,唇边、眼角、耳际皆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却依旧那么用力,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
陆玄之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萧衍!!!”
他失声惊呼,挣扎着坐起身,反手抱住那具冰冷沉重的身体,指尖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
那气息,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
巨大的庆幸与撕心裂肺的痛楚同时席卷了陆玄之!他看着齐萧衍那副如同被彻底掏空、濒临死亡的模样,看着他为了自己不惜做到如此地步,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傻子……你这个……傻子……”他哽咽着,将脸埋进齐萧衍冰冷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那毫无血色的皮肤上。
他感受到自己心脉处那困扰他许久、几乎将他逼入绝境的阴寒滞涩之感,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虽然虚弱却畅通无阻的轻松。
蛊……解了。
是以萧衍的性命为代价换来的。
陆玄之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滔天的怒意!
“观星阁”!!!!
他抬起头,眼中再无平日的清冷,只剩下冰封千里的杀意与毁天灭地的疯狂!
他轻轻将齐萧衍放平,替他盖好锦被,指尖眷恋地拂过他毫无生气的眉眼。
然后,他站起身。
尽管身体因久卧和余毒而虚弱,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雪原上孤傲的青松。
他走到墙边,取下了那柄尘封已久的“惊鸿”长剑。
剑身映出他苍白却杀意凛然的容颜。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榻上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声音轻如耳语,却重若誓言:
“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说罢,他毅然转身,手持长剑,一步步走出这间充满了药味与血腥气的房间,走向外面那风雨飘摇、杀机四伏的天地。
晨光熹微,撕破沉沉的夜幕,落在他素白染血的衣袍和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剑上。
玉面将军,自地狱归来。
而他的剑,只为一人,染尽仇雠之血。
第31章 剑破阴霾
晨光刺破云层,如同利剑,将笼罩京城的阴霾撕裂开一道惨白的口子。齐王府朱门紧闭,重兵围困,肃杀之气凝而不散。
寝殿内,药味与血腥气混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陆玄之站在榻边,最后看了一眼那张陷入深度昏迷、青灰死寂的俊颜。齐萧衍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唯有胸口极其缓慢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离去。
他为他掖好被角,指尖拂过他冰凉的脸颊,带着刻入骨髓的眷恋与决绝。
“等我。”他再次无声承诺。
转身,素白的衣袂划破凝滞的空气。他推开殿门,晨光涌入,勾勒出他清瘦却挺直如松的身影。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曾经因蛊毒而时常染上阴郁与痛楚的眸子,此刻却清澈如寒潭,深处燃烧着冰封的火焰。
“将军!”周平红着眼圈迎上,看到他手中出鞘的“惊鸿”剑,心中一凛。
“守好这里。”陆玄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入寝殿半步,包括……宫里来的人。”
“是!”周平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坚定,“末将誓死守护王爷!”
陆玄之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庭院中那些明显带有监视意味的侍卫,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没有走正门,身形一掠,如同白鹤冲天,悄无声息地越过府墙,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之中。
他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一把能斩开这重重迷雾的利刃。
第一个去处,是城西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表面打制农具,实则是他旧部暗中联络的据点。老铁匠看到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随即化为担忧。
“将军,您的身体……”
“无妨。”陆玄之摆手,直接问道,“京中局势如何?两位藩王有何动向?”
老铁匠压低声音:“靖安王与永熙王联合了半数宗室和部分文臣,以‘清君侧’为名,逼迫陛下下旨收缴王爷兵权,并……捉拿将军您。陛下年幼,福海公公虽竭力周旋,但形势……很不妙。另外,城外京畿大营有异动,似乎是永熙王的人。”
陆玄之眼神更冷。果然,他们迫不及待了。
“我们还有多少人可用?”
“能绝对信任、且就在京中的,不足三百。”老铁匠面露难色,“其余弟兄要么在外驻防,要么已被监视,难以调动。”
三百对数千?杯水车薪。
陆玄之沉吟片刻:“不必硬拼。我要你立刻散出消息,就说我陆玄之已脱离齐王府,现身京城。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老铁匠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将军是要……引蛇出洞?”
“不错。”陆玄之眸光锐利,“他们不是想找我吗?我便给他们这个机会。将所有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为王府,为萧衍,争取时间。”
“可是将军,您独自一人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陆玄之语气不容置疑。
离开铁匠铺,陆玄之如同鬼魅,在京城纵横交错的街巷中穿梭。他专挑人多眼杂之处现身,甚至故意在靖安王府附近的茶楼坐了半个时辰,从容品茗,任由各种或惊骇、或恐惧、或贪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陆玄之!他竟然还敢出现!”
“快!快去禀报王爷!”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遍京城各个角落。围困齐王府的部分兵力果然被调动,开始在全城搜捕他的踪迹。
陆玄之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轻易摆脱了几波追兵,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危险,来自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观星阁”杀手,以及……可能亲自出手的藩王高手。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暂时摆脱追捕,又能获取更多信息的地方。
他想起了那个地方——醉仙楼。瑞王倒台后,那里被查封,但或许,还留有什么他们未曾发现的线索。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陆玄之避开主要街道,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已然荒废、蛛网遍布的醉仙楼。
楼内一片死寂,弥漫着尘埃与腐朽的气息。他径直走向那个曾经属于王睿的雅间。雅间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显然经过多次搜查。
但他不死心,仔细搜寻着每一寸墙壁,每一块地砖。回想当日与齐萧衍的推断,这里可能有密室或暗道。
指尖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划过,感受着细微的凹凸。忽然,在靠近博古架的一处墙脚,他摸到了一条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他运起微弱的内力,凝聚于指尖,沿着缝隙缓缓注入。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墙壁竟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门!
果然有密室!
陆玄之眼神一凛,闪身而入。密室不大,里面空空荡荡,只有角落散落着一些烧毁的纸灰,显然重要东西已被转移或销毁。
他蹲下身,仔细拨弄着那些灰烬,希望能找到一点残片。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
“嗤!嗤!嗤!”
数道淬毒的暗器,如同毒蛇出洞,从密室入口处暴射而来!速度快得惊人,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对方早就埋伏在此!这是一个陷阱!
陆玄之临危不乱,“惊鸿”剑瞬间出鞘,在身前划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
“叮叮当当!”
暗器尽数被格挡开来,溅起点点火星!但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他气血翻涌,本就虚弱的身子晃了一晃。
与此同时,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入密室,刀光凛冽,直取他要害!招式狠辣,配合默契,皆是顶尖杀手!
陆玄之剑势一转,由守转攻!“惊鸿”剑法施展开来,如同惊鸿掠影,灵动而致命!他虽内力不济,但剑招精妙,眼光毒辣,总能以最小的代价化解对方的杀招,甚至偶尔反击,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然而,对方毕竟人多,且实力不俗。久战之下,他气息渐渐不稳,额角渗出冷汗。心脉处虽已无蛊毒困扰,但重伤初愈的身体,终究难以支撑如此激烈的搏杀。
一名杀手看出他力有不逮,刀势陡然变得狂猛,不顾自身空门,全力劈向他持剑的右臂!竟是打算以伤换伤!
陆玄之眼神一冷,不闪不避,剑尖一抖,直刺对方咽喉!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那杀手没料到他如此悍勇,刀势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凌厉无匹的刀罡,如同九天落雷,自密室入口处悍然劈入!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向那名杀手的头颅!
那杀手骇然变色,仓促挥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杀手连人带刀被劈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骨断筋折,眼看是不活了!
剩余两名杀手大惊失色,齐刷刷看向入口。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怀抱长刀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一股冷冽如冰、却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强大气息。
正是乱葬岗那次,出手相助的神秘持弓人!此刻,他手中握着的,却是一柄造型古朴、寒气森森的长刀。
“以多欺少,还没完没了了?”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从斗笠下传出。
两名杀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绝非他们能敌!
“撤!”其中一人低喝一声,两人毫不犹豫,身形暴退,想要逃离密室。
然而,那持刀之人速度更快!只见刀光一闪,如同匹练横空!
“噗!噗!”
两声轻响,那两名杀手保持着奔逃的姿势僵在原地,咽喉处缓缓浮现出一道细密的血线,随即噗通倒地。
瞬间,三名顶尖杀手,尽数毙命!
陆玄之持剑而立,微微喘息,目光凝重地看向那持刀之人。此人两次出手相助,目的为何?
持刀之人收刀归鞘,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斗笠微抬,似乎打量了陆玄之一番。
“啧,一段时间不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
陆玄之蹙眉:“阁下究竟是谁?为何屡次相助?”
“我是谁不重要。”持刀之人摆了摆手,“重要的是,你再在这里磨蹭,你家那位躺在床上的,怕是真要喝孟婆汤了。”
陆玄之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观星阁’那帮老鼠,可没打算让你们喘过气来。”持刀之人语气依旧慵懒,却透着一丝凝重,“他们知道齐萧衍为了给你解蛊,差不多废了。也知道你肯定会出来搅局。所以……他们真正的杀招,不在你这里,而在齐王府。”
陆玄之心脏猛地一沉!调虎离山?!他中计了!
“王府有周平和亲卫……”
“周平?”持刀之人嗤笑一声,“若是寻常兵马,自然无碍。但若是‘观星阁’精心培养的‘影傀’呢?那些东西,可不怕死,而且……专破内家罡气。”
影傀!陆玄之听说过这种东西,据说是用秘法炮制的活死人,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不畏死亡,是极其难缠的杀戮工具!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就要冲出密室!
“喂,就这么走了?”持刀之人在身后叫道,“不问问雷峰塔怎么走?”
陆玄之脚步一顿,猛地回头:“你知道雷峰塔?”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儿等你?”持刀之人拍了拍刀鞘,“陈婉那丫头用命换来的消息,总不能白费了。不过,现在嘛……先去救你的心上人要紧。雷峰塔的事,稍后再说。”
他走到陆玄之身边,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被陆玄之不动声色地避开),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走吧,玉面将军,带你去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十面埋伏’。”
两人迅速离开醉仙楼,融入夜色。持刀之人对京城地形极为熟悉,带着陆玄之在巷道中七拐八绕,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搜捕的官兵和暗哨。
越是靠近齐王府,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便越是浓重。隐约能听到兵刃相交和喊杀之声!
陆玄之心中焦灼,速度提到了极致。
当他们赶到齐王府外围时,眼前的景象让陆玄之目眦欲裂!
只见王府外墙多处破损,火光冲天!无数身着黑色劲装、眼神空洞、动作僵硬的“影傀”,正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王府亲卫组成的防线!周平浑身浴血,挥舞着战刀,声嘶力竭地指挥着,但亲卫们在那不怕死、力大无穷的影傀面前,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而更远处,靖安王与永熙王并肩而立,面带冷笑,看着这场杀戮。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藩王亲卫,显然是在等影傀消耗殆尽,再行收割!
齐萧衍……还在里面!
陆玄之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毁天灭地的杀意冲天而起!他再不顾自身虚弱,“惊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白色惊鸿,如同流星坠地,悍然冲入那密密麻麻的影傀大军之中!
剑光过处,残肢断臂飞舞!他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每一剑都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担忧,精准而狠辣地收割着影傀的“生命”!
“将军!是将军回来了!”苦苦支撑的亲卫们看到他的身影,顿时士气大振!
“陆玄之!他竟然回来了!”靖安王脸色一变。
“回来送死更好!”永熙王眼中闪过狠毒,“放箭!给我射杀此獠!”
藩王亲卫中的弓弩手立刻瞄准了在影傀中冲杀的陆玄之!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离弦的刹那——
“嗡——!”
一道更加霸道、更加恐怖的刀罡,如同飓风过境,自陆玄之身后横扫而出!刀罡范围极广,竟将前方数十名影傀连同他们身后准备放箭的亲卫,一同拦腰斩断!血肉横飞,场面惨烈至极!
持刀之人不知何时已跃上附近屋顶,长刀斜指靖安王与永熙王,斗笠下的声音带着森然杀意:
“你们的对手,是我。”
靖安王与永熙王看着那如同神魔般的身影,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脸色瞬间惨白!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陆玄之得了喘息之机,更不恋战,剑光开路,如同破浪之舟,硬生生杀穿了影傀的包围,冲入了火光冲天的齐王府!
“萧衍——!”
他嘶声呼唤,不顾一切地冲向寝殿方向。
寝殿外,倒伏着更多影傀和亲卫的尸体,战斗显然更加惨烈。殿门破损,里面传来兵刃交击之声!
陆玄之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一脚踹开残破的殿门!
只见殿内,数名实力明显更强的影傀,正在围攻伤痕累累、摇摇欲坠的周平!而周平身后,便是那张躺着齐萧衍的床榻!
一名影傀已然突破周平的防御,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利爪,直抓向榻上毫无知觉的齐萧衍咽喉!
“不——!!!”
陆玄之目眦欲裂,体内不知从何涌出一股力量,“惊鸿”剑脱手而出,如同闪电,后发先至!
长剑精准地贯穿了那名影傀的头颅,将其死死钉在床柱之上!
与此同时,陆玄之身形已至,夺过周平手中的战刀,刀光如轮,将剩余几名影傀尽数逼退!
“将军!”周平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陆玄之持刀护在榻前,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方才情急之下强行运功,牵动了尚未痊愈的旧伤。但他眼神冰冷如铁,死死盯着那几名再次围拢上来的影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