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两名男性去酒店开房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是自己器重的学生。
邢群:“......”
意识迷离,两边的场景看不真切。
江时衍脚下是怪石嶙峋的路,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直到来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前。
有个人呆呆的坐在山脚下,也不知道在干嘛。
他起了好奇,便上前询问,“哥们,你没事吧?”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昳丽精致的脸。
卷翘的睫毛像极了翩翩欲飞的蝴蝶,眨动间便有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似乎比世界上最为昂贵的宝石都要来的诱人。
怎么哭了?
江时衍感觉心被揪了一下,眉头紧锁,原本的从容也变成了着急,“小屿,你怎么跑这来了?我带你回......”
话未说完,面前的人就朝着他伸出了双手,“哥,抱。”
拖长的音调带上了几分缱绻。
江时衍眼睛都直了。
哥、哥?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哇塞”了一声。
也不怪他,毕竟从小到大,苏屿就喊过一次哥。
江时衍的表情逐渐变得坚毅,事到如今,前面是火海他都得跳了。
长腿一迈,弯下腰,“好,我抱你回去。”
带着心底隐晦的满足,他的手横过了对方的腿弯,将人抱在了怀里。
压根没想到很是抗拒被当成弟弟的人,怎么会一反常态的喊他哥。
没走出去几步,倏地地动山摇,脚下本就不好走的路抖得夸张。
江时衍连忙收紧了双臂,“小屿别怕,我......”
谁知,怀里的人刹那间化作了虚无,同时,身后的高山忽然拔地而起。
一边暴喝着“你想得美!”,一边冲着他就飞了过来。
好熟悉,跟心里时不时跳出来骂他的天使一模一样。
对,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江时衍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毫无抵抗、满脸茫然的被压在了山下。
好诡异的画面。
江时衍被这光怪陆离的发展震慑到了。
等反应过来这跟五指山压美猴王简直异曲同工后,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他呆呆的看着悬空的天花板,好荒唐的一个梦啊。
不过,身上怎么好像真的压了什么东西一样,重重的?
他缓缓低下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柔顺的黑发。
霎时,脑海中走马灯花地闪过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江时衍及时刹住动作,好悬没直接把人从身上丢出去。
他喉结上下滚了下,是小屿。
昨晚,他又被对方咬了一口,一起守点跨了年。
再然后,记忆就有点模糊了。
江时衍想检查一下自己的手腕有没有留牙印,毕竟那感觉一回忆就焕然如新。
他忍不住寻思,咬脖子可以带围巾,咬手怎么办,带个手套?
冬天倒是可以,春夏秋怎么办?
算了算了,太麻烦了。
反正他皮糙肉厚,咬就咬吧。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胳膊。
结果刚动了一下,江时衍就赫然发现自己手的位置有点不对劲。
“唔......”
苏屿眉头微蹙,迷迷糊糊间感觉腰侧有点痒。
他抬手按住了那不安分的不明物体,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是熟悉的被褥。
对了,他和江时衍在酒店。
紧张感散去,苏屿打了个哈欠。
抬头想看看竹马醒了没,却一眼撞进了一双映着自己影子的眼眸里。
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两个人两两相望,谁也没动。
直到苏屿看着江时衍的脸色越来越红,仿佛要和煮熟的虾子一较高下。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主动打破了这份尴尬,“早上好。”
“早、早上好。”江时衍早没了昨晚那份嚷嚷着“睡觉”“睡觉”的气势,简单三个字还说得磕磕绊绊。
他的手,搭在苏屿腰上。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可能是睡梦中本能地靠近手感好的物体,不知不觉中就突破了衣物搭建起来的防线。
他的手,没有阻隔物、零距离的搭在对方腰上!!!
不仅如此,还被当场逮捕,压着动不了。
江时衍感觉自己有点死了。
苏屿看着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从白转红,一通变化好不精彩。
挑眉,曲起腿,缓缓坐了起来。
不徐不疾地说道,“我有点不好。”
苏屿并没有坐直,而是保持着约莫三四十的角度,用另一只手撑着身体。
如此一来,不至于离对方太远。
他的眼睛度数没有高到会影响日常生活,不过,能看的更清楚些当然最好。
同时,于腰间逮捕的手,也不会因距离过远脱离。
江时衍呼吸重了几分,有些不敢抬眸观察对方的表情。
接触面积变小,仅有的交接面要承担的重量便随之加剧。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小屿此时正坐在他的腰上。
肌肉在不用力的时候其实是软的。
可是现在,江时衍的腹部却跟搓衣板一样石更挺。
“怎么不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于往常的沙哑。
昨天,他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苏屿不同于江时衍的闪躲,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浑身都疼。”
故意把情况往严重了说,存了几分刻意引导的心。
他想试探一下,对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情况这一加重不得了。
江时衍也顾不上好不好意思了,骤然抬头看去,“浑身都疼??”
什么疼,怎么疼,为什么会疼!?
“对。”苏屿眼神里满满都是控诉,“你不记得了吗?”
江时衍:“???”
他要记得什么?
醉酒、酒店过夜、抱着一起醒来。
几个已知因素糅杂在一起,是个人都没法不多想。
江时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cpu都快烧坏了。
他昨晚当畜生了??
“我......”
江时衍刚想说自己会负责的,眼睛的余光却扫见了双方穿戴完好的衣服。
峰回路转,他的语气透出几分无奈,“小屿,别逗我了。”
他会当真的。
苏屿见他发现了端倪,皱了皱鼻子。
没办法按照计划继续试探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方才的拉扯中,他并未在江时衍的眼中看见任何的抗拒和厌恶。
多多少少也算个好消息。
苏屿改变了应对措施,“什么逗你?我就是浑身都疼。”
江时衍缄默。
“我把你打了?”
憋了半天,他表情有些扭曲地憋出了这么一句。
江时衍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会导致浑身都疼。
可是,他也不是那么暴力的人啊,更别说,共处一室的人还是小屿。
话虽然是从自己的嘴巴里蹦出去的,但他的语气是十二万分的怀疑和犹豫。
“那倒是没有。”苏屿眸光清澈,似笑非笑,“只不过,勒着我睡了一个晚上。”
他动了动腿,身子却倏地一软。
江时衍见状,本就搭在他腰上的手顺势用力,“怎么了?”
及时将人托住,避免他砸个眼冒金星。
“嘶。”苏屿小声地吸了一口气,“腿麻了。”
江时衍低头看去,只不过想观察的画面被身上的被子遮了个大半,只能看见隆起的曲线。
颇有种雾里看花的既视感。
他的瞳孔发散了一瞬,“那你别动。”
腿麻过的人都知道,那种感觉是越碰越酸爽,只能生生等待不适感退散。
苏屿将贴在他腰上的手拉开。
没了支撑,顺顺利利地重新躺回了江时衍的身上,嘴上抱怨,“难受。”
江时衍闷哼了一声。
倒不是因为承受的重量,只是被和绷紧的肌肉截然相反的触感蹭了一下有些不对劲。
他尽量控制着,不让身体因吸气呼气而被带起多余的起伏,“那你缓一缓。”
掌心的触感消失,没了那份温热,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手腕依旧被拉着,可能是碰到昨晚被咬到的地方了,皮肤相触的地方有些发烫。
“不止腿难受,身上都难受!”苏屿微微抬起头,带了点报复的意味砸了下对方的胸膛,“帮我按摩。”
当然,为了避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发生,掌控了力度。
这点小动静在江时衍的眼中,妥妥的跟撒娇划上了等号。
脑子转动的速度慢了不少,还在那傻乎乎的问,“难受,是被我的勒的吗?”
“没错,被你当抱枕睡了一个晚上,动都动不了,整个人都僵了。”
苏屿被子里还牵着他的手跟着晃了晃,“快点。”
他并没有趁机去放大被摸了腰这件事,而是反其道而为之的彻底将其忽略。
被抱着睡了一个晚上之后,苏屿忽然发现“直男”这个身份好像莫名的好用。
因为江时衍现在还是个没有开窍的直男,所以有些亲昵他只能默默忍受不能表露出不对。
可是,如果一切都反过来呢?
苏屿将脸埋在了江时衍的怀里,藏起了脸上满满的恶趣味。
直男了不起嘛?那他也是直男。
昨晚忍了那么久,是时候让竹马知道,恶毒反派可是很小气的这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江时衍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按哪里?”
“肩膀、后背、腰上,还有胳膊也难受。”苏屿就跟报菜名似的报了一连串的待“按”区域。
为了方便对方活动,牵着的手也撒开了。
从怀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因挨得近甚至还带着点轻微的震动。
江时衍觉得有点痒,这下是真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个姿势有点不太方便吧,我起来给你按?”
至于这个痒究竟是物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兢兢业业准备迎接自己“新工作”的人,并没有产生去区分的念头。
“我的腿还麻着。”苏屿顿了顿,没说好不好,只是严肃强调了这一事实。
江时衍败下阵来,“好好好,躺着按。”
谁让他是罪魁祸首呢?
躺着给人按摩的还是有点难度的。
江时衍找不准合适的力度,只能先试探性的揉了揉对方的肩膀。
苏屿侧过了脸,方便呼吸,“你是在进行哄睡服务吗?”
像是在认可对方的技术一般,话音落下,他紧跟着打了个哈欠。
江时衍:“......”
懂了,这是嫌弃力气不够大。
他配合的加大了力度,“别说,你的肌肉确实有点僵。”
江时衍觉得,比起被他勒着睡了一个晚上,这更像是因为久坐敲键盘引起的。
这么下去,非得小小年纪就一身职业病不可。
江某人坚定了要拉着好哥们一起锻炼的决心。
肩上的力度加重,苏屿眉心微蹙。
按摩的过程不是全然都是享受,上斜方肌被按开的酸爽加剧。
反之,发麻的腿已经恢复了知觉。
为了减弱对方的警戒,苏屿躺着没动,并不打算立马就作妖。
“你以前经常给人按吗?”他眯着眼睛,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嘴。
“嗯?”江时衍一心二用分辨出他在说什么,“之前在家给我爸按过几次,不错吧?”
“是不错,换个地方。”肩膀上的动作停住,苏屿趁机往上蹭了蹭。
从原本的窝在对方怀里,变成将脑袋搭在了对方的颈窝,“按背!”
两次被咬的事件还历历在目,江时衍条件反射的偏了偏脑袋。
苏屿将一切尽收眼底,明知故问,“你躲什么?”
江时衍干咳了一声,“有点热。”
不说还好,说了之后确实感觉到房间里有点闷,还有些干燥。
苏屿摸过枕边的遥控器,抬手就把空调关了,“好了,开始吧。”
一切都是那么的行云流水,江时衍“哦”了一声。
直到手掌下滑,贴到了对方的背部,才意识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
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是败给你了。”
苏屿眉尾微扬,不置可否。
只不过放松了身体,瘫着的样子,像极了被rua成了饼状的鼠鼠。
他用行动催促:准备好了,赶紧的。
江时衍只能继续为昨晚的酒后错误赎罪。
只不过按背不像是按肩,他没了积累起来的经验,有些不确定。
只能提前给好哥们打个预防针,“力度不够或者太重了你指挥。”
“嗯。”苏屿淡淡地应了一声。
垂下的眼帘盖住了眼中闪烁的狡黠。
江技师开始了第二轮的服务。
他不敢上来就大力,准备从轻到重循序渐进的过渡。
谁知才按了两下,耳边就拂来了一阵热气,“太轻了。”
苏屿果真没跟他客气,有意见了直接就提。
刚才躲了一下就被说的江时衍硬扛着耳边的痒,闷不吭声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只不过由于对方是趴在他身上的,每一次的背部按摩,都像是要将人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江时衍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这样的姿势是不是有点超过好哥们的界限了?
“按快点。”苏屿将脑袋贴在了江时衍的下巴上,轻轻地蹭了蹭。
江时衍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这,这对吗?
太亲昵了吧,他有点遭不住了。
一声催促下去,动作非但没如所想的那样加快,反而彻底停了下来。
苏屿不情不愿地拉开了一点距离,对上了江时衍呆呆的表情。
他心头一跳,随之拿出了毕生最强的演技,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吗?”
江时衍见他一无所觉,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小屿,你跟别人也这么亲密过吗?”
还有咬人的事情也是,两项行为相加,和曾经的清冷学霸模样极为割裂。
江时衍在胡思乱想地道路上奔轶绝尘。
苏屿的交友圈小的可怜,大学之前,就他这么一个关系铁的好哥们。
他能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正常的范围内,没有触及边界,其他人可以吗?
这两年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是不是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狗东西,哄骗着让苏屿认为这些行为都是正常朋友之间都会做的?
要知道,他好哥们除了成绩好之外,那张脸更是能吸引不知多少浪蝶游蜂。
江时衍也不是凭空乱揣测的,他之前认识的某个朋友看的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
在感情上一张白纸的主角,被渣男骗着什么都做了,却傻傻的以为这是正常的。
想到那种画面,江时衍心中的警报声几乎响彻云霄。
不行,他坚决守卫好兄弟的清白!
苏屿眼睁睁看着他的表情从凝重,演变成了更为严重、嫉恶如仇般的痛恨。
这下脸上的神色是真的实打实的茫然了,“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心中策划的暧昧按摩桥段还没来得及正式展开,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迷失流荡到哪儿了?
说实话,他真的有点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
江时衍指了指自己的脸,痛心疾首,“刚刚那个蹭蹭,你从哪儿学来的?”
苏屿沉默了片刻。
扯了扯嘴角,定定地看着他,“你那里学的。昨晚,跨完年你就这么蹭我了。”
江时衍的表情凝固了,“我?”
“是啊。”苏屿语气幽幽,“还是抱着我像小狗一样很热情地蹭,蹭完手背蹭脸。”
他不客气地一项一项揭露了竹马的“恶行”。
精准的提示,让零星的记忆片段在江时衍的脑海中浮现,他豁然失语。
好像,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寻寻又觅觅,结果狂徒竟是我自己?
苏屿就在他震惊地陷入自我怀疑时俯身贴近。
呢喃细语,“怎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的话,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做呢?
他现在可是直男,他不是特别懂。
苏屿非常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同时,他也是真的想知道江时衍心里是怎么想的。
直男对另一个同性做这些举动,怎么想也不对。
对方是喜欢不自知,趋于欲望的靠近,还是被酒精侵蚀了理智,无由来想那么做就做了?
事情虽然没有照着想要的方向发展,但苏屿抓住了机会,趁机将不解的问题丢还给了当事人。
江时衍倏地抬眸,撞入视线里的便是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
太近了,近到只要足够耐心就能细细数出来究竟有多少。
情况分明很严峻,但他的思维还是不可遏止地发散了出去。
一眨一眨的样子,跟梦中的画面完美重合了。
苏屿在他的面前,也会那样红着眼眶落泪,还要他抱吗?
室内的环境好像并没有因为空调的关闭而发生改变。
该热的还是热,该干燥的还是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