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获取机器人的道路就像那晚上的套圈之旅一样坎坷,江时衍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却有人提前截胡。
网上的链接被人拍了,买家自带了一万的价。
那人认为两个大学生的财力再高也不会比这高了,二话不说同意了交易。
苏屿见状轻啧了一声,见钱眼开,不讲信用,还溜人玩,真是个烂人。
换做是他,早就翻脸走人了。
但江时衍却出奇的能忍,让那个烂人作为中间人跟买家说明了来意,询问能不能用更高的价买回去。
能为一个小机器人出一万,买家显然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主,但见他言辞诚恳,便提出可以以物易物。
用另一款不常见的机器人,来平换这款灰扑扑的小反派。
江时衍这些天一直没怎么出现,便是在为此奔波。
看定位数据,他甚至还去了一趟外省。
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屏幕中地图上的线就像是隔空绕住了他的心脏似的,胸口闷闷地发酸。
也亏对方能忍着这堆烂事一直没吐槽。
不对,应该说,江时衍从小就是这种在背后默默做事不多嘴的性格。
苏屿拿着手机的手不由紧了紧,眼眶发热。
真讨厌啊,怎么能正正好是自己心动的样子?
“嘿嘿,小屿。”床上的人用下巴蹭了蹭柔软的被褥,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痴笑了两声。
一片寂静中,含糊地呢喃就显得格外明显。
苏屿闻声扭过头,灯光下,睡着了的竹马五官比醒着时还要柔和放松。
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了。
“江时衍。”他缓缓眨眼,轻声叫了声对方的名字,“梦见我了吗?”
床上的人并没有因这个问题而有什么反应,就连呼吸的节奏都没变分毫。
显然睡的正香。
苏屿毫无留恋地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俯身靠近。
伸出手,轻抚竹马骨相优渥的面庞。
指腹滑过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最终停留在了好像已习惯性上扬的嘴角。
毫无防备,在某种程度上也等于任人宰割。
观察旅行小时,哪有研究本人来的有趣?
苏屿的注意力凝聚在了江时衍的唇上。
没收到费尽心思才换来的机器人元旦礼物真的很遗憾,很伤心。
而且,照顾醉酒的人也很辛苦很累。
所以,他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双方之间的留白区域越来越少,已超过了礼貌距离。
苏屿感受到了交织的呼吸,闭上了眼睛。
江时衍自初高中跟苏屿内卷时便养成了一个好习惯。
那就是听见闹钟的声音就跟被电击了一样,意识能瞬间清醒。
几年下来,这样的反应已经刻进了DNA。
且在今天设置闹钟的那一刻,他还给自己下了暗示,十分之十万分的要重视。
于是乎,在熟悉的闹铃响起的那一刻,江时衍即便脑袋晕乎乎的,还是挣扎着在短短两秒钟内就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眨了几次眼睛后,他终于确定半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确实是他的好哥们。
江时衍有些迟疑,“小屿,你在干嘛?”
苏屿抿了抿唇,撑在枕边的手已攥紧了布料。
没、亲、到!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帮你掖被角。”
他才想问。
临近十二点的闹钟,到底是想干嘛,做贼吗??
然而,到底是自己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理亏,苏屿只能死死压下了心中的抱怨。
“哦,谢谢你。”江时衍不疑有他,老实人含量超标地道谢。
要不是在外套兜里的闹钟还在一直响,估计又要眼睛一闭地睡过去。
苏屿坐直了身子拉开距离,表情有点冷,“这什么闹钟?”
江时衍并没有回答,酒精影响下,他用了最笨的方法,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同时,被窝里的手动了动,没摸到兜儿,更没摸到手机。
一无所获,他稍微清醒了些。
蛄蛹着坐起身,为找手机环顾一圈,这才发现周遭的环境有些陌生,“这是哪儿?”
“呵。”苏屿双手环胸,磨了磨牙,“因某人耍酒疯固执地不肯回学校,所以只能就近找个酒店。”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恼羞成怒了。
早知如此,他就帮着学长劝着人多喝点了,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江时衍察觉到他有些生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耷拉着脑袋,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最近,好像有点水逆。”
苏屿见状有些于心不忍。
拿到机器人的这一路意外层出,确实水逆。
他在心里又骂了几遍那破闹钟,把积累的火气出了,这才放柔了声音说道,“算了,你坦白在卖什么关子,我就不生气了。”
江时衍偷瞄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苏屿点了点头。
他也没小气到要跟醉鬼斤斤计较。
江时衍挪了下位置,靠他更近了些。
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些什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我把游戏城套圈摊子上的那个机器人,给你弄来了。”
苏屿早就知道了,但还是配合的露出一抹诧异,“在哪儿呢?”
“我放门卫那里了。”江时衍眉眼间满是沮丧,“本来,我准备吃完夜宵,带你溜达几圈消食加运动运动,然后,再卡个差不多的时间点,转悠到那边,把机器人拿出来送你。”
在原本的计划中,他能用机器人换来好兄弟开心的笑脸。
而这一切,尽数毁在了一杯白酒里。
江时衍又“哎”了一声,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苏屿停顿了片刻,装出在消化他话语中信息的样子。
片刻,又问道,“那闹钟是怎么回事?”
江时衍表情茫然,反应了会,“哦,我怕没卡好时间,所以定了提前五分钟的闹钟。”
“绕路去门卫那的时间?”苏屿合理推测。
江时衍闻言却摇了摇头,憨憨脸被认真取代,“不是,跟你说新年快乐的闹钟。”
提前定好闹钟,然后卡着0:00,在新的一年,最初的一秒,送出最简单也最诚挚的祝福。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要开心。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没人去管的闹钟,还在那不知疲惫地提醒着它的主人时间到了。
苏屿微怔,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神色复杂,“为什么不用定时群发?”
“这不一样。”江时衍眉头紧皱,想也不想地反驳,“心要诚才有用啊。”
记忆倏然掠过,苏屿想到自己自从认识对方之后,几乎每年都会收到祝福。
他张了张嘴,“那你以前,也都是定着闹钟守着点......?”
苏屿的作息很好,鲜少有熬夜的时候。
对节日什么的,也不是很敏感。
往常,他都是第二天醒来后,才慢吞吞地回复一句“新年快乐”。
“嗯。”江时衍用力点头,伸手抚平他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小屿,要开心啊。”
有时候,发小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板着脸没什么表情,但作为旁观者的他看着却感觉好悲伤。
作为邻居,他很清楚他们家是什么情况,也知道那份悲伤是为何而来,却无力改变苏家父母什么。
所以,只能多陪着他,多逗逗他。
江时衍的视线不由下移,最终落在了苏屿的唇上。
笑起来,明明很好看。
苏屿眼睫颤抖,忽然拽过他放在自己眉心上的手,在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傻子。”
这种事,不知道早点说吗?
“嘶。”他没收着力,江时衍倒吸一口凉气,混沌的大脑都被咬的变清醒了,“小屿!”
又咬人!
到底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被叫到名字的苏屿却已起身行至沙发处,从他的外套里翻出了还在噔噔噔的手机,上划关掉了闹钟。
江时衍手机的桌面很简约,上面是一个圆形的指针版时钟,下面是年月日。
他粗略看了一眼,11:58。
来的及。
苏屿去而复返,直接掀开了被子坐到了江时衍的身边,“今年,我们一起等。”
江时衍只觉得自己的腿上一凉,下一瞬身边就多了一个紧挨着的人。
他脑子转不过来了,有点懵,“啊?”
“等十二点。”苏屿空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面向放在正中央的手机。
秒针无声的走着,很快,分针往前挪了一小格。
11:59。
江时衍视线一凝,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两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视线所及之处,时针在期待中终于指向了12。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有些过分。
苏屿的手还捏着江时衍的下巴,因为体型差,整个人几乎都嵌在对方的怀里。
室内开着空调,两人都脱下了冬季专属的厚外套。
紧挨着的两分钟里,中间的布料早已升温,说不上来究竟是由谁的体温渗透的。
苏屿眨了眨眼,说完“新年快乐”之后呢,该上什么流程了?
跟圣诞节一样,互送礼物吗?
“我没有准备礼物,抱歉。”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苏屿老老实实地道歉,“明天,给你补一个可以吗?”
“礼物?”江时衍闷笑出声,握住发小禁锢自己下巴的手,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不用,我已经收到了。”
手背上传来的触感温热,目睹这一切的苏屿:“。”
别招他了,这什么乖狗蹭主人一样的动作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才是那个弯的吧。
竹马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脑子是清醒的吗?
心中一霎那冒出了数句吐槽,最终总结:
喝了酒的人就是了不起,什么动作都做的出来。
“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礼物啊?”江时衍没得到回应,还急哄哄地追问了一句。
蹭完手背,他十分自然的牵住了对方的手,垂放在了盖着被子的大腿上。
苏屿眼神晦涩,“什么礼物?”
总不能说是他的口头祝贺吧?
这事儿,对方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
“火腿和腊肠!”江时衍眉飞色舞,掷地有声,“今天家里人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收到了。”
苏屿:“......”
不提起的话,这茬他都快忘了。
忽然觉得,这两样东西确实有点煞风景。
不过,细想也有种跳过恋爱环节直接进入老夫老夫状态的那种日常感。
苏屿很快就接受了这两种朴素的烹饪食材。
“可惜还有不到两周就要期末考,专门回去吃太费时间了。”江时衍有些失落。
虽然他的不是发小亲手带回来的,但是亲手买的,味道应该没什么区别。
急急急急急。
苏屿被自己哄得心情愉悦,安慰道:“没事的,放假了回去吃也一样的。”
“那你一起去我家吧,我让阿姨做。”江时衍眼巴巴地发出邀请。
没有拒绝的理由,苏屿点头,“好。”
得到肯定答复的江时衍开心地一伸手,揽着人就是一顿猛蹭,“你想吃什么样的口味可以提前说!”
苏屿呼吸都有些凌乱了。
他反握住竹马的手,强作淡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先睡觉。”
再这么下去,他可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嗯嗯!”江时衍言听计从,非常有执行力地抱着人就缩回了被窝里。
苏屿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来之时,已经仰面躺在了床上。
揽着自己的胳膊成为了第二个枕头,垫在脖子下方。
而对方牵着他的手也没撒开,横过了肚子跟着放在了身侧。
与此同时,身上一沉,江时衍的腿水灵灵地挂到了他的身上。
苏屿:“......”
这对吗?
怎么能如此自然地把他想做的事做了?
下次他也喝点,说不定都一步到位了。
江时衍抵着他的脑袋,中气十足,“睡觉!”
“你到底醉没醉?”被当成抱枕的苏屿憋了口气,忍不住问了句。
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江时衍不假思索,“没醉啊。”
好的,看来是没有完全清醒。
苏屿小弧度挣扎了一下,“你先松开,我这样睡着不舒服。”
话音落下,他明显感觉到抱着他的人肢体僵住了。
下一秒,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仰面躺着变成了趴着。
苏屿怔怔地抬头,看向身下充当床垫的江时衍。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强硬地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耳边又是一句铿锵有力的话,“睡觉!”
苏屿:“......”
他费劲的偏头,让被埋住的口鼻露出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臭直男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真是幼年竹马欺他体弱而无力。
没招了。
苏屿强迫自己闭上眼。
他本以为身处这种情况会失眠,却以一种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睡着了。
可能是被良好的生物钟影响,熬夜能力比较弱。
也有可能,是耳边能清晰地听见江时衍胸腔下的心脏跳动声。
砰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让他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好像,他们是世界上彼此最为亲近的人,谁也插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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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群是个有分寸的老师,不怎么去管学生们的私事。
他活到这个年纪见得多了,早明白学识和道德并不能混为一谈。
就连教科书上被歌颂的个别名人,即便为社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笔下的思想被大众认可并传播,可清风劲节的背后,却是比寻常人更为混乱的私生活。
画皮画骨难画心,人性的复杂既然难以琢磨,那论迹不论心即可。
所以,只要他们不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收到苏屿的消息时他正好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准备歇一歇。
罗列出来的那些数据等同于铁证,将叶彬郁的所作所为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邢群有些头疼,忽然觉得以前的认知需要推翻一下。
也不能只看能力和犯罪纪律,个人道德素质也需要重点关注。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准备安抚苏屿,并给予问责叶彬郁的承诺。
谁知刚点下【按住说话】,对话框里又跳出了两条消息。
[小苏:在法律上,受到攻击时候的反击被称之为正当防卫。]
[小苏:不要影响两位学姐。]
邢群瞬间明白,苏屿并不是想让他代为处理,只是单纯的通个气,更不希望他插手。
他捧着手机呆坐了好一会儿,无奈感慨,“这小子。”
有了第二句话,就代表对方做事有分寸,造成的影响不会太大。
之前没监管到位护到苏屿,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帮叶彬郁说话。
邢群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知道了。”
当天下午,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学生变成八爪鱼的消息满天飞。
邢群的脸色瞬间五彩缤纷,他拨通了叶彬郁的电话,咬牙切齿,“你小子给我滚过来!”
他只字没提苏屿的事儿。
验证了叶彬郁确实老毛病又犯了之后,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导师无权直接让学生退学,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再出这样的事,我会向学校申请给你更换导师。”邢群下了最后通牒,“你好自为之。”
叶彬郁脸色惨白,彻底歇了那方面的心思,“不会了。”
他没有想到苏屿的头上。
一来,是自信自己的水平凌驾于对方之上,绝不可能暴露。
二来,他这次会滑铁卢也不是全然没有原因。
叶彬郁这次讨好的两个学妹背景都不得了,不论是哪一个,成了之后都会给他不小的帮助。
以她们的身份,动用关系的话也不难查出点什么。
他暗骂自己贪心,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明明专注于一个的话,他一定可以......
叶彬郁双拳紧握,心底却有些不服。
也不能全部怪他的吧?
邢群本来也不待见他,再不自己找出路的话,岂不是要像他的老乡那样,即便读了研究生,毕业后也只能拿着八千多的工资,碌碌无为一辈子?
对了,还要求她们不要影响他的学业。
她们不像是之前的人,要闹起来,邢群还这种态度不保他的话,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邢群没错过他眼底的阴鸷,黑着脸直接送客。
叶彬郁要是真能老实下来还好,否则,过了竞赛,也是留不得了。
本以为这场闹剧能就此告一段落,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跟他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个老师给他发了一张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