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吓到我的残影者了。”
“喵?”那只猫瞥了他一眼后舔了舔岑几渊的指尖。
“它和那只猫不一样,”岑几渊忽然开口,摸着这只三花的头。
“它长得和我高中时喂得那只很像。”
伏一凌猛地起身,郑重地搭着岑几渊的肩膀道:“来,哥哥给你上个课。”
岑几渊:“……”
“愣着干嘛,叫哥哥,准备上课。”
岑几渊的武魂真身冒出来了,比了个手势。
“我靠,严熵,这孩子这孩子他对我竖中指啊!”伏一凌扭头刚准备哭诉被对方一个笑按在原地。
“额,来岑几渊,我来给你讲一下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好吧。”
他清了清嗓子:“首先,这不是梦,这是真的会死的故事,进到这个世界后现实和你有关系的人都会忘记你,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岑几渊愣了一下,眼底的光沉了一些。
“其次,这世界强制性要求我们去推这些童话故事,推到崩坏,懂吗,我们每个人都有身份牌,身份牌对应不同的技能,像我和严熵,我俩的主技能是预言,残影者没有主技能但是机动性很强,你可以穿墙、瞬移,但是残影者的不稳定性也很高。”
岑几渊听到这想起自己确实是穿了个墙去的严熵家里,点了点头。
“我们要用技能去钻这些故事的空子,具体怎么钻等你上手了就知道了。”
“残影者……到底是什么。”岑几渊这话问出来问的太笼统,但他想知道的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你可以理解成是复活牌。”严熵靠在沙发上道:“岑几渊,你的酣睡值跌了。”
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字岑几渊叹了口气,犹豫半刻拽住严熵的袖子将他的手臂扯过来。
“手腕借我用一下。”
他握住对方的手腕忽然觉得好像这个回复方式比牵手好一些。
“我们死亡之后会领取这张牌,但是这张牌需要寄生在别人身上才能保证存活,其实就是吸取自己契约人的酣睡值嘛。”
“酣睡值,这个东西,嗯你可以理解成生命值吧,掉完就嘎了。”
岑几渊瞳孔一颤,扭头看着严熵。
“你……”
“嗯,继续听课。”严熵笑了一下示意伏一凌继续往下说。
伏一凌的声音传不进岑几渊的大脑,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攥住的手腕发呆。
寄生,吸取生命值,严熵会被他吸死吗。
他想着想着慢慢松开自己的手,下一刻那只手又被紧紧握住。
“你怕什么?”
伏一凌被这句话打断,歪着脑袋看着对视的两人不满。
“喂,老师讲课呢,这两位同学,仔细听课啊。”
“我不想吸死你。”
严熵被这句冷不丁冒出来的话逗笑。
岑几渊,真有你的。
眼看这人就要抽出自己的手严熵给了伏一凌一个眼神。
“哎呀,”伏一凌识相地像个将自家孩子的手递给准儿媳一样将两人的手紧紧握住颠了颠。
“别怕啊,严熵这人完全不害怕那点酣睡值的,你吸不死他放心。”
他指了一下严熵脖子上的项链。
“喏,全服就他有,那个项链能恢复酣睡值,我靠是不是像开挂,真的是挂吧。”
岑几渊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
可以回复酣睡值。
可以不用通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式回复酣睡值!
“这个怎么获得?”
他眼中的渴望几乎要将三人吞没,怀中的小猫抬头动了动耳朵翻了个个打着哈切。
人,你有点异想天开了。
“只有一个。”严熵笑着挑起脖子上的项链,岑几渊瞬间就蔫了,陷进沙发揉着猫头一言不发。
只能靠着这个方法活,他觉得讽刺,在现实他躲着这种事躲到死,最恨的就是依靠别人而活。
手指捏地发紧,他脑中回忆起那些回复方式阖上眼睛。
脖颈凉地他一颤,他抬眼看着身后给自己带项链的严熵。
“喜欢就送你。”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项链,回神后下意识就要去解开:“不用。”
他皱着眉头解了半天,被身旁人笑着打断。
“哎,你收着吧,他是这项链的主人只有他能解开的。”
岑几渊听到伏一凌这话更急了:“那你给我解开,我不要。”
“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我不送你点什么不好意思被你保护。”
严熵撑在沙发背上低头,欣赏着他的脖颈锁骨,这个角度真是能看到不少东西。
岑几渊生的很好看,身形削瘦却不嶙峋,白如素瓷的肤色在光下总隐隐透出几缕淡青色的脉络,那双浅瞳总是带着疏离感。
除了签契约的时候,那双眼睛被泪浸出的涟漪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想看他再哭一次。
岑几渊下唇咬得发白,低头刚准备道谢看着手腕上往下跌的红字一愣:“……不是说会回复吗?”
“哦,绑定我之后摘掉也只会给我回复。”
岑几渊:“……”
我艹,那你还给我!?
他闭眼按捺住自己涌到嘴边的国粹,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笑:“嗯,谢谢你啊。”
“不客气。”严熵扭头看着窗外。
“伏一凌,你是不是困了。”
“啊?我没有啊。”伏一凌挠着头一脸莫名。
“别逞强,你上去睡觉吧。”严熵笑了一下,这一笑给伏一凌笑得脊骨发凉。
“啊,啊我是困了,嗯你俩聊吧,那个我先上去睡觉了。”
他笑呵呵地迈上楼梯心里发毛。
我艹这人要干嘛啊,过二人世界?看上岑几渊了?
这么快?不对……岑几渊是个男人啊!
“噼啪。”
屋中火炉的火焰跳动,那几块木头每当烧完都腾空出现一块新的木头填进那快空隙,岑几渊觉得这画面有趣,孜孜不倦地看了许久。
火光将他的眼睛照地透亮,严熵的目光顺着那张侧脸一路沿着脖颈喉结停在衬衫领口。
“岑几渊,害怕被遗忘吗?”
“我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吗?”岑几渊答非所问,扭头看着对方深黑的眼睛。
“回不去。”严熵拽住身旁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
“残影者的体温很低,你不冷吗?”
“不冷,也不害怕。”岑几渊看着从毯子中探出头的小猫轻笑。
“以往来这个世界的新人都会经历的事,他们想念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在得知自己会被忘掉时更是痛苦不堪。”
“那你呢,你经历过吗?”
岑几渊笑着用鼻尖贴了贴这只猫的额头。
空气骤然陷入沉默,只听到从毯子里传出来的呼噜声。
“人如果从未被记得,也就不会害怕被遗忘了。”岑几渊抬眼望着火光,手忽然被握住。
那只手在他虎口摩挲,能很明显感觉到这双手带着茧子。
“我大概是遗忘的那个,”严熵在毯下摸了摸缩在他怀里的猫。
这手握住他,是因为不安吗?
岑几渊眨了眨眼睛:“你没有记忆吗?”
“嗯,或者说我对那些记忆没什么归属感。”严熵将头后仰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所以我也没经历过那些。”
他闭眼感受着对方那只手回握了一下自己,嘴角勾出一个笑。
“回不去现实世界没关系吗?”
“没关系。”
“一个重要的人都没有?”
“没有。”岑几渊咬住下唇,沉默了半晌觉得这种事情大概告诉自己的契约人也无所谓。
毕竟,两人好像以后都要一起行事了。
“我唯一在乎的东西在高中的时候就死了。”
“活着辛苦吗?”严熵没有去纠结这句话里的意思,支起身子看着他的侧脸端详。
“不,活着挺好的,可惜我现在是个死人了”
岑几渊话刚说完,忽然被身前贴来的人吓了一跳,怀里的猫被压到闷闷地叫了两声重新找了个角度趴着。
“你干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有些不适应,刚准备推开对方手腕被握住。
“我能听到的你的心跳。”严熵起身将他的手贴上去。
“噗通。”
“噗通。”
掌心的鼓动微弱,频率和自己死前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了吗?”
四目相对,两人靠得这样近一时间让岑几渊忘了呼吸,他垂眼,严熵的根根睫毛都能清晰数清,贴在自己胸口的掌心被重重敲了两下,他侧头将这场对视扯开。
“嗯,能听到,也能摸到,严熵,你靠得太近了。”
“所以别总说自己死了,你还活着。”严熵抬手想帮他顺一下头发,指尖停顿。
“岑几渊,你头发乱了。”
岑几渊刚想抬手发现自己掌心被那只猫枕着,他舍不得抽出,但另一只被握住了。
他手指犹豫着轻轻松开,又在和那双眼睛对视时收紧,咬着唇扭头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
“乱了就乱了,没事。”
“哗啦啦——”
岑几渊耳朵动了动,望着玻璃床上滑落的雨珠出神。
“下雨了。”
岑几渊,很讨厌下雨。
雨丝悄然无声地织着朦胧的纱幕,弥漫笼罩将窗外的整个森林套上一层滤镜,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雨点落在叶子上又顺着叶络滑下去,那些蘑菇被敲打吐出的孢子在雨中漂浮,泛着黄色的微光。
“这好像才是童话该有的样子。”
他喃喃出声,手指贴在玻璃上蹭着那些孢子游走,那只手忽地被人握住,他一愣,刚准备扭头下巴被人箍住。
“干什么?”他眉头紧皱刚准备抽出自己的手。
“岑几渊,你仔细看看。”耳边传来的声音低沉,他被握住的手缓缓挪动最终定在一个位置。
“童话,真的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本故事设定部分引用格林童话—《莴苣姑娘》
“你听过蛞蝓爬行的声音吗?”严熵在他耳边低声说:“它们喜欢吮吸鲜血,拖拽自己的身子时会有黏稠的阻力。”
岑几渊看着那些举起长剑劈砍藤蔓的身影,嗓音干涩沙哑。
“他们都是怪物,为什么……”
林中的男人倒在一片泥沼,断肢涌出的血液将他身下的污泥泛起涟漪,一条粗壮的深黑软物在他身下蠕动,下一刻缠上那具尸体缓缓拖拽,它没有眼睛和口器,头部只是一个不断分泌浓稠绿液的圆形吸盘。
岑几渊脖颈一热,诧异地看着映在玻璃上的那抹光,困意来的突兀,他拽住严熵的手回头。
“睡一觉。”
岑几渊被抱到在沙发上,看着那人要走慌乱地拽住他的手腕。
“你要去哪……”
“岑几渊,如果害怕我死掉,”严熵笑着将那块毯子掖紧,和那双被困意和不安席卷的眼睛对视,他抬手轻轻帮他阖住眼。
“你会梦到我。”
"晚安,岑几渊。"
再睁眼时岑几渊又被塞回那条可怖的公路,身后远方传来的奏乐将他怔在原地,脚边传来的猫叫将他的全身血液凝固。
“喵。”
他低头看着这只三花出神,自己被猫爪掏出心脏的痛楚在催动他的腿脚。
他得跑。
他狂奔,那只猫再次出现在路边时他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尽头的城市还没有扭曲成教堂,天上的云还是一幅水彩画,还来得及。
他还来得及将自己死亡的命运更改。
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回神时他看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三花,在确定那只猫嘴角的黑痣时眼角的泪终于溢出,喘息和呜咽混杂。
“小思,为什么……为什么你也在这里呢。”
“喵……”
三花将头往他怀里蹭,他抬手握住那只柔软的肉垫泪腺崩断。
“是热的,是热的。”
他强撑着自己发软的腿狂奔,手护住怀里猫咪的头将它的耳朵紧紧贴住,这音乐,不该让它听的。
眼前这条路在逐渐崩坏,四周被浓墨染得漆黑,只剩下公路尽头的城市,他不敢停,鞋底落地时发出“呲呲”的声音,这幅水彩画在燃烧,周遭的一切在逐渐被烧成碎灰。
他抬手看着自己褪成灰色的手臂,咬着下唇抱紧自己怀里仅剩的色彩。
小思,我已经四年没见到你了。
你过的好不好,还会被其他的流浪猫欺负吗?
你还记得我吗,冬天的时候,会冷吗。
“喵。”
怀里的猫用爪垫摸着他的下颌,将那滴眼泪舔舐。
岑几渊拼命的奔逃,终于踏入那个城市时脱力跪倒,他喘着粗气扶着怀里的猫安慰。
“没事…没事了。”
下一刻他怔住,看着怀里褪成灰白的毛发手指颤抖,再次抬眼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濒临崩溃。
这是那个教堂。
“不行…不要……”他哭着抱住怀里的猫爬起来转身,在看到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暗时彻底脱力。
“喵。”
猫叫声轻柔,温暖,给这漆黑阴森的教堂带来最后一点光,他低头看着这只猫被虚空探出的一双手接走,无名指上那枚戒指被光折射,白色的宝石将他的视线晃得模糊。
指尖被爪垫轻轻蹭了一下,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眼泪一滴一滴滚落。
“嗯……你出去就好了,不要再来这里了……”他哭到失声,看着那双手将猫接走,直到那光和那双手消散成光斑,他抹掉自己的眼泪回头,转身,将自己彻底送进黑暗中。
“喵。”
黑暗中传来猫叫,他破涕为笑,心中明了。
“嗯,我知道。”
“喵。”
“你在那边看着我就好,别再来了。”他攥紧双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隔得他痛,这存在感让他心安。
这深渊,不是他一个人在走。
“噼啪。”
木柴烧断的声音传入耳中将他拉出这场梦,鼻尖弥漫着黄油甜香,他睁眼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严熵。
“岑几渊,你是不是很爱哭。”
“不爱。”
他起身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深吸了口气。
“老狐狸……”
“嗯?我觉得你应该有别的想和我说的吧。”严熵摸着怀里的猫轻笑,指尖轻轻拨弄着它的额头。
“呼噜噜。”
猫翻了个个露出自己的肚皮。
人,这里也要。
岑几渊凑过去揉了一把,笑着抬眼:“谢谢,唔……”
嘴被一块面包堵住,他眨了眨眼睛咬了一口眼睛冒光。
“好吃。”
舌尖的酥脆口感伴随浓郁奶香,这块面包表皮已经烤到焦糖化了,口感相比现实放大了好几倍。
“我比较想听你说点别的。”严熵垂眼喝了口茶。
“什么?”
木质的天花板忽地震颤几下,陡然响起怪兽踩地的声音。
“砰砰砰砰!”
“什么东西,怪来了?”岑几渊还没来得及咽下嘴里的面包,本着残影者应该保护契约人的职业道德挡在严熵身前。
“我靠,你们吃东西喊我啊,我还以为你们互吃呢,没闻到味道我都不知道你们瞒着我吃饭!”
“……互什么?”岑几渊的空耳好像确实有些严重。
伏一凌狂奔下一个急刹车,停在沙发前,眼神呆滞。
“就这?都进童话了你们吃面包?上幼儿园呢?”
“刚睡醒吃这些对胃好一点。”
“……行行行。”,伏一凌再从出来时手里端着一盘烤火鸡。
“这才是我们真男人该吃的东西。”他坐在沙发上撕下一条鸡腿,下手粗鲁抬手时却小心翼翼。
严熵看着他啃了几口鸡腿就用了几张纸,桌上那包纸几乎全被他用来擦手擦嘴,“伏一凌,厨房里有一次性手套。”
“靠!不早说!”
“……额,”岑几渊看着桌上的纸团:“他有洁癖吗?”
“嗯,真聪明。”严熵揉了一下他的头:”伏一凌,吃快点准备干正事了。”
岑几渊又咬了口面包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刚揉我头?
他为什么要揉我的头?
他扭头看着对方嘴角勾笑,刚准备说话又被打断。
“你可以慢点吃,不急,”
岑几渊:“?”
他忽然想起什么一顿:“对了,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没有回应,他看着门口未干的水迹回头猛地拽住严熵的手,袖口上翻,那伤口触目惊心。
“我艹,严哥,你刚干嘛去了?”伏一凌说罢撸起袖子就贴上那个上,掌心泛光。
那块圆环状的伤口在光下缓缓愈合,岑几渊眼睛都瞪大了。
“他的衍生技能是疗愈。”严熵放下袖子起身。
“哎哎哎……”伏一凌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发愣的岑几渊:“你们刚才干嘛了,我上去的时候都好奇死了。”
岑几渊目光一路锁着那个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