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归,他们怎么突然杀猪了?”沈期有些不理解,“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应该是洪水吗?”
贺问归把热水递给他,解释道:“村子东坡的石壁下有座龙王庙,门口有一股水源,即使发了大水也能正常饮用,不浑浊,村民们杀猪是为了给龙王献祭。”
洪涝灾害一旦出现,水源第一个被污染,这也是导演最担心的事情,在村里食物暂时是不缺的,而且沈期带来的也能顶几天,就怕没有干净的水源。
幸运的是,龙王村有一股神奇的水源。
昨晚雨停后,许多村民第一时间生火烧炭,只为把浸湿的麦穗烤干,晒谷场的火烧到现在,已经创造了奇迹。
打湿的麦穗已经烤干了三分之二,此刻,老人小孩都围坐在晒谷场不停翻看,烘烤,他们对每一粒粮食报以最真挚的感情。
或许正是因此,神灵也认为,这个善良纯朴的村子,不该被遭受灾难,或许冥冥中,这里真的有龙王庇佑吧。
“献祭?!”沈期瞬间来了精神,“跟电视里拍的一样吗?里面真的有龙吗?我能去看吗?”
“……不一样,没有,能看。”贺问归笑了笑,说道:“但在那之前,你得先起床吃早餐,喝药,然后才能出门。”
沈期顿了顿,反驳道:“……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
“发烧后遗症,全身酸痛,还有,感冒没那么容易好,而且你现在的嗓子都哑了,听话,过来穿鞋。”
“哦……”
下午,村民们抬着两个蒙着红布的猪头,敲锣打鼓,放着鞭炮,一路浩浩荡荡地朝龙王庙走去。
献祭仪式结束后,要在庙旁就地将猪头煮熟,所有人一起享用。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所有人都很新奇,就连从不吃动物头部的沐屿也没忍住叨了两口,连连惊叹美味。
这是沈期第一次吃猪舌头,一下就被惊艳住了,他眼尖地捞了几片猪舌头,抱着碗走到了角落专心享用。
他身后,贺问归也端着碗跟了过来,笑道:“老婆,村长说这个才是最好吃的部分,叫什么核桃肉,你快尝尝,还有猪舌头。”
村里的大婶们把煮软的猪头肉和猪脚切成小片煮了两大锅汤,全村上下加上剧组所有人一起围着铁锅,好不热闹。
这个村子不大,只有四十多户人家,除了外出打工和上学的,村里剩下的人口加起来也才一百来个,每个人对他们都很热情。
听说沈期生病了,一大早就去挖了草药送到门口,真的很善良。
马骉端着个大碗,满脸享受,“真鲜呐……这日子简直了,要不是亲身体验,谁能想到断电断网后还能过得这么爽?!”
“给龙王献祭原来这么开心,我还以为要把猪头沉到水底。”雷克边吃边说。
万国顺闻言,解释道:“夏国人祖祖辈辈最是珍惜粮食,浪费食物是对生命和大地的亵渎,像现在这样,食物先献祭神灵,神灵享用后大家再一起分享才是最完美的献祭。”
“导演,我要是胖了,上镜不好看你会骂我吗?”女主角端着肉汤,一脸祈求地看着他。
万国顺冷冷一笑,“宋媛,你这都是第三碗了吧,现在才问我是不是晚了点?”
“……”宋媛尴尬一笑,“万导您眼神真好。”
“哼……今天就算了,反正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开不了工,下不为例。”
“好嘞,谢谢您老人家。”
另一边,沐屿躲在万国顺的视线盲区,开启暴风吸入模式。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吃完回去撸铁。
沈期坐在石头上,看着山下汹涌的洪水,突然有些伤感。
“贺问归,我们帮帮他们吧。”
“好。”
在这场无情的洪水下,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似乎更加真挚热烈了。
与此同时,电网维修成功,镇府组织的挖掘机也开始清理塌方路段。
洪峰退去后的第一时间,万国顺就带着几个副导演上山检查设备和搭建场景相关情况。
总而言之,一片狼藉,但好在损失不大。
当天下午,道路刚一疏通,亚林和阿福就带着两车物资和政府车辆一起出现在了村口,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见到贺问归的时候,更是没一点好脸色。
贺问归自觉理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亚林管家,抱歉,我……”
“贺先生,行动比语言更有诚意。”亚林淡淡地打断他。
贺问归一愣,“是,我知道了。”
“哼……狐狸精!”阿福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始招呼人卸货。
亚林也拉着沈期进了屋,雷克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后同情地看了贺问归一眼,默默加入了卸货的队伍。
虽然他也觉得贺先生无辜,但少爷是因为他才遇到洪水,被阿福这个毒唯和亚林这个男妈妈迁怒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远处,两双吃瓜的眼睛将这一切看得分明。
“贺问归这是,没得到娘家人的认可啊,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嘛,就他那臭脾气,感情怎么会一帆风顺。”
“宋姐,你嘲讽的声音太大了。”沐屿默默捂脸。
“咳……谁让他说老娘的字写得跟鬼画符一样?”宋媛并不觉得心虚。
那人家也没说错啊,只不过直接了点而已。
沐屿眼神闪了闪,终究还是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他最初试镜的男三号,当时贺问归也在试镜现场,他一直以为男一号是贺问归,谁知道最后却通知他演男一。
而男三居然是贺问归。
且不说他走了狗屎运,天降史诗级S+古装玄幻剧男主剧本,搭档国民视后宋媛,还让圈内出了名的黑红顶流为他做配。
拿到剧本的那刻,他只开心了不到五分钟,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地狱般的日子了。
他不过是个七八线小明星,能试镜都是经纪人求爷爷告奶奶找的关系,最后却拿到了最大的蛋糕。
他已经做好了被毒死的准备,但没想到,视后虽然有些记仇,但恩怨分明,认真敬业,从不为难旁人。
他最担心的贺问归也只是冷酷了点,脸臭了点,嘴毒了点,其他方面也很好相处。
导演骂人也是一视同仁,没有谨小慎微,没有卑躬屈膝,所有人在专业上都很认真。
这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脑海中浮现出拍戏过程中的一幕幕,沐屿不禁有些动容,“宋姐,其实贺哥人挺好的。”
闻言,宋媛眼神微愣,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是啊,其实大家都明白,但现实就是这样。”
谣言,吐槽,指责,只要带上贺问归三个字,就是泼天的流量。
相比之下,贺问归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这种情况,换个人早就被逼疯了。
但好在贺问归他并不在乎,他反而在虚假的名利场上做到了真实的自己,而他的不在乎,又成就了他的不可替代性。
与此同时,亚林关上房门,语气有些严肃,“少爷,先生太太来电,要您立刻回希洛维亚家族一趟。”
沈期愣住,“为什么?”
难道是他结婚的消息暴露了?
还是他们知道了他失忆的事情?
“亚林叔叔,能拖一段时间吗?”沈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先生说,您若还是不愿回去的话……”亚林顿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不忍,“您会被强制遣返回国。”
先生这是在逼少爷回国,生在希洛维亚家族,亲情注定要为权力让位。
可他的小少爷,天生就是重情的孩子,这一切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了。
强制遣返?!
沈期不是很明白亚林的意思,而且从亚林的口中,他似乎没有听到任何父子亲情的成分。
反而更像是上级对下属的警告。
所以,这就是他出事后父母从未出现的原因?
因为……
脑子嗡的一声。
沈期耳边仿佛能听到自己悲凄的控诉。
“爸爸妈妈,你们真的爱我吗?”
“我只是想要一个肯定而已,我就错得如此不可理喻吗?”
“我就要死了,谁能救救我……”
“希洛维亚是用黄金雕刻的囚笼,我是这座囚笼里唯一的囚徒。”
“哥哥,你也觉得我疯了吗?”
“让我走吧,求你了,哥……”
沈期的心突然抽成一团,强烈的钝痛让他的脸色瞬间惨白,手脚冰凉,四肢麻木。
他死死抓住心口,踉跄着跌坐在床边,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黑影,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偏执孤独的影子,在黑夜里挣扎着陷入更深的绝望。
“少爷?!!”
亚林的脸立刻就白了,他从没见过这么痛苦的少爷,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没、没事,突然有点恶心。”沈期脸色煞白,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他强忍恶心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杯,“喝点水就好了。”
“好好好,您先喝水!”亚林手忙脚乱地把水杯拧开试了温度,递给他后又赶紧掏出手机,“可能是后遗症,我们马上就去医院,我现在就联系胡主任……”
“不用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东西,头有点晕。”沈期能看出来,亚林被他刚才的反应吓得不轻。
可他记忆中的自己那么歇斯底里,身为他私人管家的难道亚林一点都不知情吗?
沈期心底满是疑惑。
他仍旧没能想起来什么,但那些闪过的嘶吼,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痛苦,已经足够让他知道。
他不喜欢希洛维亚家族。
他可能用尽了全部的勇气逃离了那个家,却又要被逼着回去。
闻言,亚林眼神微动,“那您想起什么了吗?”
“一些很模糊画面,没什么用。”
闻言,亚林竟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庆幸还是遗憾。
少爷从小就是个很乖巧聪明的孩子,他学习优异,谦虚优雅,贵族礼仪无可挑剔,是希洛维亚家族最珍贵的宝石。
可偏偏,先生和太太对他并不上心,甚至吝啬于给予他一个微笑,一个拥抱。
小时候的少爷很缺乏安全感,一到晚上就会哭,怕黑怕安静,怕打雷也怕下雨。
从小,他就是在大少爷的怀里长大的,会走路后,更加黏着大少爷,每天晚上都会偷跑到大少爷的房间才能睡着。
直到他五岁那年,先生知道了这件事,发了很大的火。
从那以后,少爷再也没有哭过,即便再大的雷声,再黑的夜,他也没有出过房门。
沈期顿了顿,贺问归似乎没有意识到,对他来说,去E国才是回家,而现在的他没有选择去留的权力。
但他还是答道:“很快。”那个家,他应该待不了太久。
“可你的脸色很不好。”贺问归摸了摸他的脸,皱眉道:“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里的条件也不好,不能先回樊城等养好身体再回去吗?”
沈期笑了笑,“家里有急事,你别担心,有亚林叔叔在。”
贺问归看了眼表情严肃的亚林,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眼神中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沉重,这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可他总不能不让沈期回去吧,毕竟那里才是他长大的地方。
他微微蹙眉,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道:“早点回来,我们的婚房马上就装修完了,等你回来验收,别忘了,我们是伴侣。”
“婚房?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沈期惊了。
“领证那天。”贺问归眼神晦涩,沉沉道:“原本计划等办婚礼了再告诉你,但我总觉得,如果现在不告诉你,你可能不会回来了。”
“?!!”
沈期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愣愣地看着贺问归,张了张嘴,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想说怎么可能,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想说房子哪有人重要,靠房子怎么能留住人。
他想说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走……
可到最后,他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或许他内心深处也很清楚,现在的他没办法给出承诺。
一股陌生的委屈酸涩感涌上心头,熏红了眼眶,沈期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莫名的歉疚翻涌沸腾,“贺问归,我……”
“我在家等你,路上小心,上下飞机记得报平安。”贺问归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打断了他,朝里面的亚林微微颔首,认真道:“麻烦您照顾好他,辛苦了。”
亚林微微一愣,随即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分内之事,应该的。”
贺问归退开两步,笑容温软,“再见。”
“再见……贺问归……”
白色G63缓缓启动,沈期看着越来越远的人,眼底雾气瞬间晕开,他努力睁大眼睛,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一旁的亚林见状,默默转过了头,脸上写满了心疼和无奈。
如今,他也只能祈祷,家族能晚点发现少爷的事情。
开车的雷克和副驾驶上的阿福也闭上了嘴,车厢内一片寂静,充满了压抑。
直到车辆消失在拐弯处,马骉才敢上前。
刚才的气氛让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他看着像是定在了原地的贺问归,眼底划过一抹不明显的心疼。
但他很快就忽视这种陌生的情绪,扯了扯嘴角,故意像平时一样,嘻嘻哈哈道:“哥你这是在cos望夫石吗,沈先生就是回趟家,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哥你别太爱了……”
“他不会回来了。”贺问归平静道。
他是个演员,雷克和阿福眼中的同情和欲言又止,亚林眼中的无奈和怜悯,沈期脸上的为难和愧疚,他看得一清二楚。
有时候,眼神比语言更加真实,更加直白。
“什……么?”马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整个人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什么叫不会回来了?
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
“四马,我被甩了。”贺问归转头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可笑意却遮掩不住眼底薄薄的悲凉。
他从衣兜里摸出了半盒烟,抽一支塞进嘴里,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他摸遍衣兜,动作却兀地停住。
随后慢慢从风衣内兜里拿出了一枚十字鸢尾花戒指,戒身镶嵌了一圈黑色碎钻,中间是一枚棱形黑钻,戒指里面刻有沈期名字的拼音花字。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忘了把戒指还给他了。”
马骉愣愣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贺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他们可是领了结婚证的合法伴侣,每天拌嘴但还是黏黏糊糊,剧组里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感情挺好的。
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沈先生怎么可能不回来!
“可能吧。”贺问归把戒指戴到无名指上,把烟塞回盒子,拍了拍马骉,笑道:“行了,趁这几天没事,你赶紧跟慧姐对接一下投资龙王村的事情,别想偷懒,不然你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
他笑得一如往常,似乎刚才那个脆弱颓废的贺问归只是马骉的错觉。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原来这就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多希望贺哥现在能大发雷霆,或是痛哭一场,而不是像这样笑着站在他面前。
可他是贺问归啊,贺问归的骄傲不允许他这样做。
也正因这样,他才更加难过。
马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也只是僵硬地笑了一下,“我的这个月的奖金早就被你扣完了,您老人家别太过分了。”
“那还不赶紧去。”
“知道了,我这就去!”马骉转身的瞬间,脸彻底沉了下来,他死死攥紧双手,心脏像被针扎了一般。
若是没有见过半夜边自责边熬中药的贺哥,他不会这么难过。
若是没有见过体贴黏人亲手为他洗衣服的贺哥,他不会这么不甘。
若是没有见过亲手煮粥做饭的贺哥,他不会这么愤怒。
他很清楚贺哥是个多么骄傲爱面子的人,他情愿他一辈子都是那个嘴毒脸臭不可一世的贺问归,而不是这个将一颗真心双手奉上却换来一句“我被甩了”的贺问归。
沈先生凭什么?!
贺哥那么好的人,他凭什么要辜负贺哥?!!
这样的猝不及防,毫无预兆,断崖式的改变。
以前他恨不得有人能把贺哥彻底压制,好好治治他那些臭毛病。
可现在,马骉后悔了……
洪水退后的河道依旧混浊不堪,贺问归站在桥上,静静地看着手上的戒指,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半晌后,他喃喃道:“沈期,这一次,你说的喜欢还是假的吗?”
一阵凉风袭过,带着他的无人回答的问题吹向远方的天空,托着飞机飞向遥远的国度。
私人飞机穿过云层,平稳落地E国首都梅林达斯国际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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