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怪物祂又痴缠上来了(云鹤渡)

剩下的话，凌七没有再让方霏说出来。
一根触手比上次还要深刻地贯彻她的肩膀，将她整个身体狠狠甩了出去。
动静响起时，凌七轻柔捂住了的江弋耳朵。
然后是凌七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让你多嘴了吗。”
方霏闷哼吐出一口血。
“滚。”
方霏低了低头，伤口汩汩淌出绿血。
她暗暗咬牙，明明她已经切断了溟脑中关于江弋的记忆神经，为什么溟还是会对这个人类恋恋不忘。
连一句不好的话都听不得。
“这个人类我自有用处，”凌七凌厉的眼神危险瞥向方霏，“所有同族，不准接近和伤害他一分。”
方霏掩下眼底的暗色，不甘心地低头：“是，首领。”
方霏走后，凌七松开捂住江弋耳朵的手，重新躺下圈住江弋。
江弋好像很久没休息好了，睡得很沉。
这一个月来，凌七忙于攻破主城，每天与江弋亲密过后便匆匆离开，他都没有好好和这个人类相处过。
江弋睡着的样子很安静，身上没有尖锐的刺，凌七用手背碰了下江弋的脸颊，冰凉的温度像是激到了江弋，睡着的人顿时颤了下，那被凌七捋平的眉心再度不安皱起。
他虽有人类的躯体，却没有人类的体温，他们种族常年生活在零下，身体自然而然也是冷的。
许是嫌凌七的胸膛太冷太硬，江弋忽然动了动，离身后的“冰块”远了些。
凌七沉默。
而后他发热自身，将自身体温调节至人类血肉的温度，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想将离他有些距离的江弋重新拥回怀抱。
身后冰块不再，温暖源源不断传来。
凌七的手还没碰到江弋，江弋便自己翻过了身。
凌七身体瞬间紧绷，不敢动了。
江弋无意识靠近凌七，将脸埋进他暖和的胸膛，还小猫似的蹭了蹭。
柔软的发丝撩着凌七绷紧的下巴，也像把刷子，挠在他心上。
凌七试探地伸出手，一只手掌住他的柔软的头顶，一只手圈住江弋的腰，而后慢慢收紧。
只是趁江弋睡着偷来的一个拥抱，凌七的心跳却好像要跳出胸膛了。

来了以后，只是抱着江弋，安安分分睡觉。
他格外喜欢拥着江弋入眠，手臂圈着他身体，不管江弋反抗，都要强行把人按在怀里。
一开始江弋还很抗拒，后来挣脱不开，渐渐也习惯了。
凌七的胸膛有了人类的体温，他似乎在刻意保持着身体的温度。
江弋变得很嗜睡，时间愈发没有清晰的概念。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究竟被凌七关在这里多久。
积食症状得不到彻底的治疗，变得越来越严重，江弋虚弱了很多。
末世之下本就医疗条件欠缺，又被凌七一行异种糟蹋，一瓶药难寻。
他和凌七之间，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凌七囚着他，却对他很好，不再强迫，不再威压，偶尔也会给江弋一种过去凌七的错觉。
不是没有试过逃跑，而是江弋逃不掉。
四周异种把守，他体内还有一根凌七的定位触须。
他去哪儿，凌七都能把他找回来，甚至有一次江弋动过生生挖掉触须的念头，刚实施，就被凌七发现了。
然后那根触须，便被凌七转移到江弋的心脏。
他总不能把自己的心也挖掉。
既如此，又何必做无意义的挣扎。
长久的囚困带来的精神麻木让江弋变得懒于思考，懒于动弹，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下去。
他的精神气在不断被消耗。
有时江弋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也不知道如今的主城的情况。
他放任心气的消弭，甚至希望自己的生命流逝的再快些。
凌七今天没有过来找他，不知道凌七内部又或者主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凌七连着三天都没有过来。
江弋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奔跑，身后是无数长满触手的怪物。
那些怪物疯狂追着他。
他拼了命的跑。
可他就像在迷宫打转，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直到被异种追上，
异种们发了疯撕咬分食着江弋的血肉。
他梦见自己被咬过以后没有死，却被感染了。
能钻进血管的小型异种在他血液中游走，变异，最后全部涌向腹部。
肚皮之下好像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要撕破血肉钻出来。
剧烈的疼痛袭来，江弋的肚子竟直接被那异种从里面啃开。
血淋淋的畸形畸形异种冰凉至极，如同一块冰捅开了他的肚皮，吞吃着他的血肉，张着滴血的嘴，猛地朝江弋扑来。
江弋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身。
怀中与噩梦里一样冰凉的触感让他惊悚地向后缩。
屋内灯光猝然亮起。
灯是凌七两个月前为他装的，在江弋因为黑暗磕碰到后。
“做噩梦？”
凌七的声音响在耳边，江弋惶色未退，桃花眼茫然望着凌七手中一枚双拳大小的卵鞘，显然还没从噩梦中抽离。
那卵鞘通体漆黑，里面隐隐晃荡水声，似有活物一般，焦躁地在里面撞击着内壁。
凌七拿起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看它的眼神莫名温柔，他擦去江弋额角因为噩梦吓出的冷汗，将那枚冰凉的卵鞘放在江弋手中。
那东西长而椭圆，鞘壁内的活物，像是感受到江弋一般，在里面窜跳不停。
“什么东西......”江弋本能将那卵鞘丢到地上，“我不要！”
凌七捡起，“它很喜欢你。”
“我分裂了自己的一部分，然后复制了你血液中的基因与其融合，你的血液给予了它新生，你是它的母体。”
江弋听不懂。
凌七分裂自身，再用分裂体融合江弋的基因，创造出融合了他们两个各自血液中基因新的生命体。
它明明本质上还是凌七的分裂体。
可凌七却对他们的“幼崽”非常满意，“卵鞘会随着它的长大慢慢破裂，到时它也会变成人类，同时也会用人类幼崽时期的方式成长。”
凭空多出来幼崽，直让江弋感到惊悚。
盯着那不断躁动想要靠近他的卵鞘，江弋脸色白得可怕。
这里面谁知出来的是什么不人不鬼的怪物！
“拿走，拿走！”江弋崩溃地再次扔开。
凌七看了他一眼，和江弋相处越久，它脑海深处有关江弋的模糊碎片就越多。
这个人类似乎与他有着很深的羁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凌七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将怀疑的种子投向了方霏。
作为首领的母体，她不仅没有像以往首领的母体一般忠心辅佐新任首领，还在暗中搞起了自己的小动作。
她在集结自己的势力，目的昭然若揭。
凌七眼神阴暗。
一群有歹心的族人，哪怕是母体，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重新捡起卵鞘，将它放在江弋的床角，凌七说：“最近族中有些事，我暂时不能来看你。”
说完凌七便走了。
过去一周，凌七都没有再回来。
只有凌七留下的那卵鞘中不停躁动的活物陪在江弋身边。
它成长太快，卵鞘很快变成鸵鸟蛋般大小。
那里面的东西，一直在试图破壳而出，一直在发出让江弋无法忽视的声响。
卵鞘很快出现一道裂痕。
那里面的东西就要出来了。
江弋反感甚至有些惊惶地盯着它努力破壳。
里面会出来什么东西？
不人不怪物的畸形人类？还是和凌七一样，完全是怪物？
随着卵鞘外壳被从内啃碎地咔嚓声，那条裂痕越来越大，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忽然从里面伸了出来。
那只小手中抓着一块鞘壳，他吃掉鞘内包裹他的薄膜后，急切地从鞘内翻过身，朝江弋伸出小手要抱。
“妈...妈。”
它不是江弋想象中的怪物，和人类婴孩别无二致，白净的小脸，葡萄般黑圆的眼珠，嫩生生地喊着江弋妈妈，朝他笨拙爬来。
这般与人类婴儿无异的模样让江弋怔了怔。
可那婴儿，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就会说话，还以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从爬到站起来，体型诡异迅速窜成三岁左右大小。
他光着身体，手里还抓着鞘壳，江弋从那张脸上好像看见缩小版的自己，又好像看见了凌七本体可怖的模样。
面貌俊秀的婴孩委屈地瘪着嘴，跌跌撞撞朝江弋跑过来，“麻，麻，抱。”
江弋猛地回神，惊悚爬上神经，他头皮一阵发麻，抓起枕头扔向那小怪物。
“走开，离我远点！”

他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喜欢他。
江弋不允许他靠近，他就守在江弋身边，他的体型长到三岁左右便停滞了。
除了一开始惊悚的生长速度，他现在看来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人类幼崽，眉眼像极了江弋。
他很乖，不吵不闹，知道江弋讨厌他就乖乖趴在江弋床尾，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江弋。
江弋还是难以接受这融合了他与凌七基因的非人东西。
他看上去再像人，本质都不是个孩童。
他们就这样诡异的共处一室。
变故来得很突然。
一个安静的下午，趴在江弋脚边的小怪物突然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珠泛着非人的光色。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然后慌张跳下床，抓住江弋的手臂晃动，“妈妈，外面。”
抓住他的小手柔软温暖，可还是让江弋绷紧肌肉，挣开了他。
小家伙立马露出委屈的表情，他仍然在害怕什么似的，焦急重复：“妈妈，外面危险，我们离开。”
外面并没有动静。
可下一秒，宿舍的门轰然被飞撞而来的异种尸体砸得倒塌。
紧接着，走道里越来越多的异种开始自相残杀，场面一度混乱。
墙壁被撞烂，屋顶变形，异种自相残杀，久违的阳光照射在江弋脸上，他瞳孔微缩。
这是个离开的好机会。
他拔腿欲跑，可腿上忽然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他低头，小怪物正睁着乌黑的眼睛，眼泪汪汪仰视他，瘪着嘴巴，“妈妈，不要丢下我。”
一瞬间，他好像透过小怪物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江弋动作一顿，眼神有些复杂。
来不及犹豫了。
江弋很快做下决定，他脱下外套披在小怪物的身上，然后把他抱起，护住他从二楼的宿舍一跃而下。
二楼不高，江弋安然无恙落在地面。
小怪物紧紧搂着江弋的脖子，异种只顾着在员工宿舍那一片争斗，这种内乱情况想必凌七也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他躲避着异种，很快从A城区溜了出去。
一路上异种们就像有两个帮派似的，他们应该是出了什么内乱，总之没有异种顾暇逃跑的江弋。
江弋受够了被凌七囚禁不见天日的生活。
但，即将到达主城边界时，江弋猛地停下脚步。
他看向怀里的小怪物，小怪物也用纯真信任的眼神看他，指着主城甜甜喊：“妈妈，我们要去那个很高的房子吗？”
江弋神情莫变，小怪物终究是异种，他带着小怪物，定然进不去。
可外面异种横行，弱肉强食，小怪物怕是一晚都活不了。
望着那张与他相似到极点的小脸，江弋到底是没能狠下心。
他咬牙，调转方向，正欲先去一处废墟躲避即将到来的天亮，黑暗中，他的眼前忽然多出一个人。
不等江弋看清，他的身体就被一根触手死死缠住，连带着小怪物，也被抢了过去。
“妈妈！”
江弋下意识去夺被抢走的小怪物，“小怪物！”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江弋看清了她的脸。
是方霏。
方霏的触手将小怪物递到自己眼前，伸手摸了摸他粉白的脸蛋，笑，“溟不亏是首领，他竟然能用分裂体融合你基因的方式，造出这种与人类繁衍的后代。”
“你放开我，我要妈妈！”小怪物拼命挣扎，一口咬在方霏的手上。
尖利的牙齿穿透方霏皮肉，那伤口同样不会愈合。
“真可爱。”方霏无视被咬伤的地方，捏了捏他的脸，眼中却没有一点真的喜爱，她的笑容消失，声音也沉了下来，“只是可惜，太像人类了。”
话罢，她猛地掐住小怪物的脖子。
江弋瞳孔骤缩，“住手！”
方霏冲江弋笑，“怎么，真把这个怪物当成你的孩子了？”
她看向江弋的眼中漫起杀意，缠住江弋的触手宛若巨蟒一般缠绕收紧。
“我切断了溟所有关于你记忆的神经元，明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还是会不受控制的爱上你。”
江弋呼吸一顿。
“一个拥有人类情感的首领，不配领导我们。”
江弋听出她话中的他意，呼吸困难问：“你把...凌七，怎么了......”
“他竟妄图为了你放弃攻破主城，想让所有族人去一处无人的荒星开拓自己的家园。”
越说，方霏看江弋的眼神越恨，“地球明明是最好的选择，开拓一个荒星至少需要几十年时间，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不想再浪费时间！可他竟然为了你，放弃眼前的大好机会！”
“简直荒谬！这样的行为，怎配做我们的首领！”
触手几乎勒断江弋骨头，江弋几欲窒息。
方霏愈来愈用力：“族人不再认可溟，我即将是下一任首领，只要杀了你，我们就没有威胁了。”
江弋因窒息脸色憋得通红，他艰难看向小怪物的方向，小怪物在方霏手中也快要呼吸不上来。
就在这时，方霏的胸口骤然被一根触手穿透。
方霏吃痛，绞住江弋的触手一松，小怪物也随之摔在地上，江弋抓准时机挣脱开来，迅速跑到小怪物身边。
小怪物揪着江弋的衣服哭，“妈妈。”
江弋忍住全身疼痛，跪在地上搂住小怪物的脑袋把他护在怀里。
方霏看了眼自己胸前的伤口，不可置信转身，贯穿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已经死去的凌七。
她把凌七关进了足以摧毁一整栋大楼的爆炸物里，凌七是自愈能力强大，但轰成灰总无法再重组身体了。
可她还是低估了凌七的实力。
凌七衣服破败，上身赤裸，精干的胸膛遍布着无数爆炸后的伤痕，那些伤痕，现如今正在缓慢愈合。
而凌七，也完好无损站在她面前。
“怎么可能，你不是......”方霏瞪大双眼。
凌七瞥了眼蜷跪在地上护住幼崽受伤的江弋，眼神霎时阴沉下来。
他背部漆黑的触手舞动，看向方霏的神色间尽是杀意。
“我早就察觉你的不忠，被你关起来，是给作为母体的你最后的机会。”
方霏眼露惊惶，胸口血洞汩汩淌出绿血，凌七那一击直接穿透了她的人类心脏，并且她的血肉都在被凌七的触手吸收！
她现在，连根触手都变不出来！
直到此刻方霏才察觉，凌七远比她想象中的强大恐怖。
她脸色苍白向后退，咬牙道：“我是母体！你不能杀我！你......”
“噗呲”一声。
方霏的下言没有说出来，因为凌七的化作尖矛般的触手，彻底穿透了她的大脑。
身体的伤可以愈合。
但大脑死亡，是完全的死亡。
方霏眉心淌出绿血，大睁的眼睛瞳孔开始扩散。
随着凌七触手的拔出，她轰然倒地。
方霏死后，凌七身形踉跄了一下。
紧接着他也吐出一口血。
那血，是红色的。
江弋愣了愣，茫然看向凌七。
凌七背部触手收缩，他抹掉嘴角的血，快步向江弋跑过来，而后猛地将他拥入怀里。
他的呼吸很急，声音带着无尽的自责与后怕。
“江江。”
久违的称谓让江弋一怔。

他全都想起来了。
在方霏安排的爆炸响起的那一刻，在凌七无限接近死亡的那一刻，那根总是重连不上的神经，终于修复。
那些他总是看不清的画面和背影，也都清晰起来。
他忘了江弋，伤害江弋，还差点屠杀殆尽江弋的同族。
全部想起来的那一刻，凌七几乎要窒息。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弥补对江弋的伤害，好像马上就要失去江弋一样，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
“江江，江江，对不起。”
江弋在他怀里不发一言，他越是沉默，凌七就越是害怕。
感受到江弋的肩膀在颤抖，他忙松开江弋，捧住他的脸后却看见江弋绷紧的下颚和泛红的眼角。
凌七心疼地去吻他的眼角，“江江，你打凌七好不好？别不理我，也别不要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