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笼(山卷)

对面的尹玥笑了起来，嗔怪道：“你怎么说着说着话就不见了，我刚刚给你发了很多信息都没回。”
“是吗？刚刚……刚刚突然有事情，抱歉。”
“我知道啦，没有怪你的意思……对了，你刚刚转我的钱我退了啊，你真是吓死我了，怎么一言不合就转钱？”
“我……”戚澄脑子里乱糟糟，腰间那只控制他行动的大手上，源源不断的传来灼人的温度，让他不能思考，“我”了之后就没了声响。
尹玥看出戚澄的异样，奇怪道：“你怎么了？怎么在发呆呀？”
“说话。”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你女朋友在等着你呢。”
戚澄吓了一跳，下意识挪开手机。
他看着身边的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戚淮州！”
那边大概见屏幕突然黑了，更奇怪了，又喊了两声“戚澄”。
戚澄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快速道：“对不起啊，我这边有点急事，晚上打给你，先挂了。”
挂断视频后，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戚澄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戚淮州近乎无声的呼吸。
戚淮州拿过戚澄依旧紧握着的手机，随意丢在沙发角落。
戚淮州没有说话，点燃一根烟，向后靠进沙发里，目光沉静地锁定在身侧的戚澄。
烟雾飘散在两人之间，戚淮州问：“不再聊聊吗？”
戚澄一看到戚淮州点了烟，脑子那根弦就绷紧了，戚淮州很少在他面前抽烟，基本上每次都是他不听话了，将人气得不行了，戚淮州才会抽根烟压情绪。
戚澄恍然感觉自己又看到了那根戒尺，一瞬间腿都软了。
“我……哥……”戚澄想说我错了，可又觉得自己没有错。
“现在知道叫哥了？”男人抬手，用夹着烟的那只手轻轻蹭过戚澄的脸颊，低声道：“晚了。”
戚澄像是烫到一般，瑟缩了下身子。
感受到他躲闪的动作，戚淮州慢慢收回手：“还知道害怕，看来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戚澄当然记得戚淮州说过什么：大学不准恋爱。
霸道又无理。
他此刻想反驳，多年来和戚淮州相处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
“你太不乖了。”低沉的话语如同锤子一般，砸的戚澄心头一跳。
“你、你又要打我吗?”
戚淮州反问：“你觉得呢？”
“可是……我哪里做错了？”
戚淮州把烟按进烟灰缸，平静道：“你可以自己想一想。”
戚澄僵在原地，抿唇不语，脑子里的念头乱转，杂乱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这是戚淮州的惩罚。
比之之前将他拎到书房打手板、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惩罚。
从他先斩后奏搬到宿舍，再到后面恋爱这一系列事情，这些事情戚淮州并不是轻轻揭过，而是积攒到此刻。
戚澄想起之前他质问戚淮州的话，质问对方为什么不管自己……此刻似乎隐隐之中似乎有了答案。
可这太荒谬了。
一定是他想多了。
“戚淮州……”戚澄心跳飞快，喃喃问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生气？”

第34章
游戏室里，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 game over”的英文，戚澄将手柄一扔，往后躺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戚澄盯着天花板，心情很不爽，不爽到想要砸点东西发泄。
他失恋了，就在昨天，尹玥跟他提了分手。
这是戚澄始料未及的。
距离他和戚淮州谈话过去了三天，戚澄还没来得及和戚淮州据理力争，争取恋爱自由，结果就被尹玥断崖式分手了。
明明两人微信上一条还是尹玥说给他带家乡的特产，下一条就说了考虑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合适，还是做回朋友。
戚澄有点伤心，并不是他多么喜欢尹玥，两人认真说起来也就认识了两个月，在一起不到两周。
他只是觉得挫败。
为什么喜欢他的人突然就不喜欢了。
而且这种喜欢来自他的低谷，在他最需要爱的时候，尹玥朝他伸出了手。
那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和之前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向他表达爱意的人不一样。
戚澄心情低落极了，甚至萌生了想要挽回的想法。
但也只是想法，戚淮州不会同意的。
想到几天前戚淮州的态度，戚澄就忍不住害怕，这种害怕和以往不同，以往他的害怕不过是怕戚淮州打他手板，这次的害怕会让他觉得，戚淮州会丢下他。
他现在已经不是戚淮州的弟弟了，戚淮州要是不要他，他无计可施。
尹玥和戚淮州相比的话，戚澄还是选择戚淮州。
戚澄神情恹恹，翻了个身，趴在地毯上，摸过手机，打开微信，去翻通讯录。
翻了几下，复又丢开。
他好像又没有朋友了。
诸如周扬之流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个勉强看得上眼的于成飞，脑子还有问题。
哦对了，还有田征，可惜对方前几天放假回老家了。
挫败感更重了。
这么多年，他身边来来去去很多人，到最后竟然没一个长久的。
心中烦闷，戚澄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喊声未落，游戏室的门从外打开。
“谁又惹你了。”
戚淮州回来了，戚澄没精打采的抬头，喊了一声“哥”。
戚淮州走进来，见戚澄趴在地上，浅绿色的睡衣卷起，毫无知觉的露出一段白皙劲瘦的腰线，屏幕上的灯光落在上面，宛若一块莹白的玉。
戚淮州的眸光在那片肌肤上停留了一瞬，抬手扯开颈间的领带，扔到一旁的沙发上，反手将趴在地上的人捞起来。
戚澄“啊”了一声，下意识搂住戚淮州的脖子，惊讶道：“干嘛突然抱我？”
挺奇怪的。
戚淮州在空中掂了掂手中的人，笑道：“不是你往我怀里扑的时候了？”
“我什么时候往你怀里扑了？”戚澄脸上有点挂不住，挣扎着要下来：“你快放我下来，这样抱着我显得我很娘。”
戚淮州没跟戚澄争论，将人放到沙发上，顺道挨着坐下。
“先说说刚刚怎么了？”
戚澄不好说因为失恋，也不好没朋友，显得他挺失败的，等了几秒才说：“无聊。”
“明天带你去泡温泉。”
“真的？你不忙了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戚澄仰着头，漂亮的眼睛里格外明亮，戚淮州低头看了片刻，伸手点了下他眼尾的红痣，“空出了两天时间。”
“干嘛？”戚澄抬手去摸戚淮州刚刚触碰的地方，结果撞上了戚淮州还没收回的手。
下一秒，手指被包裹进温暖干燥的手掌里。
戚澄愣了，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戚淮州，男人眼眸深邃，沉沉地望着他。
空气静默了两秒。
面颊上传来一阵痒意，是呼吸落在上面的触觉，戚澄猛地低下头。
心脏狂跳了几下，脑子里混乱了一瞬，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哥为什么突然凑的那么近，就好像……好像是要亲吻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戚澄吓了一大跳，立刻挣开戚淮州的手，站起身来。
他怀疑是之前酒吧和于成飞的事情搞得，让他看什么都奇怪了起来。
“怎么了？”身后传来戚淮州的声音，依旧平稳，好似觉得奇怪的只有戚澄。
“没、没什么！”戚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饿了，去吃饭！”
戚澄脚步慌张地逃走了，戚淮州还坐在原地。
他表情淡淡，低头看了眼刚刚触碰过戚澄的手指，指尖处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凉的触感。
良久，游戏室里传出一声极轻的笑。
隔天，两人去了山上的温泉山庄。
这里环境极好，都是天然的泉眼，且私密度高。
戚澄穿着灰色条纹花纹的浴衣，踩着木屐，一路小跑到散着热气的温泉边。
戚淮州也是同样的装束，不紧不慢地跟在人身后。
眼前水雾缭绕，戚澄甩掉脚上的木屐，伸进去试了下水温，觉得还行，立刻脱掉身上的浴衣，“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泡在温暖的水流里，戚澄怪叫了两声，仰头看着岸上的戚淮州，不客气地撩了几捧水泼过去。
“哥你快下来啊！”
他心情高兴，声音就大了很多，安静的露天温泉场地里，周围山石围挡林立，回荡着戚澄快乐的声音。
倒也不是戚澄多么喜欢泡温泉，单纯是戚淮州许久没陪他出来了，加之前一段时间各种事情接踵而来，现在表面上看起来都解决掉了，戚澄难得的放松了下来。
见戚淮州也下了水，岿然不动的待在一旁，戚澄起了坏心，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从水底游到戚淮州的位置，再猛地窜出水面。
水声哗啦，格外明显，戚澄站在水中，甩了甩头上的水，抹了一把脸，见戚淮州被他刚刚的恶作剧弄得脸上头发上都是水，他忍不住叉着腰狂笑起来。
“有没有吓到你！”
“嗯，吓到了。”
戚淮州拿过一旁的毛巾，不紧不慢地擦拭干净脸上的水，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
戚澄很不满意：“哥你敷衍我至少表情要变一变吧。”
戚淮州笑了下：“好，下次我会配合。”
戚澄嘿嘿一乐，又泼了一捧水到戚淮州身上：“要不要比赛游泳？”
这处温泉浴池长度也有二三十米，游泳的话勉强也够了。
戚澄如此提议，戚淮州没有不应的。
两人沿着直线游了个来回，毫不意外，戚澄输了。
只他输了还要耍赖，抓着戚淮州的胳膊气喘吁吁地喊道：“这次不算，我刚刚游歪了，没看到终点，再来再来！”
又比了两次，第三次不知是不是戚淮州放水，戚澄赢了，整个温泉上空都飘着他快乐的笑声。
运动过后，戚澄靠在岸边休息，他微微气喘，毫无所觉的仰着上半身，泉水温热，又经过这样一番运动，戚澄露出水面的肌肤几乎全是粉色的。
戚淮州目光落在戚澄裸露在外的上身，片刻后，拿了毛巾将人盖住。
戚澄拧眉看了戚淮州一眼，抬手将毛巾拿下来，不满道：“热。”
不过一秒，刚扔下去的毛巾复又盖了上来，戚澄扔开。
再盖上来。
反复两三次后，不等戚澄发火，戚淮州干脆用毛巾将人牢牢裹住，一个用力抱到腿上。
两人只穿了泳裤，这样的姿势，水下的肌肤几乎是肉贴肉在一起，戚澄既惊又羞耻，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脸上一片绯红，挣扎了两下，可惜身上的毛巾裹得死紧，所有挣扎都是徒劳，戚澄气喘吁吁，直起身瞪着身下的男人：“戚淮州！”
高大的男人一手紧箍着身上的人，另一只手还闲散的放在身后山石上，眼睛含着一丝笑意，任由怀里的人炸毛。
“你可以再试试。”
对方明显逗弄的语气，戚澄索性不动了，气鼓鼓的看着戚淮州。
“哥，很热啊。”
男人仰起头，用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弄开那黏在皮肤上的头发，看着那双被水汽沁润到潮红的眼睛，声音低沉：“别动，会感冒。”
他都热的心慌了，戚淮州还怕他感冒，他怎么不知道戚淮州年纪也不大就一副老年人做派了。
戚澄张口就要反驳，结果对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说出口的话不知怎的就打了个磕绊：“那、那我裹着还不行吗？你先放开我。”
说着他偏开头，避开戚淮州那过于专注的视线，但下巴却被对方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捏住，转了回来。
“躲什么？”戚淮州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戚澄的下颌线，目光从他泛红的脸颊滑到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温泉水还在缓缓流动，蒸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戚澄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太近了，近到他可以数清戚淮州眼睫上细小的水珠，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唇。
那种“好像要被亲吻”的错觉再次袭来，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具压迫感。
“哥……”戚澄无意识地唤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蝇，讨饶一般。
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不对，这太奇怪了。
“别……”
良久，就在戚澄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戚淮州终于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转而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如常：“好了，去冲一下，准备吃晚饭。”
晚饭戚澄吃的心神不宁，格外沉默，间隙里他会抬头去看戚淮州，面上偶尔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等戚淮州要对上他的视线后，戚澄又会烫到一般急忙转开。
他如此别扭，戚淮州倒是神情自若，甚至还给戚澄夹了菜，丝毫不觉得温泉池里发生的事情有任何不妥之处。
戚澄食之无味，又见戚淮州如此坦然，甚至开始觉得下午的事情是他的错觉。
是不是他被温泉水蒸得脑子出了问题，记忆错乱了。
咽下一口不知道是什么的食物，戚澄心里有了个主意，他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问身边的男人。
“对了哥，我一直想问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戚淮州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希望我结婚？”
“呃……”戚澄顿了下：“我觉得你年纪到了，也该考虑了。”
男人淡声问：“这次不跳楼了？”
戚澄面色一晒，想起几年前自己干的荒唐事，多少有些没理，不过他很快说道：“我那会儿小，不懂事，怕你结婚了就不要我了，现在我大了……”
男人接过他的话，反问道：“那你现在不怕了？”
戚澄沉默片刻，问：“你会吗？”
戚淮州没有回答，只静静的望着他。
戚淮州这样，戚澄心里十分忐忑，他当然是害怕的，以前他还是戚淮州亲弟弟他都会有这种担忧，更遑论他现在不是了。
“只要你能一直把我当弟弟，我其实也……”
后面的话戚澄说不下去了。
他许久不说话，戚淮州放下筷子，问：“现在你还希望我结婚吗？”
“我……我……”戚澄眼神闪烁，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站起身：“你的事情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我不想说这个，我吃饱了，我要去睡觉！”
戚澄趴在酒店的大床上，心思烦乱。
他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羽绒枕里，脑子里回想着今天的事情。
“疯了，是我疯了吧……”戚澄闷声嘟囔，烦躁地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带。
总不能是戚淮州疯了吧。
“咔哒”一声，疑似疯了的戚淮州开门进来，戚澄立刻闭嘴装死。
他现在不想和戚淮州说话。
好在脚步声渐远，戚淮州没过来，而是去了浴室。
他和戚淮州住的是套房，设施倒是一应俱全，只卧室只有一间。
原本两人睡一张床上也没什么，以前他们也没少同床共枕，小时候是戚澄硬要挤过去，长大后就没有了，甚至前两年戚澄偶尔想和戚淮州忆往昔，交流兄弟感情的时候，还被对方严词拒绝过。
可现在……戚澄侧过头，看向浴室方向，远处磨砂玻璃门透出模糊的光影，哗啦啦的水声持续不断地传来，是戚淮州在洗澡。
脑子里莫名开始想象着门后的景象，意识到自己在什么的戚澄一愣，而后使劲将脸在枕头蹭了蹭。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戚淮州不对劲。
他脑子也有问题了。
没过多久，水声停了。
戚澄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躺回去，扯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住，面朝墙壁，紧紧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
浴室门被拉开，带着湿意的暖热空气弥漫出来，戚淮州脚步声很轻，一步步靠近床边，戚澄能感觉到床垫另一侧微微下陷，属于戚淮州的、清冽又带着沐浴后暖意的气息笼罩过来。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努力感知着身后的动静。
戚淮州似乎只是安静地躺下了，没有其他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戚澄维持着一个姿势，身体都有些僵了，却不敢动弹分毫。
是他疏忽了，他应该再去开一间房的。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起身出去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侧。
戚澄浑身一颤。
这不一样，两人成年后也不是没抱过，但这次就是不一样。
戚澄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继续装睡。
那只手却没有离开，反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往后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