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封闭房间,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材质,头顶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看来这也是孤儿院里诸多禁闭室其中的一间。
顾砚白和十号同样被绑着,正靠坐在不远处的墙边。
顾砚白脸色苍白,嘴角带着淤青,看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殴打过。
十号脸上的指痕则更加明显。
“为什么?为什么要被刺我们?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任九的声音因愤怒和挨打而变得沙哑。
“为什么?”五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站起身,悠闲地在他们面前闲庭散步。
“当然是为了让你们,彻底认清现实。”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任九身上。
“你以为你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哈哈哈,可笑!你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完全公开而透明的。那份邀请函,那套不合身的侍应生衣服,还有那张工作证,全都是经过院长点头,我才敢给你们的。要不然,你以为凭我,能那么容易搞到拍卖会核心区域的东西?”
“你们也未免有些太过于相信我了吧?”
顾砚白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是不可置信与深深的挫败。
五号欣赏着他们的表情,笑容越发得意,“院长只是想看看,被逼到绝境的货物们,能上演怎样一出好戏。果然没让他失望,尤其是你,九号,那一下摔盘子,当真是……精彩绝伦!”
他猛地鼓起掌来,掌声和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份外刺耳。
“你不也是货物么,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顾砚白嘲讽的声音打断了五号的狂笑。
“闭嘴!”五号猛地转头呵斥,脸上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扭曲的嫉恨。
“少拿我和你们这些失败品相提并论!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得到了院长的信任!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他指着顾砚白,“你,十一号,自以为是的智慧?在绝对的力量和权力面前,狗屁不如!”
随即又指向任九,“而你,九号,除了一腔热血惹事生非,还有什么用?”
他越说越激动,洋洋自得地肆意夸赞自己,“只有我!只有我懂得审时度势,只有我知道跟随谁才能活下去,活得更好!院长答应过我,只要这次任务完成,我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顾砚白打断了五号的臆想。
“是他承诺给你的那种,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帮他咬人才能换来的自由吗?”
顾砚白冷冷地开口,语气里的嘲弄像冰锥一样刺人。
五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瞬间暴怒,冲上前一脚踹在了顾砚白的腹部。
顾砚白闷哼一声,蜷缩起来,额头上渗出冷汗。
“你懂什么!我看你小子真是欠教训!”五号咆哮道。
就在这时,沉重的金属门滑开的声音响起。
五号顿时噤声,老老实实地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迅速退至一边,恭顺地低下头。
一个穿着熨贴西装、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男人面容冷峻,眼神如同鹰隼,缓缓扫过被绑在地上的三人,最终落在恭敬垂首的五号身上。
“院长。”五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父亲。”顾砚白也乖巧应声道。
顾宏济没有看一脸谄媚的五号,目光停留在任九身上。
“冲动,易怒,不计后果。”他淡淡地评价,像是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物品,“但……爆发力尚可。”
他又看向顾砚白,“逆子。感情用事,优柔寡断。你的画笔,本可以更有价值。”
“父亲教训的是。”
顾砚白闻言头垂得更低。
“半年的禁闭和自我惩戒,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是。”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十号身上,深深叹了口气,却意外的什么都没说。
扫了一圈后,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任九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现在,告诉我,九号。”
“亲眼看着你的同伴因你的愚蠢和冲动而陷入绝境,感觉如何?”
任九抬起头,迎上那道冰冷的目光,紧咬牙关,被缚在身后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挫败感、愤怒、悔恨争先恐后地涌入内心深处。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他的冲动,他非但一个同伴都没解救出来,还搭进去了剩下两个同伴。
甚至有可能是……三层的所有同谋。
而五号则一脸愤恨地瞪着三人,心里想着,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犯了如此大的罪过,院长却好像只打算施以小惩?
而他,当年只不过想要偷偷逃出孤儿院,就险些被教养嬷嬷活活打死。
就因为顾砚白是院长的儿子吗?
一个邪恶的想法在他心中逐渐成型,倘若顾砚白死掉的话,那院长……会不会就能看到他了?
看到谁才是真正有用、且绝对忠诚的那一个!
顾雪霏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 迷迷糊糊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一位样貌清秀的年轻帅小伙。
“是你呀?快进来!”
顾雪霏有些欣喜地环顾四周,见附近无人, 方才小心翼翼地将对方请进了自己的房内。
“小十哥哥,你今天来找我,是又有什么新鲜的故事要讲给我听吗?”
五号转了转眼眸,大大咧咧地在顾雪霏的床边坐下。
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不, 这次, 我要带你一起做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
“好玩的事情……”
顾雪霏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比出去玩还有趣吗?”
“当然。出去玩算什么,哪有这件事惊险又刺激!”
光是想到自己即将要做出的事情, 五号的声音就兴奋得微微颤抖起来。
听到五号这么说,顾雪霏也瞬间来了兴趣。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呀。”
“马上要过年了, 哥带你出去放烟花玩。小雪妹妹, 你知道烟花吗?”
“不知道诶。”顾雪霏有些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
自打十几年前, 父亲在孤儿院门口收留了顾砚白之后, 父亲对她的关爱就被弟弟分走了大半。
父亲不准她踏出这栋主楼, 不准她和孤儿院里那些“不三不四”的野孩子们接触。
她就像是一只被锁在金丝笼里的雀鸟, 连窗外飘来的笑声都成了奢望。
更别提什么烟花,那只是图画书里斑斓而遥远的幻梦。
“父亲常说,外面危险。”
她小声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裙的蕾丝边,“他不准我出去,也不让我和别人玩。上次我偷偷跑去花园,和一个笑容慈爱的阿姨闲谈了几句,就被他关在房间里禁足了一个星期。”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渴望。
禁足的日子,只有四面冰冷的墙和无边的寂静, 就连阳光都透不进来。
五号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心里那份扭曲的报复欲和对于权势的渴望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顾雪霏和他一样,同样憎恶顾砚白。
那个被院长带回来的养子,凭什么夺走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切?
尤其是顾雪霏,她本该是院长唯一的珍宝,却因为顾砚白的出现,连自由都失去了。
五号的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工具。
“外面是危险。”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共谋般的亲昵,“但那是对别人来说。有你小十哥哥我在,你怕什么?再说了,你就不想看看,顾砚白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吗?”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顾雪霏的反应。
果然,听到顾砚白的名字,她绞着蕾丝边的手指骤然收紧,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和愤恨。
“他……”顾雪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怨气,“父亲肯定又把他带在身边,教他那些从来都不让我碰的东西。”
“没错!”五号趁热打铁,继续挑起顾雪霏的情绪,“凭什么他就能跟着院长出入那些场合,见识那些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而我们,连踏出房门一步都要受到惩罚。小雪,这不公平!”
“不公平……”顾雪霏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多年来积攒的愤懑和委屈,在这一刻被五号轻易点燃。
“所以,我们偏要出去!”五号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咱们不仅要放烟花,还要大放特放!你不是想得到院长的关注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啊!”
顾雪霏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微微起伏。
禁锢的金丝笼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外面不仅是广袤无垠的夜空,更是对父亲偏心和弟弟存在的一种激烈反抗。
她抬起头,眼中原本的茫然被一种决绝的光芒所取代。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我们出去。去看烟花,去所有他先前不准我去的地方。”
少男少女偷偷顺着窗外通风管道溜了下去。
他们顶着夜风肆意奔跑,终于赶在天亮前,来到了森林外围。
“这个给你。拿在手上就行。”
“好。”
顾雪霏好奇地看着手上的“棍棒”。
五号则从口袋里掏出十号珍藏多年的火柴盒,划亮一根火柴。
微弱的火苗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跳跃,映照在两人兴奋又紧张的脸庞上。
“看好了!”五号将火苗凑近顾雪霏手中那根细长“棍棒”的顶端。
伴随着“嗤”的一声轻响,顶端猛地爆开一簇耀眼的金色火花,如同瞬间绽放的微小太阳。
顾雪霏惊喜地低呼一声,眼睛被那跳跃的光芒点亮,她小心翼翼地举着那根小小的火把,看着火花不断地迸发、坠落,在渐褪的夜色中划出短暂而璀璨的轨迹。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绚丽,比图画书中的幻梦要真实千万倍。
“原来这就是烟花……好美……”
她的话音未落,五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看准时机,趁着顾雪霏全神贯注地欣赏烟花时,佯装不经意地,用自己手中即将燃尽的烟花棒尾部,猛地烫向顾雪霏握着烟花棒的手背。
“啊!”猝不及防间一阵尖锐的灼痛猛地袭来,顾雪霏痛得惊叫一声,手下意识地一松。
那根还在嘶嘶燃烧,迸溅着火花的仙女棒顿时脱手而出。在划过一道带着火星的绚烂弧线后,掉落在地上堆积的干燥落叶和枯枝上。
微弱的火苗遇上了极佳的燃料,只短短停顿了一瞬,便“呼”地一下窜了起来,迅速舔舐着周围的枯枝,火势蔓延开来。
顾雪霏捂着自己被烫红的手背,惊恐地看着地上迅速扩大的火团,又抬头看向五号,眼中充满了不知所措和慌乱。
“火……着火了!小十哥哥,怎么办?”
五号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计划得逞的洋洋自得。
他后退一步,指着那越来越大的火势,声音带着蛊惑,“还不快跑!再不逃命,咱俩都得葬身在这场大火之中!你父母今天恰好都不在庄园内,只要顺着这条林间小道逃出去,咱俩就能轻轻松松离开这里!”
“可是,可是庄园内的其他人呢,他们怎么办……”
顾雪霏有些心急地频频回头。
这时候的她也不过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罢了。
良知和善良尚未泯灭。
但五号这个坏种却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个可以向所有人复仇的大好机会。
“那你就叫啊,快叫,叫得越大声越好!让所有人都看到,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纵火犯!这样,你的父亲就会知道,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知道他的宝贝女儿都干了些什么!”
顾雪霏被他的话语和眼前迅速蔓延的火焰吓呆了,手背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交织,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五号近乎狰狞的目光逼视下,她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逃亡,和五号一起。
此时此刻孤儿院内已经乱作一团。
为了防止三人共谋,三人分别被关在三个彼此不相连的禁闭室内。
顾砚白的禁闭室四面全是墙,密不透风。
而其余两人的禁闭室则更像是单纯的禁足室。
任九是被窗外越来越亮的火光和远处传来的,不同于往常的嘈杂声惊醒的。
他冲到禁闭室那扇装有铁栏杆的小窗前,只见远处的天际被火光映成一片热烈的橘红色,浓烟滚滚,正从森林的方向朝着孤儿院蔓延而来。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孤儿院内扩散。
哭喊声、奔跑声、推搡撞击声混杂在一起,远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混乱都要剧烈。
任九冲到门边,用力捶打着坚实的铁门,朝外面声嘶力竭地大喊,“喂,开门!外面有人吗,快点帮我开门啊——”
脚步声杂乱无章地掠过门外,夹杂着孩子的哭喊和教养嬷嬷的催促。
“快跑啊,别都一股脑儿的堵在这里!”
“有没有人,帮我开下门!里面还有人!!!”任九把门锤得砰砰作响,手掌很快便红肿起来。
但回应他的却只有更加匆忙远去的脚步声。
浓烟开始从门缝和通风口丝丝缕缕地渗入进来,带着树木燃烧的刺鼻气味。
眼前求救无望,任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自救。
他环顾这间小小的禁闭室。
铁架床、木质桌椅、单薄的铺盖和一个搪瓷水杯。
他的目光很快便锁定在铁架床的金属支架上。那是几根用螺丝固定的铁管。
任九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猛踹床架连接处最脆弱的地方。
在反复几次后,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根约莫小臂长短的铁管被他硬生生卸了下来。
他冲到门边,将铁管较细的一端强行塞入门板与门框之间的缝隙,以身体重量为杠杆,死命往下压!
门锁处的木头发出响声,开始崩裂。
浓烟越来越密,他剧烈地喘咳着,眼睛被熏得刺痛,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
“咔嚓!”
门锁终于崩坏,房门弹开。
任九踉跄着冲入浓烟弥漫的走廊,融入混乱逃亡的人流。
他还不能走,他要找到妈妈和顾砚白!
在楼道间,他见到了同样刚刚挣脱束缚的十号。
他呛咳着,用力大喊道,“十号,你先去救顾砚白那家伙!等我救下母亲后,再和你汇合!”
在说完这些后,尚且还来不及再嘱咐些什么,他们便被拥挤的人群挤散。
因此,他没有见到十号那双,在听到顾砚白时,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的眼神。
任九不知道妈妈被关在哪里,但他大概听顾砚白提到过,在庄园外围有一座工厂。
他猜想,妈妈可能是被顾宏济扔到了那里,为他卖命。
幸运的是,妈妈被工厂里的一位厂工所救,此时,厂工师傅正陪着妈妈往孤儿院内走。
在见到自己儿子安然无恙的那刻,陆向萍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她一下就挣脱了搀扶她的厂工,踉跄着扑向任九,双手颤抖地轻抚上他的脸颊,仿佛要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
“小九!我的孩子……你没事,你没事就好,妈妈都快担心死你了……”
泪水混着烟灰在她脸上划出凌乱的痕迹,陆向萍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妈!”任九紧紧抱住母亲,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我没事,我好好的,别怕。”
短暂的相拥后,任九猛地想起顾砚白和十号。
他扶着母亲的肩膀,语气急促,“妈,你先跟这位师傅去安全的地方!我还要去找人,顾砚白和十号他们……”
陆向萍却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不行!小九,你不能再回去了!火那么大,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快跟妈妈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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