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白,我不会走的。”
“你也……休想再推开我。”
顾砚白刚睁开眼, 就见到了坐在床边的任九。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不显狼狈,一双晶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 像匹野狼。
“醒了就起来吃饭。”
这次轮到任九给顾砚白带饭了,这令顾砚白瞬间回想到了任九来孤儿院的第一天。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明明才过去没几天,却仿佛经历了一辈子之久。
“呆呆的看着我做什么, 看我能饱?”
任九笑了笑, 顾砚白这才骤然回神,有些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 “……没。”
他觉得他好像变傻了,要不然怎么一举一动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心随任九而动。
顾砚白接过任九递来的饭盒, 大口大口吃起饭菜来。
却没成想, 这是一个鸿门宴。
“不好意思, 我偷看了你的日记。”
“咳咳咳……”顾砚白闻言剧烈地呛咳起来, 任九连忙端了杯水递到他的嘴边, “快喝点水,润润嗓子。”
顾砚白一时情急,也顾不得推辞,就着任九的手喝下温水,方才停止了呛咳。
他涨红着脸看向一脸尴尬的任九,眼睛瞪得滴溜滚圆。
任九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你会把日记本夹在小说里。”
“算了, 反正我也没写什么,看就看了。”顾砚白在一时的羞恼过后,淡然地继续吃起饭菜来,但飞速蹿红的耳根子毫无疑问将他现在的真实情绪暴露了个干干净净。
“顾砚白,我们能好好聊聊吗。我知道,你并不像自己说得那样冷酷无情。而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脆弱,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保护和牺牲。所以……”
任九从裤子口袋中掏出饭卡,随意地丢在桌上。
“将卡拿回去,瞧不起谁呢。”
顾砚白看见卡先是愣了愣,随后,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是啊,是我自以为是,小看你了。昨天晚上,是你开锁救我出来的,用你的那把万能工具刀?”
怎么人人都知道他带了工具刀啊……
还有没有隐私了?
任九有些忿忿地点了点头。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任九,你是这所孤儿院里,唯一可以与我同行之人。我有一个计划,不知道你意向如何?”
“我以为我已经给出了我的回答。”
“什……”
顾砚白的目光落在饭盒盖子上,哪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砚白和任九商定好,避免共同交锋,各自称王。
就算无奈在同一个练习室内交锋,也尽量维持你赢一轮,我赢一轮的节奏。
他们本以为他们打假赛的行为会被十号和七号识破,却不料孤儿院的众人全都默契地假装视而不见,甚至隐隐形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配合。
十号依旧冷着一张脸,但在与任九的对决中,偶尔会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近乎鼓励的眼神。
七号则更加直接,在一次“恰好”与顾砚白分到同组进行逻辑推演时,她推了推眼镜,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别演得太假,院长不是瞎子。”
这看似警告,实则提醒的话语,让顾砚白心中一震。
他抬眼望去,只见七号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就连平日里最咋咋唬唬、唯恐天下不乱的五号,在被放出来重新参与比赛后,也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总是刻意挑衅,看向顾砚白和任九的眼神里,少了以往的恶意,多了几分复杂的平静。
有一次,他甚至“不小心”在顾砚白经过时,将一瓶未开封的伤药掉在了他的脚边。
这种无声的、弥漫在整个孤儿院上空的默契,像是一张无形而密不透风的网,将顾砚白和任九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
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在这座吃人的孤儿院里,似乎有无数双沉默的眼睛在注视着,有无数颗被压抑的心在悄然共鸣。
顾砚白忽然意识到,他和任九的计划,或许不仅仅是他俩的选择。
那些被规则压抑的、被恐惧支配的、被价值衡量的孩子们,正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无声的支持。
这支持微弱,却真实存在。
他和任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了然与坚定。
他们的路,或许比想象中更难,但也绝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只有彼此,孤立无援。
这场沉默的共谋,正在这座白色的孤儿院里,悄然上演。
他们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排兵布阵,在这一年内,任□□会了很多的技能。
他不仅学会了格斗,甚至还凭借着绝对音准,成为了一名业余的小提琴家。
而顾砚白则为顾宏济提供了更多的画作,借此,在稳固地位的同时也保全了性命。
然而,就在一切都慢慢往好方向发展的时候,他们发现,孤儿院的人数在惊人地减少。
先是底层的孩子们,渐渐,一层层往上。
魔爪愈发张狂,直到十三号和七号的消失,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引起了孤儿院所有孩子的警觉。
十号一脸严肃地敲响任九的房门。
“十三号和七号的房间已经一天都没有动静了。有人看到,她们被拖下楼。”
“我知道。我还知道更多的事。看看这个。”
顾砚白弯腰从床底下取出一副卷起的画作,缓缓展开。
画面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暖金色调,仿佛夕阳的余晖。
几位身姿曼妙的少女穿着精致的洋装,慵懒地倚靠在华贵的丝绒沙发或雕花栏杆旁。
她们的面容被刻意描绘得模糊而柔美,带着一种天真与媚态交织的神韵。
背景是奢华的房间一角,水晶吊灯折射出彩光,隐约能看到角落里放着昂贵的红酒和乐器。
整幅画看起来很像经典名画——
最后的晚餐。
“这是我还未来得及交给父亲的画。”
顾砚白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轻轻点在画中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上。
其中一个身着碎花长裙的少女修长的脖颈上,套着一个几乎与皮肤同色的、极其精致的金属西环,上面刻着一个细小的编号XIII。
任九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十三号!
顾砚白的手指又移到另一个少女的脸上,那戴着眼镜一脸冷漠的分明正是七号。
“父亲一直以来让我画的,不是单纯的艺术品。”
顾砚白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它们是商品目录。父亲用我的画,向某些特定的客人展示即将上市的新鲜藏品。”
他抬起眼,看向脸色铁青的十号和呼吸急促的任九。
“十三号和七号,还有之前消失的那些人,她们不是被处理了,而是被输送出去了。输送给那些需要‘特殊陪伴’的上流人士。孤儿院,不仅仅是试验场,它还是一个高级……”
顾砚白的喉咙处像卡了口痰,怎么也无法将那个词说出口来。
然而,在场的两位都很快领会了他的意图。
十号一拳狠狠砸在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紧咬牙关,额角青筋暴起。
任九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想起七号的冷静睿智,十三号那带着骄纵的鲜活……
她们竟然被顾宏济当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进行出售!
“我们必须毁了这里。”
任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必须救她们出来!”
顾砚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之前的蛰伏是对的。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部分真相和他们的运作方式。十号,我们需要知道这些‘货物’被运往哪里,具体的流程和守卫情况。”
随后,他看向任九,“你的技术和观察力,是摸清路线和制造混乱的关键。我们需要一个更为周密的计划,不仅是自救,还要尽可能多地救出其他人,并留下证据,把这座魔窟公之于众。”
反击的目标不再仅仅是生存,而是彻底摧毁这条肮脏的产业链,并将那些隐藏在幕后的恶魔,拖到阳光之下。
门外的阴影里,五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
正是从任九那套万能工具刀里“顺”出来的。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金属的冷光在他指尖翻转。
房间里,顾砚白压低的嗓音和任九压抑的愤怒透过门缝隐约传来。
五号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那不是平日里的嚣张或狡黠,而是一种更深的、混杂着嘲弄与算计的冷笑。
他无声地将刀片收回口袋,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走廊的昏暗之中。
只是在离开前,他状似无意地,用鞋尖轻轻踢了一下墙角那个不起眼的、早已奄奄一息的盆栽。
耸拉枯萎的叶片下,似乎有极细微的金属反光一闪而过。
房间内的探讨声仍在持续。
“父亲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 每次有重要的‘新品’出手,都会先在一场私人拍卖会上进行预展。那里是最接近真相,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任九听闻眉头紧锁道, “我们能混进去?”
“我能。”顾砚白肯定道,“我的画是那里的通行证之一。至于你么……”
他看向任九,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身份让你进去。”
几天后, 一封带着特殊暗纹的邀请函被秘密送入顾砚白的手中。
与此同时, 随信带来的还有一套侍应生的制服和一张伪造的工作证。
而这些,全都是五号的杰作。
拍卖会的地点设在一所远离市区的私人庄园。
夜幕降临, 庄园内灯火通明,豪车悄无声息地滑入, 衣着华丽的宾客们戴着造型不一的各式面具, 在侍者的引导下步入这座狂欢之所。
顾砚白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 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 遮住了他过于年轻的面容。
他手持邀请函, 坦然自若地迈入大厅,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全场,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和可能的通道。
任九则低着头,托着盛满香槟和甜点的银盘,穿梭在宾客之间。
制服有些紧绷,让他的行动略有不便,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其他侍应生别无二致。
在无意间略过顾砚白身边时,他听到了顾砚白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他说他观察到的路线图。
他牢记着顾砚白交代的路线图,耳朵捕捉着宾客们零星的交谈,试图从中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大厅里回荡着悠扬的古典乐,空气中弥漫着名贵的香水与雪茄的味道。
直到主持人登上中央的拍卖台, 宣布今晚的“拍卖会”正式开始。
顾砚白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看着自己的画出现在大屏幕上,随后,伴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一个个或麻木或恐惧的少女被带上来,像展示珠宝一样被灯光追逐,被台下那些隐藏在面具后的目光评估、竞价。
他的画作,此刻都沦为了将同伴推向深渊的帮凶。
一种混合着愤怒、愧疚和无力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间翻涌、积蓄。
当七号被推上台时,顾砚白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不同于以往,七号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黑色低胸小礼裙,鼻梁上的眼镜反射着冷静的光。
与其他人不同,她的眼神里没有麻木,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屈的倔强。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兴奋低语。
“看来,咱们的智慧女神还没学会何为……谦卑。”
主持人话音未落,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皮质手套的男人便走上台。
他没有使用任何工具,只是伸出手,用一种极具侮辱性的姿态,抬起了七号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不得不仰起头来。
七号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她的脸上,力道之大让她的头猛地偏向一边,眼镜飞落出去,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顾砚白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一记耳光骤停。
他看到七号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出红色的指痕,看到她紧抿的嘴唇渗出血丝,看到她因为强忍疼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的肩膀。
任九手中的银盘微微倾斜,杯中的液体肆意晃动。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勉强压下冲上台的冲动。
然而,这次,手的位置从脸上,改到了臀的位置。
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任九狠狠将银盘甩落在地!
顿时,香槟杯碎裂的脆响与银盘落地时的哐当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拍卖厅的平静。
金色的酒液与玻璃碎片四溅,惊得附近的宾客尖叫连连。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刻,任九的身影已如猎豹般迅速窜出!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目的侍应生,整个人化作一道裹挟着怒火的利箭,直射拍卖台。
“拦住他!”主持人失声惊呼。
台下的安保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试图阻拦。
任九却展现出惊人的敏捷与格斗技巧,他矮身躲过一记擒拿,手肘狠狠撞向另一名安保人员的肋下,整套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他眼里只有那个戴着皮质手套,正要对七号继续施暴的男人。
顾砚白在任九动手的瞬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任九这家伙可真是冲动……
算了。也确实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对着隐藏在耳廓里的微型通讯器低吼,“十号,就是现在!”
“嗡——滋啦——”
所有的灯光先是猛地一亮,随即疯狂闪烁了几下,伴随着电流的杂音,骤然熄灭。
整个拍卖厅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啊——”
“怎么回事?”
“灯,灯怎么灭了?”
刺耳至极的火警警报紧随而至,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系统被强制启动,冰冷的水柱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地浇洒下来。
奢华精致的拍卖厅瞬间变成了混乱不堪的水牢。
一时之间,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人们惊慌奔跑践踏的声音全都交织在一起。
面具被撞落,华服被淋湿,刚才还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此刻丑态百出,拼命地争相涌向紧闭的出口,却是徒劳无功。
在这片黑暗、混乱和冰冷的水幕中,顾砚白强忍内心对黑暗的恐惧,凭借着记忆和直觉,朝着拍卖台的方向冲去。
他的目标明确:接应任九,救下七号。
而此刻的拍卖台上,任九已经与那个戴着皮手套的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黑暗中视觉严重受阻,全凭感觉和声音。
任九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狼,招招狠戾,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只求最快速度地放倒对方。
水淋湿了他们的衣服,拳脚相交的声音沉闷而急促。
“七号!”任九在打斗间隙间大喊,“蹲下,找机会走!”
七号在黑暗中咬着牙,趁乱挣脱了因两人缠斗稍有松懈的钳制,摸索着向后台移动。
她不能私自逃亡,她必须救下更多的同伴!
顾砚白终于冲破混乱,靠近了拍卖台边缘。
“任九,你在哪儿,我来帮你了!”
就在这时,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从拍卖厅的几个角落亮起,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混乱的现场,最终聚焦在拍卖台上正扭打在一起的任九和手套男,以及正在试图逃离的七号和台边的顾砚白身上。
顾宏济冰冷且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声音通过不知何时重新接通的备用音响传来,在一片混乱中清晰得令人胆寒。
“游戏该结束了,孩子们。”
“喂,醒醒。”
任九是被火辣辣的巴掌所抽醒的。
他睁开眼,五号那张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清晰。
对方蹲在他面前,见他睁眼,又轻轻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动作充满了侮辱。
“醒了?九号,你这冲动的性子,当真一点没变。”
任九挣扎了一下,发现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坚韧的塑料胶带捆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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