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从来都没有重视过的亲生女儿,顾雪霏。
或许,之所以他们父女二人今天会闹到这一步,都是他的报应。
他用力呐喊道,但是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是那般微弱。
顾雪霏听闻缓缓转过身,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看着狼狈不堪的父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在闪电的映照下,凄美而破碎。
“爸,你知道吗?我怀孕了。”
顾鹤年瞳孔微缩。
“是陈既明的。”顾雪霏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哀恸,“我是多么想留下他,因为这是我和既明爱情的结晶。可是……因为你,因为李家,因为顾家这该死的名声和利益!我不能留他!”
“既明他也因此,不要我了。他从你的口中知道了李杨的事情,他觉得我脏了,我背叛了他,他走了!哈哈哈哈哈哈,爸爸,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顾雪霏在雷声和波涛声中又哭又笑,像是已经疯了,又或许是,早就疯了。
“霏霏,爸爸可以……”他想说点什么。
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可以什么?”顾雪霏一边嗤笑着步步后退,脚下是湿滑危险的礁石边缘,“可以给我很多很多的钱彻底捂住我的嘴?还是可以让我和李家那个畜生结婚,让我的孩子叫他爸爸?!”
“顾鹤年,你这个畜生!”
顾雪霏狠狠指向自己的老父亲,字字泣血。
“你毁了我!你亲手毁了你女儿的一生!”
暴雨更加猛烈,巨浪拍打着礁石,海上狂风几乎要将人掀倒。
顾雪霏站在礁石边缘,身体摇摇欲坠。
“霏霏小心——”
顾鹤年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女儿的手。
就在这时,赤着双脚的顾雪霏猛地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霏霏!!!”
顾鹤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扑过去一把死死抓住了女儿纤细的手腕!
顾雪霏的身体悬在半空,身下是咆哮着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
她抬起头,看着父亲因为用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真实的恐惧和焦急。
她忽然笑了,那是一种彻底解脱、带着无尽疲惫和释然的笑容。
“爸,这一次,你怎么就那么笨呢。明明在我和弟弟小时候,你还是很敏锐的。”
“那一次,我和你吵架,吵着闹着非要离家出走,弟弟追出去找我。那一次,你为什么就能轻易戳破我的谎言,看出,是我主动使计想要陷害弟弟呢?”
“究竟是因为你的良心发现,觉得亏欠了我们母女俩……还是……”
“你在畏惧自己的死亡呢!!!”
他确实抓住了顾雪霏冰冷的手腕。
然而,就在他抓住女儿,身体因惯性冲出礁石边缘的刹那,他看到了顾雪霏脸上那计谋得逞的、冰冷至极的笑容。
她的手指反过来,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
“一起下地狱吧,爸爸。”
巨大的拉力传来,加上礁石湿滑无处着力,顾鹤年只觉得身体一轻,便被那股力量拖着,猛地坠入漆黑冰冷的大海之中。
而顾雪霏的手腕,却被母亲孙卫红死死拉住,一点点往上升。
等待她的,是充满希望的光明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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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章特别说明:顾雪霏的孩子是李杨的,不是陈既明的。】
【下章开始是最后一卷,讲述十年前的福利院,几乎是纯感情流。所以这章并不是完结章哦。喜欢看攻受贴贴的可以着重看福利院篇。喜欢剧情流的可以不用再继续囤文了,剧情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了,几乎已经全都交代清楚了。】
【至于最后的一点秘密,比如阿望和钟缈和女孩子们的后续,会放在小说的尾章。】
第71章 “初遇”
阴沉的天色像是浸了水的脏抹布, 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透不出一丝光亮。
细雨刚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土腥气和垃圾堆若隐若现的酸腐味。
任九背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旧书包, 一步步踩过巷口湿漉漉的、印着乱七八糟小广告的水泥地。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放学时校门口那几个混混不怀好意的哄笑声和尖锐的嘲讽,如同一把利剑,贯穿了任九幼小的心脏。
“穷鬼。”
“看他那晦气样。”
他抿紧了唇,下颌线绷得很紧, 他没有选择与他们争辩, 亦或是厮打在一起,而是选择将所有不好的声音隔绝在外, 仅仅只是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拐过最后一个弯,熟悉的破旧筒子楼映入眼帘。
这是他的家。
又或者说, 这是他的家——“之一”。
他低下头, 颤颤巍巍地迈上了早已被白蚁腐蚀得只剩下一个空壳的木质楼板, 艰难地在扶手的支撑下, 攀登上了四楼。
然而, 当视线触及到自家房门时,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木头原色的老旧防盗门上,此刻被泼满了大片粘稠的、猩红色的油漆。
那抹艳色是如此刺目,宛如刚刚凝固的血液,张牙舞爪地覆盖了绝大部分门板,顺着门缝滴滴答答流淌下来,蜿蜒成河。
门上还贴了七八张A4纸,上面大大的“欠债还钱”如同恶魔的符咒,烙印在正中央。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捏紧,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又来了。
像摆脱不掉的噩梦,如影随形。
——高利贷。
这三个字带着浓烈的铁锈味和血腥气, 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死死困住了他和母亲的人生。
紧紧只是站在门外,他便能想象出母亲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那惊恐万状、瑟瑟发抖的样子。
能想象出家里可能又被他那人渣父亲翻得底朝天、一片狼藉的惨状。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带着哭腔和绝望的抱怨,手忙脚乱地收拾那点少得可怜的冠名为“任九的东西”的行李,再一次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灰溜溜地逃离这个刚刚勉强落脚、尚未捂热的“家”。
这种周而复始的、看不到尽头的漂泊和屈辱,像沼泽里的淤泥,一点点吞噬着他,让他胸口涌起一阵强烈的、生理性的恶心和没由来的烦躁。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一种暴戾的冲动在血管里蠢蠢欲动,想要摧毁什么,却又无处发泄。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血红色的门,随后……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他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踹在了那扇摇摇欲坠的余漆未干的门板上!
“砰——”
一声巨大的、近乎碎裂的巨响,在狭窄逼仄的楼道里轰然炸开,连带着震得墙壁上的粉尘都纷纷落下。
门板猛地向内弹开,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发出吱呀的响声。
“吗的吓老子一跳!酒呢,老子不是给钱让你去楼下老张那儿帮我赊两瓶茅台来吗?”
“花了。再说了,你就给我2毛5,别说假茅台了,就连掺了水的米酒,都不够。”
任九看了眼粘在门上取不下来的鞋子,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索性也不再挣扎,直接甩脱鞋子后赤脚走进门里。
“小九,你的鞋子呢?光着脚不好,会生病的。”
妈妈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她的脸上、身上满是斑斑点点的淤青。
“妈,爸这是又打你了?因为什么?因为没找到钱?”
任九快步走到母亲身边,连忙用力将母亲搀扶起身,让母亲尽可能靠在自己身上。
“还能是因为什么,孟虎方才又来过了。说要提10万。”
“10万?这次怎么这么少?”
任九瞬间觉察到了异常,他的目光落在了只顾着喝酒吃菜,没有瞟自己一眼的父亲身上。
“是本金10万,利息……”
陆向萍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袖,显然是金额之大让她有些说不出口。
恰在此时,酒瓶落地的脆响顿时唤回了任九正在思考的理智。
“啊——”陆向萍被酒瓶炸裂的声响吓得连连大叫起来。
“不就是区区80万吗?那都是些小钱,等爷再下几回馆子……”
“不能再赌了,不能再赌了。老任,再赌这个家真的要散了——我求你,求求你了,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小九,别再去赌场了,好吗?”
陆向萍跌跌撞撞地挣脱开任九,向自己的丈夫走去。
等来的,却是一顿不由分说地暴打。
密集的拳头像雨点般落下,任九想扑上去救母亲,却反被母亲一把推开。
“小九,快逃啊!快逃——妈妈没事,妈妈手里有钱,他不会真的打死我。但是小九,你和我不一样,再不逃,他是真的会打死你的!!!”
“妈妈——”
年幼的任九无助地看着妈妈的眼睛一点点阂上,绝望地冲出了“家”门。
任九在离开家后,无处可去。
他在雾江市没有亲戚,更没有朋友。
他不能回家,等待他的便只有死亡的命运。
他尝试着去天桥底下学人乞讨,但又放不下满身傲骨。
在天桥底下勉强熬过一个寒冷的夜晚后,他终于见到了一家24小时连锁便利店。
或许是开在闹市区,因此这家便利店的生意很好。
店员们都在忙碌着接待客人,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只衣衫褴褛的小老鼠偷偷溜进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感受着便利店温暖的暖气和舒适的环境,任九摸着已经饿得有些疼痛的肠胃,他意识到,今天必须要进食。
哪怕只是饮一杯热水也好。
可是,他的身上连一个铜币也没有。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不仅发现便利店的物价高得离谱,而且发现了五个正在缓慢转头的摄像头。
如果他在这里盗窃的话……
一定会被人发现并扭送警察局的。
一时之间,他的心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挣扎。
亦或是活下去?
活下去的欲望逐渐占领理智的高地,他摸着不断咕咕叫的肚子,在快要因为饥饿彻底晕过去的最后一刻,抓住了面前人手中刚刚热好的饭团,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他吃得极快,像是感觉不到烫。
短短几瞬,便已经将饭团囫囵吞枣似的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随后,他心满意足地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彻底闭上眼摔倒在地。
任九再次睁开眼睛,不是在警局,而是对上了一双清澈明亮如山涧溪流般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冲他友好地笑了笑,率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顾砚白。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对你印象相当深刻呢。”
顾砚白?谁啊……
任九在脑海中努力搜索这个名字,但得出的结论依旧是空白。
他确定,他不认识他。
像是被任九茫然又警惕的眼神所逗笑,顾砚白的笑意又明显了一些。
这使得他眼角下的黑痣随着他的动作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明亮得如天上的繁星。
如同烙印般,深深烙刻在任九的灵魂深处。
这么好看的人,如果自己见过,一定会想得起来的。
所以,他果断询问道,“你究竟是谁?我确定我们之前从未见过。”
“是吗?”听任九这么说,顾砚白好看的杏眼微微耷拉下来,像是有些受伤。
但随后,他又嘴角微微上扬,调侃道,“这就不记得了……还真是个记性不好的。你忘啦,两小时前,就在这家店里,你当着店里所有人的面,三两口就吃完了我的早饭。”
顾砚白望着任九呆滞的表情,双手托腮近距离笑吟吟地看向陆久,俏皮地歪了歪脑袋问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吗?我买的饭团,是不是特别香,特别好吃啊?我看你吃得可欢实呢!”
糟糕,好像真有这茬。
任九想起来了,自己晕倒前好像是吃了一个什么软软糯糯的食物,后来自己就因为低血糖发作猛地晕过去了。
听顾砚白提醒自己,任九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些,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吃了你的早饭。以后等我有钱了,一定会加倍还给你的。”
“嗯嗯。我知道。你看起来就像是个品德兼优的好孩子。”顾砚白人小鬼大地点了点头。
“对了,说了那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任九。”
“哪两个字?”
“任然的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
“好随便的名字啊。”顾砚白有些无趣地瘪了瘪嘴,“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难不成是因为你是家里的第九个孩子?”
“不许说我名字随便!我妈说了,给我取名,九,是代表长久的意思。”
“长久……长久……”顾砚白反复地念着这两个字,眼眸微动,似是心中有所触动。
“嗯,是很好的寓意呢。任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流落街头,连最单纯的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但既然,你偷的是我顾砚白的东西,而我顾砚白,又很想结识下你这个朋友,所以……”
顾砚白望着陆久,友好地笑了笑。
“这个饭团便不算是你偷的,而是我送的。”
“我不仅要送你这个饭团,以后只要你来这里,报上我的名字,你想要什么,我都请你吃。好不好?”
“为什么?顾砚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目的?”
从小妈妈便告诫过他,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除非,是陷阱。
亦或是交易。
任九不知道顾砚白想要的是哪一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现在的他,都不想给,也……
给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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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修改了体系,打算将孤儿院的部分写得很具体。其中也包括了幼时的顾砚白、陆久、陈既明是怎样和顾家人相处的。因此,孤儿院篇会大量解答之前七十章遗留下来的疑问,并不再放在之后的番外和增补篇内。
【请大家务必不要跳过孤儿院篇!!!】
“回家。”
顾砚白没有追问他回家的缘由,只是笑着从书包中取出纸笔,写下了一串号码, 塞进他的手里。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收好了,千万别弄丢了。记住,如果你有事,就来这家便利店里找我。只要你找我, 我就会帮你。”
“无论是什么样的忙?”
顾砚白闻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等下次见面,再说吧。”
眼见天色已晚, 自己又已经一夜未归,顾不得再和顾砚白说些有的没的, 任九拉高衣领, 顶着凌烈地寒风快步往家里赶去。
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任九将顾砚白给的那张纸条紧紧攥在手心, 仿佛那是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中唯一的一点暖意。
走在回家的路上, 陆久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释这一夜的未归。
越靠近那栋熟悉的筒子楼, 心里的不安感就越发强烈。
楼道里比平时更安静,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他赶忙快步上楼,家门口没有熟悉的醉醺醺的身影,也没有预料中的咒骂声。
房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
他心头一紧,猛地推开门。
屋内一片狼籍,仿佛被洗劫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酒精、剩菜和……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妈?”
任九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没有回应。
他心脏狂跳,几步冲进卧室。
昏暗的灯光下,母亲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凌乱的发丝黏在苍白汗湿的脸上, 嘴角破裂,渗着血丝,眼眶则被打得乌青肿胀得厉害,几乎睁不开。
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
听到脚步声,陆向萍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到来的是任九,浑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任九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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