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切尘埃落定,闲下来了,加上又重新联系上了陈时津,那么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了邵惜。
邵惜真的,也不联系他啊。
邵惜的朋友很多,每个都说邵惜重情重义,怎么到他这,就那么狠心。
虽然没有陈时津久,但也认识了十三年了。
段忱林垂着眼,声音低沉:“所以刚回国那段时间,我其实很讨厌你。”
但现在想想,当初为什么要追求陈时津呢?除了和邵惜作对、不想让邵惜好过、不想让邵惜顺利追求到陈时津以外……
或许还有,他和邵惜已经四年没联系了,本来关系也不好。回了国,也没有别的理由重新站回到邵惜身边。
想用这种方式,提醒邵惜还有这么个人吧。
不想他真的忘了他吧。
第48章 我很想你(大修)
邵惜说:“对、对不起……”
段忱林一怔,“为什么道歉?”
邵惜的眼泪已经不掉了,但仍然蹭了段忱林一脖子的水,“因为、区别对待你。”
段忱林张了张嘴,似乎是没想到邵惜会在意这个。
“我没有意识到……我那个时候可能是、有点讨厌你,但我一直都把你当很好的朋友的,所以……”
段忱林没有作声,只是将侧脸更紧地贴着邵惜的脸侧,闭上了眼。
邵惜终于把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说了出来:“所以你出国了,我、我很难过……”
“嗯,”段忱林的嗓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了,对不起。”
秋千不稳地晃了晃,邵惜感觉到段忱林轻而易举地把他往上托了托,怕他摔。
他顺势贴得更近,几乎整个人都依偎在段忱林怀里。从身后看,只能看到两条纤细的腿在段忱林身侧乖顺地垂落,在空中轻轻晃荡着。
段忱林想问,那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但最终只是沉默。
做了那种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明明越晚,气温就越凉,邵惜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他的思绪渐渐放空,这个姿势很舒服,全身都不需要用力,哪里都被稳稳地托着。他侧过脸,视线自然下垂,看到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手牵在了一起,紧紧握着。
邵惜眨了下眼,下意识地就把手抽了出来。
抽完之后,他不知怎的,又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去看段忱林的表情。
段忱林也没什么表情,只视线落在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上,睫毛垂着,侧脸优越而寂寥。
邵惜又不知怎么的,重新把手塞了进去,小声道:“那不是……讨厌的意思。”
闻言,段忱林忽然扣紧了他的手,把他抱得很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碎进身体里。
力道大到让邵惜觉得疼,仿佛听到骨头被挤压的咔啦声响,脸也被堵了个结结实实,呼吸间全是段忱林身上清冽的气息。
他有些喘不过气,刚想侧过头汲取一丝空气时———
力骤然一松。
段忱林放开了他。
崩溃过后是克制,人也往后退了点,回到了安全的距离。
奈何邵惜跟没骨头似的,一点力都不舍得用,支撑在哪,他就往哪倒,软绵绵地挨过去。
段忱林一僵,只尽心尽职地当邵惜的大号靠枕,手规规矩矩地稳住秋千,没再碰过邵惜。
他低声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邵惜把下巴搭在段忱林的肩膀上,既然段忱林这么说了,他就问了起来:“你初二的时候,为什么要把我的书包丢进水池里啊……”
一下跨度太大,段忱林顿了下,道:“不是你先把我的作业扔进垃圾桶的吗?”
邵惜吸了下鼻子:“那你也不能扔、水里啊,里面有我外婆给我的礼物,全坏掉了……”
段忱林一愣,回想起来,所以当时邵惜才异常地发那么大火吗?和他狠狠打了一架,哪怕陈时津过来拉架都不听。可当时他只当邵惜发疯,冷嘲热讽得更厉害。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说。
邵惜委屈道:“那初三的时候,为什么要在我跑操的时候,故意踩掉我的鞋子,害我摔跤。”
段忱林:“……不是你往我的鞋底上粘了香蕉皮吗?”
“我才没有!”邵惜立刻直起身子盯他,“我那几天什么都没做,结果你莫名其妙地让我在大家面前出丑!”
那是谁干的?难道是他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但当时两人关系紧张,让他一下子认定了罪魁祸首。
段忱林道:“是我错。”
邵惜又重新躺了回去。
每问一个,都能得到段忱林的一句道歉,他瞬间就兴师问罪了起来,“还是在初三,你……”
两人就这样挨着,在夜色中说了很久,从小学说到高中,大到打架,小到早餐不见,将那些横亘在岁月里的误会一件件全部摊开。
然后邵惜轻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过得怎么样?”
段忱林眉眼淡淡,沉默了几秒,望着远方模糊的树影,缓缓道:“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上课就在教室待着,下课了就回租房,周末去健身房,偶尔自己做饭吃。”
“那假期呢?不和朋友出去玩吗?”
段忱林“嗯”了一声,“不想出。”
邵惜抿了抿唇,“也不谈恋爱吗?”
段忱林:“嗯。”
邵惜不说话了,只蹭了蹭段忱林的锁骨,安静下来。
不知待了多久,这静谧才被一个小孩打破,小孩从远方忍者跑地冲过来,然后直直地停着秋千前方,好奇瞅着他俩。
邵惜同那小孩面面相觑。
段忱林这才扶着邵惜,让后者的脚碰到地。
夜色渐浓,两人沿着路慢慢走回去。
一路无话,邵惜照例坐在后座,只有晚间电台播放的歌曲娓娓道来。
或许是真的将一切都说开了,邵惜前所未有地觉得一身轻,心情也好了起来。
在看到邵小黑那个小小的身影立在鞋柜上,歪着脑袋看他时,他的兴奋值达到了顶峰,扑过去,把猫抱起来,“小黑!”
明明当初说对猫不感兴趣的是他,如今直接把脸埋到猫肚子上的也是他。
站在玄关吸了大概有五分钟,他一回头,看到段忱林一眨不眨地盯着猫看。
虽然名义上跟他姓,但确实不是他的猫,邵惜迟疑地把猫推过去,“给你。”
“不是,你抱。”段忱林总算把目光收了回去,他顺手把邵惜的鞋子摆好,走到阳台,脱掉外套。
正想直接丢进洗衣机里时,被上面的一点不明液体吸引了注意。
邵惜还真蹭了他一肩膀鼻涕,怪不得后面换了另一边肩膀枕。
邵惜看段忱林拎着衣服一阵沉默,当时的理直气壮霎时演变成了心虚,他抱着猫,快速地溜进了自己房间。
而具有严重洁癖的段忱林,看着那一小滩痕迹,无奈地笑了下。
这是邵惜在这个家自己睡觉的第一晚,但他觉得有邵小黑在,应该会好很多。
门被敲响,邵惜看过去。
段忱林穿着干净的家居服站在门外,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手里拿着两个冰袋,“敷一下眼睛。”
邵惜仿佛都能闻到段忱林身上那股味,他接过来,“你快去睡觉吧……”
眼睛好红。
段忱林“嗯”了一声,“晚安。”
邵惜乖乖回道:“晚安。”
门被段忱林带上,几秒后,邵惜听到对面房间也传来关门声,与此同时,手机震了下。
是段忱林发来的消息:记得涂药。
邵惜打字:哦……我刚刚涂了。
段忱林:还疼吗?
刚刚不当面说是怕他尴尬吗?邵惜舔了下嘴巴,实话实说:还有一点。
段忱林叮嘱道:你要好好涂,里面也要弄到。
邵惜也不知道有没有涂均:……唔我弄了。
段忱林继续道:你弄完先不要穿裤子,不然蹭没了。
邵惜咬了咬嘴巴里的肉,看着这些直白的字眼,一点热意漫上耳根,他说:……嗯。
他刚刚就光着屁股趴在床上。
段忱林:还是不舒服的话,和我说,我们再去医院。
邵惜把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我知道了。
段忱林:好,你要是实在害怕,就过来我这,我睡沙发。
邵惜:嗯。
见对话终止,邵惜壮了壮胆子,打算开着个台灯睡。
哪知刚关了灯,除了台灯那个亮堂的白,另一束暖黄的、微弱的暖光也从角落里亮起来。
是一盏小夜灯。
柔和的光线恰好驱散了角落的黑暗,又不会刺眼。
邵惜抱着枕头,轻声嘟哝道:“还算你有良心。”
托小夜灯和邵小黑的福,这一晚邵惜很快就睡着了,以至于第二天闹钟还没响,就自然醒地睁开了眼,冰袋掉到了地上,彻底融化了。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邵小黑在床尾蜷成一个贝果,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习惯性地赖了会床,发现实在睡不着了,便趿拉着拖鞋去洗漱,猫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打开房门,米的香气先飘了过来。
“醒了?”段忱林听到声响,从厨房走出来,看他。
邵惜“嗯”了一声,还带着刚醒的鼻音,他一下就注意到了段忱林眼下的淡淡青黑,明明昨晚到现在应该有九个小时,但后者看起来依旧没怎么睡的样子。
段忱林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他说:“先去喝一杯水,早餐快好了。”
邵惜纠结了一会,还是没问,可能只是一晚上没补回来。
邵小黑还小,精力无限,一醒就逮着人捉弄,顺着段忱林的裤腿往上爬,来回好几次,差点跳进电饭煲里。
段忱林不得不拎过邵小黑的后颈,把猫丢到沙发上,来了一句:“讨厌鬼。”
邵惜放下水杯,因这个字眼,他忽然就想起来,段忱林昨晚在秋千上抱着他,说的那句“所以刚回国的那段时间,我很讨厌你”。
他窝在沙发里,看着段忱林在厨房挺拔的身影。
刚重逢的时候,他当然也是讨厌段忱林的。
那后来为什么原谅了呢?
可能是再怎么愤怒,四年也过去了,时间总是会抚平一切,并且篡改记忆,进行洗脑:其实当时你也没有多伤心,只是哭了一下罢了。
直到,他听到段忱林回国,怨恨之余,另一种情绪更快地从心底涌了上来———
段忱林回国了。
我很想你,段忱林。
第49章 那你要不要看
今天的早餐是胡萝卜瘦肉瑶柱粥和香菇马蹄蒸饺。
留子的手艺确实不错,邵惜吃了个撑,他满足地伸着懒腰,手臂向上伸展,睡衣下摆因此往上走了点,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线。
“等下,”段忱林的目光一下捕捉到了那抹刺眼的紫,“你腰上,怎么有个淤青?”
不是他眼尖,而是那块淤青不小,被裤腰遮住一半,颜色还特别深,在邵惜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明显,像中毒了。
“嗯?”邵惜低头看了下,随即捂住,“哦没什么……”
段忱林蹙眉,“怎么弄的?”
邵惜连忙摆手,声音不自觉地变小,带着点欲盖弥彰:“不是,没有。”
段忱林已经起身,从药箱里翻出来了万花油,“撞到了?”
邵惜胡乱地“啊嗯”了几声,“……是撞到了,但不是很严重,不用上药,你别翻了。”
段忱林盯着他:“这叫不严重?”
邵惜从小就这样,又皮又跳脱,以至于身上总出现大大小小的伤,他一边喊着不要涂药,一边碰到了又疼得龇牙咧嘴,最后往往由他和陈时津连哄带强地处理。
陈时津还会游说一下,他一般把人一按,直接上手。
但现在他不能这样了。
邵惜被这个眼神看得冤枉,再三表示,“唔……真的不用,没事。”
段忱林坚持:“那也要涂一下,好得快些,等吃完早餐,你涂完了我们再出……”
邵惜从来没觉得段忱林这么啰嗦过,宛如陈时津上身,他听着,忍无可忍地打断:“那是吻痕!”
“嗯?”轮到段忱林愣住了。
话头一旦出口,接下来的所有都顺理成章了,邵惜忽然就变得大胆起来,那点羞赧被一种奇异的理直气壮替代,他甚至趾高气扬地踩到椅子上,“对!你亲的!都说了不用涂,不用涂!这下听明白了吧!”
段忱林闭上了嘴。当时醒来,由于邵惜蜷缩着和被子盖着的缘故,他对邵惜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看到后颈和后背上的那些。
他也猜过、想象过邵惜身上其他地方的惨烈,可神奇的是,邵惜的脖子和锁骨上干净得没有一丝痕迹,他又情不自禁地抱有一丝侥幸。
那天晚上,他是不是尚且还有一丝理智,也没有把邵惜折腾得那么惨。
况且很少有把吻痕留在腰上那个位置,以至于他一下没联系起来。
邵惜迟疑地问:“你是醉了会断片那种类型?”
段忱林的喉结滚动了下,缓慢道:“嗯,后面的……我全都不记得了。”
他心想,还不如让邵惜断片、他记着,这样起码能减少一点对邵惜的精神伤害。
其实在那晚之后,两人一直无意识地避免提到这件事,如今说起,邵惜便小声道:“……当时我的衬衫卡在了我脖子上。”
他记得,当时段忱林一直在亲他的脖子,导致他完全没有办法把头低下来。
不过还好有衬衫挡着,不然他压根不用见人了。
段忱林便道:“对不起。”
只要一提起这件事,段忱林的神色就会让邵惜看得很不舒服,眉目敛着,疲色明显,气息很沉,有一种近乎死寂的自我厌弃感。
他不想这样。
这样一点都不像段忱林。
邵惜猛地站起来,说:“出门吧,上课要迟到了!”
段忱林沉默了几秒,再起身时,已经迅速将所有情绪收了起来,恢复成那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
两人出了门,段忱林自觉帮邵惜打开后座的车门。
照旧一路无话。
到达学校,邵惜率先下了车,他站在路边,却看到段忱林把那个坐垫也带了下来。
坐垫还是面包片形状的,一个可爱的颜表情印在上面,短短的四肢晃来晃去。
邵惜如临大敌,“你带这个干什么?”
段忱林拎着那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坐垫,平静道:“你上课的时候坐。”
邵惜立刻拒绝:“我不要!你快把它放回去。”
段忱林问:“……不疼了?”
邵惜一噎,联想到连续六个小时课程对某个不可言说部位的严峻考验,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嗫嚅着认输:“……疼。”
但他一个男生坐着,就很奇怪。
段忱林陈述事实:“班上挺多女生都有。”
邵惜有些面红耳赤:“但那是女生!我是男生,特别是我!大家都知道我和你那什么……会联想到那个!”
虽然现在确实就是那什么完屁股疼才要坐垫的。
段忱林想了想,“那我也去买一个坐上。”
邵惜瞬间朝段忱林投以“你是天才”的目光。
去三教的路上恰好经过超市,两人站在货架面前,看了一会。
邵惜拎了个粉色甜甜圈的下来,塞到段忱林怀里,“你坐这个。”
段忱林没什么意见。
邵惜思考了下,说:“就我俩有坐垫好像也不大好……”
段忱林又揪了两个粉嫩的下来,说:“那给林方远和夏绪也带上。”
邵惜满意了。
哪知林方远和夏绪压根不在乎这坐垫粉不粉,唰地一下坐上了,感激涕零道:“是赈灾物资!谢皇上!”
邵惜服了。
林方远谢完恩旨,一抬头,脱口而出:“段皇上,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嗯嗯!对!邵惜霎时竖起了耳朵,林方远好样的,就这么问!
段忱林淡淡道:“没什么,有点失眠。”
林方远:“皇上保重龙体啊!睡眠不足可是要掉肌肉的啊!”
邵惜无语。
一旁的夏绪插话道:“对了,咱们学校万圣节那天好像有大型游园活动,海报贴得到处都是。”
连林方远都知道,“那不是本科组织的活动吗?”
“那我们也可以去凑凑热闹啊!又没规定研究生不能参加,反正那天周日嘛,邵惜你们去不去?”
反正也没什么事,邵惜爽快道:“可以啊。”
一天的课连轴转下来,邵惜只觉得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浑身没有一处地方叫嚣着不疼。
他瘫在沙发上,连指尖都懒得动弹。
段忱林把手洗干净,道:“我去放热水,你泡一会。”
有人服侍他,邵惜乐得清闲,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浴缸不算大,但很深,水流包裹着疲惫的身体,泡得他有些昏昏欲睡。直到门被敲响,他才不得不从凉掉的水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