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犹豫了一下，操场人多喧闹，对他来说通常是需要回避的场所。
但他看了看林砚眼中期待的光，又感受了一下身上暖洋洋的阳光，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深秋的操场，阳光明媚而不炙热，跑道上有学生在跑步，草坪上三三两两坐着人，看书、聊天，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林砚和江辞沿着跑道外围的树荫慢慢走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了一会儿，林砚看到旁边有卖饮料的自动售货机，便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点喝的。”
江辞点点头，安静地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看着远处草地上嬉笑打闹的人群，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感受这久违的、属于正常校园生活的气息。
林砚快步走到售货机前，投币买了两瓶矿泉水。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去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操场对面的看台。
看台较高处，稀疏地坐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深色外套，独自坐在角落，似乎正拿着手机，而手机摄像头对准的方向……好像是江辞所在的位置？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警惕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紧紧锁定那个身影。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林砚的注视，迅速收起手机，压低帽檐，起身快步走下看台，混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动作太快，太刻意了！
绝对不是普通学生！
林砚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强迫自己冷静，快步走回江辞身边，将水递给他，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的笑容：“走吧，太阳有点晒了，我们回去吧。”
江辞接过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天色：“还好吧？”但他没有多问，顺从地点点头。
回宿舍的路上，林砚的心绪再也无法平静。
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是谁？
是警方安排的便衣保护？
还是……刀疤刘背后的残余势力？
他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校园里出现？
他们想干什么？
还是寻找下手的机会？
巨大的担忧和愤怒在他心中交织。
他偷偷给王警官发了条信息，简要描述了刚才的情况和那人的特征。
回到宿舍，林砚的心情依旧沉重，但他没有在江辞面前表露分毫。
他不能让刚刚轻松一点的江辞再次陷入恐慌。
晚上，王警官回复了信息：「收到。已排查，非我方人员。特征已记录，会加强校园周边巡逻和监控筛查。你们日常务必保持警惕，尽量避免单独前往人少僻静处。有情况立刻报警。」
林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果然是他们！
他们像阴魂不散的幽灵，从未真正离开！
他看着对面正安静看书的江辞，灯光下他的侧脸宁静柔和，仿佛对外界的危险一无所知。
林砚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必须想办法，主动做点什么，不能总是被动防守。
临睡前，林砚躺在床上，大脑飞速运转。
他想起父亲之前提到过，有个朋友在网络安全方面很有建树。
或许……可以从那个境外号码和U盘的来源入手？
虽然警方也在查，但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他决定明天就联系父亲，问问具体情况。
就在林砚迷迷糊糊即将睡着之际，他的手机屏幕突然在黑暗中亮起，发出微弱的震动。
不是来电，也不是普通的短信提示音，而是一种他特意为某个加密通讯软件设置的特殊通知音！
林砚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
这个软件，是他之前为了和苏小雨安全联系而下载的，后来几乎没再用过。
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发消息？
他心跳加速，解锁手机，点开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软件图标。
联系列表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头像在闪烁——那是苏小雨的账号。
但发来信息的，却不是苏小雨！头像下面显示的名字是——「Ghost」（幽灵）！
一条简短的信息映入眼帘：
「线索在老地方。小心尾巴。」
信息后面，附带着一个加密文件的接收链接！
林砚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Ghost？
苏小雨的账号怎么会被别人使用？
尾巴……是指白天的鸭舌帽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充满神秘和危险气息的联系，将刚刚获得的平静彻底打破！
一个新的、更加扑朔迷离的旋涡，似乎正在悄然形成……
第47章 幽灵
手机屏幕上那个闪烁着「Ghost」（幽灵）名字的信息，像一道来自深渊的闪电，劈开了深夜的宁静，也劈开了林砚好不容易筑起的、短暂安宁的心防。
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冻结在四肢百骸。他僵在床上，瞳孔因震惊而收缩，死死盯着那条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消息：「线索在老地方。小心尾巴。」以及后面那个幽深的、仿佛通往未知危险的加密文件链接。
Ghost？
为什么会用苏小雨的账号？
哪个老地方？
是图书馆那个靠窗的角落？
还是江辞曾被囚禁的旧机修厂仓库？
尾巴……是指白天操场看台上那个鬼祟的鸭舌帽吗？
无数个问题像冰锥一样刺进林砚的脑海，让他呼吸骤停。
恐惧和警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第一个念头是：这是陷阱！是幕后黑手新的把戏！目的是什么？引他出去？还是进一步离间他和江辞？
他几乎要立刻删除这条信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线索”两个字，却又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是某个知情人冒着风险提供的帮助呢？
刀疤刘死了，但案子陷入僵局，任何可能的突破口都至关重要，尤其是关系到江辞的安全！
激烈的思想斗争让林砚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看了一眼对面床上熟睡的江辞，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他安静柔和的轮廓。
绝不能把他卷入更深的危险！
林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立刻点开链接，而是先尝试用加密软件给“Ghost”回复：「你是谁？老地方是哪里？」
信息发送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对方显然不打算暴露身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煎熬。林砚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加密链接上。冒险点开，可能中毒，可能暴露位置，可能落入圈套；不点开，可能错过关键线索，可能让江辞持续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中。
最终，保护江辞的念头压倒了一切顾虑。
他咬咬牙，拿出备用的、不常用的旧手机，断开所有网络连接，仅用移动数据，小心翼翼地点开了那个链接。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弹出一个文件下载提示。
文件不大，只有几兆。
下载完成后，是一个加密的压缩包，需要密码才能解压。
密码是什么？
林砚蹙眉思索。
Ghost提到了“老地方”。他尝试输入了图书馆心理学阅览区的房间号“307”，错误。
又尝试了旧机修厂仓库的地址拼音，还是错误。他凝神回想与苏小雨相关的、可能被称为“老地方”的据点……突然，他想起之前和苏小雨秘密碰头商量“攻略”计划时，常去学校后门那家叫“转角”的奶茶店二楼小包间。
他尝试输入了“zhuanjiao”（转角）的拼音。
“叮”的一声轻响，压缩包解压成功！
林砚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迅速点开解压出来的文件。
里面不是文字信息，而是一段音频文件，和一个模糊的、似乎是监控视频截图的照片。
他先点开了音频，将音量调到最低，贴近耳朵。
音频里是经过处理的、明显变声器扭曲过的电子音，语速很快，内容却让林砚毛骨悚然：
「监听源在目标常用电子设备固件中，非外部植入。移除难度高，建议物理隔离或误导性使用。发送本信息通道已暴露，单向联系终止。保重。」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监听源在设备固件中？！
非外部植入？！
林砚的血液彻底凉了！
这意味着，江辞可能被监听的时间远比他想象的更早，监听装置可能早就被内置在他常用的手机、电脑或者其他电子设备里！
是陈建明干的？
还是刀疤刘？
甚至是……更早之前？!
他颤抖着手点开那张模糊的图片。图片像素很低，似乎是某个后台监控界面的一角，上面显示着一个设备标识符和一段信号强度波形图，旁边有几个小字标注：「信号源：设备SN：XC742……（后面模糊）激活时间：2023-08-XX」。
2023年8月！
那是他们刚升入大二不久！
远在陈建明事件爆发之前！
江辞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被监视了？！
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让林砚几乎要捏碎手机！
他一直以为威胁主要来自外部，没想到敌人早已将触角伸到了江辞最私密的生活之中！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江辞总是如此恐惧和谨慎，他可能一直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却无法确定威胁来自何方！
Ghost是谁？
他/她为什么知道这些？
又为什么要冒险告诉自己？
信息是真的吗？
林砚大脑飞速运转。
从信息的专业性和风险性来看，不像是有意陷害，更像是一种警告。
这个Ghost，很可能是一个了解内情、甚至可能身处敌方阵营但心存良知的人，或者……是警方更深层的卧底？
无论如何，这条信息的价值巨大！
它指明了威胁的具体形态和根源！
林砚立刻将音频文件和图片再次加密，通过安全渠道转发给了父亲和王警官，并附上自己的分析和担忧。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删除旧手机上的所有痕迹，关机藏好。
然后，他躺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心潮澎湃，再无睡意。
江辞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均匀而安稳，可林砚却知道，这份安宁之下，可能一直隐藏着一双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和耳朵！
他该怎么办？
立刻告诉江辞？
江辞的精神刚刚有所好转，如果知道自己的私密空间被长期窥视，很可能会彻底崩溃！
而且，在无法确定监听是否已被解除的情况下，任何讨论都可能打草惊蛇。
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天清晨，林砚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起床，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和清醒。
他像往常一样和江辞洗漱、吃早餐，举止自然，甚至比平时更多了几分不经意的亲昵，比如顺手帮江辞整理一下翘起的衣领，自然地接过他喝完的水杯去清洗。
他需要给可能的监听者制造一种“一切如常”的假象。
去上课的路上，林砚状似无意地提起：“江辞，你那个旧手机是不是有点卡了？我看你平时都用它看视频。要不周末我陪你去换个新的？最近好像有活动。”
江辞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砚会突然关心这个，他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用了两三年的手机，轻轻摇头：“不用了，还能用。”
“哎呀，换一个吧，屏幕大点看视频也舒服。我正好也想换个手机壳，一起逛逛呗？”林砚用轻松的语气解释道，同时仔细观察着江辞的反应。
他希望江辞能同意，这样就能以旧换新，自然地将可能被监听的设备处理掉。
江辞看了看林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林砚心中稍定。这是第一步。
一整天，林砚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他不再轻易在可能有监听的环境下讨论任何敏感话题，与江辞的交流也多限于日常琐事和学业。
他暗中观察着周围，留意是否有可疑的视线或跟踪。
下午没课，林砚提议去市中心的图书馆查资料，理由是那里专业书籍更全。
他想测试一下，如果离开校园这个可能被重点监控的区域，对方的监听和监视是否会减弱。
市中心图书馆环境开阔，人流量大。林砚特意选了一个靠角落、周围无人的座位。
坐下后，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本厚厚的参考书，假装查阅，却将一张早就写好的小纸条，借着翻书的动作，悄悄推到了江辞面前。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手机可能有问题，别怕，我在想办法。暂时正常用，别说敏感话题。」
江辞看到纸条，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苍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砚，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询问。
林砚立刻用眼神示意他冷静，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在桌子下紧紧握住了他冰凉颤抖的手，用力捏了捏，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和力量。
江辞死死咬着下唇，呼吸急促，但感受到林砚手心的温度和坚定，他眼中的恐慌渐渐被一种决绝的信任取代。
他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将纸条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那一刻，无需言语，一种在危机中建立的、超越一切的信任和默契，在两人之间牢固地凝结。
从图书馆出来，已是华灯初上。两人并肩走在熙攘的街头，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经过一家大型数码商城时，林砚想起早上的提议，便说：“正好路过，要不现在就去看看手机？”
江辞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走进商城，明亮的灯光和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
林砚拉着江辞，径直走向一个知名品牌的柜台，开始认真挑选起来。
江辞跟在他身边，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就在销售员拿出几款样机给他们试用时，江辞的目光忽然定在了商城入口处的方向，身体瞬间僵硬！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林砚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
林砚察觉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入口处人流涌动，并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人。
他低声问：“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江辞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和不确定，颤声道：“那个……那个戴帽子的……背影……好像……好像那天晚上……在仓库外面……”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
刀疤刘仓库那晚的人？！
他们竟然敢出现在闹市？！
还是……跟踪他们来的？！
数码商城入口处，人流如织，霓虹灯的光影在光洁的地面上交错闪烁。
江辞那句带着极度恐惧的颤音，像一根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林砚的耳膜，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个戴帽子的……背影……好像……好像那天晚上……在仓库外面……”
刀疤刘仓库那晚的人？！
他们竟然真的敢出现在这里？！
是尾随他们而来，还是……可怕的巧合？
林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头顶。
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商城入口。
熙攘的人群中，各色身影穿梭，一时间难以分辨哪个是江辞所说的可疑背影。
“哪个？具体什么样？”林砚压低声音，强自镇定，一只手紧紧握住江辞冰凉颤抖的手，将他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另一只手已经悄然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江辞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手指死死掐着林砚的手臂，指尖冰凉。他努力睁大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眼神因为恐惧而有些涣散：“灰……灰色连帽衫，帽子戴着，个子不高，有点……佝偻……刚才在门口晃了一下，就不见了……”
灰色连帽衫，佝偻？
林砚脑海中迅速闪过操场看台上那个鸭舌帽的身影，特征似乎并不完全吻合。
但此刻宁可信其有！
他不再犹豫，立刻对身旁一脸茫然的手机销售员快速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有点急事，手机下次再来看！”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拉着江辞迅速离开柜台，混入流动的人群中。
“别怕，跟着我，别回头。”林砚低声在江辞耳边嘱咐，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他紧紧牵着江辞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湿冷和身体的微颤，心中又疼又怒。
他一边用身体尽可能挡住江辞，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个可能可疑的身影。
商城内部空间巨大，灯光明亮，人声鼎沸。
这既提供了掩护，也增加了辨认的难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