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重山》到《鬼术》，他发现了，只要拍电影，他就演不了正面人物。
“可能你长着一张渣男脸？”于颖道。
林渊不敢相信：“我是偶像出身，公认的清纯阳光型男。”
“把清纯阳光型去掉。”
“而且《千重山》那个角色是坏，不是渣。”
“渣了友情的人也是渣。”于颖强调。
林渊：“……”
“反正你演得挺好的。”于颖拍拍林渊的肩膀，“以后的大渣男盘点，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林渊：“……这是什么好话吗？撤回！”
结果晚上和贺洵聊天，贺洵居然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因为……你有一张渣男脸？”
“违背良心的话可不经说。”林渊哼了一声，“我像渣男？”
承认他演技高超，都好过说他是个渣男。
不过朱生这个角色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渊当初愿意接《鬼术》，也是看在剧本对朱生的刻画上，如果剧本中讲朱生幡然悔悟变成好人，来一个合家欢的大结局，林渊恐怕会拒绝。
这样有点太刻意了。
和朱生前期的人设并不相符。
本性这种东西，越是在危险的情境下越能体现出来，没有遭遇危机的时候，朱生尚且有几分卑劣，何况生死攸关的时刻。
他不可能放弃去救自己的。
也不会醒悟。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贺洵感慨道。
林渊：“……你是不是借角色在偷偷骂我？”
“咦，被你看出来了。”贺洵发来一个欢快的表情包，“许久不见，袋鼠你变聪明了。”
“袋鼠现在就想暗杀你。”
《鬼术》开机之后，贺洵表达过对林渊的担忧，他主要担忧林渊和于颖处不好，结果《鬼术》拍到现在也有一阵了，林渊欢欢乐乐发着各种表情包，贺洵就知道他过得还不错。
林渊这人相当好懂，没什么心机，虽然不笨，可对待朋友就像白纸一张。
“合作感觉怎么样？”贺洵问道。
“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朱生和梅娘两个角色各有发挥空间，但每一场对戏拍完，林渊都没有自己赢过了于颖的感觉。
不过和对方这种演技好的演员合作，他只感受到畅爽。
他在表演中表达的东西、他刻意制造的心机，于颖都能迅速反应过来，并作出回应。
林渊不是在对着木头、对一棵树演戏，于颖真的在呼应他。
挺爽的。
有于颖在，他不敢不多努力一点，他担心自己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有天赋的演员还在努力，他不努力怎么行？
第100章 剧本
某场戏拍完之后, 林渊特意去看了监视器，他忽然明白导演为什么要选《爱与恨》作为《鬼术》的主题曲了。
在《爱与恨》的评论区，不少歌迷留言，说这首歌听起来闷热潮湿, 像夏季傍晚的雨, 就算躲在室内, 那股闷热感依旧存在。
小框中呈现出的场景确实是潮湿的——出现在同一镜头中的两个人，内心却各怀鬼胎。
从氛围上看, 《爱与恨》确实贴近《鬼术》。
林渊和于颖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了。
两人的生活节奏居然也差不多, 有戏拍戏，没戏拍的时候就宅在家里，林渊日常比于颖忙些, 他要利用休息时间拍照拍广告, 还有一些商务站台活动。
到了下半年, 各家平台的活动也渐渐多了起来。
林渊早就确定要参加星耀视频的跨年演唱会了，原本歌单没定，今年《爱与恨》才刚推出, 平台那边立刻联系了他——到时候就唱这首，必须唱这首。
除此之外, 星耀视频不知又从哪儿搞来了几个新剧本, 询问林渊有没有喜欢的。
林渊：“……”
这份热情，属实难以招架。
等经纪人把攒好的剧本交给林渊，林渊才发现, 热情的不止星耀视频一家，AIR视频和乐听视频都有项目邀请他出演。
“乐听视频好久没投资剧了。”冯曾道，“这个项目他们挺重视。”
不过因为乐听视频本身热度有限，就算冯曾私心里认为这个剧本质量不错, 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星耀、AIR这些自带热度的平台，乐听视频推出的剧，起步期会很艰难。
如果由林渊主演的话，观众们应该还是愿意看两眼的。
从经纪人的角度，冯曾能够感受到平台对林渊的信赖——现在递到林渊手中的剧本，除了和《重案》《权臣》题材接近的之外，只要是年龄符合的，平台都不介意交给林渊。
甚至某些角色跨度比较大的角色，需要找年轻演员的话，林渊也在备选的第一位。
情况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就算林渊最近专注于拍电影，视频平台依旧相信他在电视剧领域的号召力。
“要不要试试偶像剧？”冯曾问，“有些剧本还不错。”
林渊现在还算年轻，现在演正好，等后面上了年纪，再怎么装嫩也演不出年轻人的气质了。
“你是指……这个剧本？”
林渊拿起其中一个剧本，这是一部校园纯爱剧，一对小情侣从校服到婚纱，没有狗血日常，只有青春期会发生的种种事件，一直到最后，小情侣都牵着对方的手不放开。
剧本中没有太多波澜起伏，平淡得像水一样，不过编剧还是很会撒糖的，一撒一大把，特别是甜蜜场景的烘托，林渊几乎能脑补出画面了。
“是不是还不错？”冯曾看向他。
“确实。”林渊点头，“我再看看。”
深沉的剧本他确实演了不少了，偶像剧倒是一部没拍过。
“我现在演高中生，太老了吧？”
“没事，你长得嫩。”经纪人回答得很干脆，“再说了，偶像剧不都是成年人在演吗？”
林渊还是不太能想象自己演高中生的样子。
偶像剧中强调的青春的气息，不是靠演技就能轻易弥补的。
冯曾拿来的剧本里，林渊甚至看到了某知名偶像剧ip，各国都翻拍过的那部，天才少年和笨笨女友的故事。
林渊：“……这部怎么又拍了？”
“我能演冷酷天才吗？”
林渊觉得，自己的性格可能更适合接大金毛男二。
但如今递到他手里的基本都是男主剧本，男二不会找他的，除非是那种超级大制作，某位人尽皆知的圈内大咖当一番的那种。
接下来林渊还算中意的，就是一部复仇剧。
一桩十多年前的杀人案，一对立志复仇的兄妹。
剧中的主角，自凶案发生的那一天开始，生活下去的理由只剩复仇。
他已经很难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即使遇见了爱，有真正喜欢他的人，他却仍被复仇的念头吞噬。
时间在不停流走，唯有他停留在那一天。
像是又出现了一个闷热潮湿的雨季。
林渊不动了，他很认真地看着剧本。
冯曾：“……”
又是凶杀。
递给林渊的本子，一般会先在冯曾手头过一遍，经纪人如今已经很了解林渊了，筛剧本的时候，他能轻松辨别出来，某个本子林渊会喜欢。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
林渊一边说自己不想演太复杂太深沉的剧本，看到这样的剧本却还是不由自主靠上去。
不过冯曾觉得，这几个剧本里，这一个主角的性格是最独的，给演员的发挥空间很大。
主角有种介乎阳光与阴暗之间的气质，他一直告诉自己往有光的地方走，往前走，却免不了后退，然后逐渐堕入深渊。
好好演，剧组也好好拍的话，这会是一个很经典的角色。
最终，林渊留下了这个和偶像剧的剧本。
“你居然没放掉？”冯曾好奇道。
“我也想改变好吗？”
林渊把复仇剧本递给经纪人：“这个我考虑接了，档期你替我看看。”
“至于这部——”林渊犹豫片刻，“如果时间合适，我也接了。”
林渊有种预感，如果能成功拍摄，这将是他人生中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偶像剧。
考虑到第一和最后两个词的分量，接也不是不行。
“行。”冯曾长舒了口气，“这样我也能躲过追问了。”
林渊眼下在拍《鬼术》，《鬼术》都快拍完了，林渊的下一部剧却还没定。
最近冯曾只要和各家视频平台沟通，哪怕只是露个脸，都有负责人问他林渊的下一步计划。
拍不拍剧啊，打算拍什么剧，我们这边有个很不错的本子，林渊考不考虑？
更有某些制片人直接和工作室联系，电话沟通、邮箱沟通，无论如何都想把林渊的档期给定下来。
林渊确定了剧本，冯曾的回复就简单多了，追问的声音自然就能停了。
当红明星的经纪人，一向是这般忙碌。
冯曾自认为和其他经纪人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科班出身，曾经也有过一点演员梦。
那个梦想虽然被现实冲刷得差不多了，但作为林渊经纪人的过程，是冯曾觉得自己接近梦想的过程。
他想看林渊在镜头前闪闪发光的样子。
虽然林渊拍摄的时尚封面很有氛围，虽然这人做什么都能做好，可在冯曾心里，林渊最有魅力的时刻还是他成功驾驭一个个角色的时刻。
他宁愿自己忙一些，让林渊减少很多干扰，让林渊能够专注于拍戏。
当林渊塑造出一个闪亮的角色时，冯曾便会想起还年轻的自己。
他期待林渊更闪亮一点，演绎出更多好角色，成为所有人都知道、都崇拜的演员。
这是他身为经纪人的野心。
《鬼术》拍到后期时，林渊才开始演绎换心前纯真痴傻的朱生。
对林渊来说，这部分表演不难，好歹他也是演过顾倚楼的。
不过拍摄正式进行之后，林渊才意识到——他大概把这个阶段的朱生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时候的朱生单纯如一张白纸，只能说是愚钝，还有点大智若愚的味道，并不是蠢。
朱生热爱生活，听梅娘的话，不出去惹麻烦，热心，他在旁人眼中不聪明，会被欺负，可他善良，梅娘喜欢他这份善良，他也对梅娘很好。
演得太过了，就会显得角色很僵，很蠢。
“注意一下尺度。”刘晓光提醒林渊，“朱生的状态，在我的想象中，是很多人羡慕的状态。”
虽然贫穷，但无忧无虑，不太懂人情世故，反而抓住了幸福。
林渊抿唇：“我再看看剧本。”
《鬼术》剧本里导演觉得难的部分，林渊轻松驾驭了，反而到了导演和林渊本人都觉得简单的部分，林渊卡住了。
“需要演出角色前后的对比吗？强烈一点。”林渊问刘晓光。
导演皱着眉：“可以。”
“但不需要特别夸张。”
林渊明白了。
在《权臣》里，邵景这个角色的前后对比是一大看点。
但《鬼术》这里，前后的朱生甚至不算同一个人，就不需要过于强调前后对比。
林渊陷入苦思。
中途于颖来探望过他一次。
“别用探望这个词，我会觉得我在坐牢。”林渊强调道。
“你现在和坐牢有什么区别？”于颖反问他，“有没有觉得，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反而不知道正常人是什么样了？”
林渊点了点头。
朱生也不算是正常人，他只是符合书本对人类的预期，善良，友好，单纯。
像个孩子一样。
而演这种角色时，演员不知不觉就装起来了，反而显得幼稚过头，观众看了难受，演员自己也难受。
“没事，你慢慢来。”于颖拍了拍林渊的肩膀，“导演给你留了充足的时间。”
林渊琢磨了一天，再加一个休息日的话，就是整整两天。
《鬼术》的拍摄进度不慢，肯定能提前拍完，导演对林渊也就包容了几分，让他慢慢琢磨，还没吃透的话，就再多给他两天时间，先拍其他人的戏份。
林渊不想拖，他现在的状态可以用苦思冥想这个词来形容。
刚好冯曾过来和他商议电视剧的事，看到林渊这副模样，经纪人问他现在是什么感受。
“如果我不接这个角色的话，我应该会更快乐一点……”林渊表情严肃。
“……别抢人家的台词啊。”冯曾无语望天，“导演让你好好琢磨角色，不是让你把人家的台词倒背如流啊喂！”
林渊只是开句玩笑罢了，该正经的时候他还是很正经的。
他隐隐觉得，在导演心里，前期的朱生不该炫技太多，导演大概希望他演出角色真情流露的一面。
这天一早，林渊和于颖刚打过招呼，于颖就问他：“感觉怎么样，恢复了吗？”
林渊挠挠头发：“差不多了。”
“别慌，慢慢来。”刘晓光拍了他后背一下，“认真思考。”
拍摄重新开始。
林渊对着镜头说第一句台词的时候，刘晓光眼前就是一亮。
确实不一样了，和一开始相比。
眼前的林渊，不再给他一种傻乎乎的感觉，至少不是纯傻，稚气还在，却叫人觉得，支撑他以这副天真面孔活在世间的，是他内心的温暖与善良。
所以梅娘才喜欢他。
梅娘对真正的朱生的喜欢，胜过那个换心之后的朱生。
于颖面上浮现出不服输的神色：“说恢复就能恢复，这也太强了。”
经纪人睨她：“菜的不行，强的不行，你好挑剔。”
这场戏拍完, 刘晓光冲林渊鼓起了掌。
刘晓光虽然是经验丰富的导演，但他的长项不在指导演员表演，他属于提供一个思路、任演员自己琢磨的那类。
演员悟性有高有低，刘晓光的优点是有耐心等下去。
只是多花费一些时间罢了。
林渊并没有让他失望。
甚至……林渊的表现比他预期更好一些。
客观来说, 《鬼术》不是那种商业氛围很浓的片子, 拍摄风格更接近于文艺片, 当然，没有那么剑走偏锋, 不过这注定了《鬼术》镜头很细腻, 演员表演的所有细节都会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画面中。
刘晓光嘴上不说，心中却很有成算。
哪怕林渊和于颖都是演技得到认可的演员，达不到他的要求, 他仍会继续磨下去, 不会因为对方咖位大就放弃。
林渊这么快就找到状态, 确实出乎他意料。
换心前后的朱生实质上就是两个人，只是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罢了。
不仅是神态想法不同，哪怕是同一镜头下, 同一个人物制造的氛围也截然不同，前者阳光明媚, 后者则阴暗潮湿。
今天的这场戏里, 林渊没有秀演技，因而角色纯粹的那一面更多，匠气的一面少。
导演内心觉得, 在表演上，林渊确实有股收放自如的意味——他从不觉得林渊演技比于颖差，只是风格不同罢了。
林渊个人的戏份结束之后，下一场是他和于颖的对手戏, 天真版朱生和初始版梅娘——场景和对话都很美好，只让人觉得，换心或许是一场错误。
但人总会美化自己未曾走过的那条路。
在最初，朱生想换心，只因为他想保护梅娘，他不愿梅娘和自己吃苦，不愿一直生活在梅娘的羽翼之下。
但他并不知道，换心之后，他的大脑便不由他自己所掌控了，他的想法变了，变得越来越贪婪。
林渊总觉得，《鬼术》含有某些哲学意味，大概和“规则”、“规律”这两个词相关。
他还和于颖讨论过这个话题。
于颖的想法和林渊挺像：“可能……从他动念头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注定有改变了。”
林渊忍不住怅惘。
“别伤春悲秋了。”于颖安慰他道，“剧本完成的那一瞬，角色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你伤心不过来的。”
“你完全不会受影响吗？”林渊好奇道。
“会还是会的。”于颖摊手，反问了林渊一个问题，“看过我的八卦吗？”
林渊老实点头。
说没看过显然是骗人，于颖那些八卦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算合作之前林渊不知道，两人合作的消息一传出来，他微博评论区有不少网友特意科普了于颖的种种事迹。
“演员的生活圈子很窄。”于颖一本正经道，“所以我的恋情经常发生在剧组。”
林渊继续老实点头。
“然后……等电影拍完，出轨就发生了。”于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在那时候，伤春悲秋算个屁，姐只想一巴掌呼过去，揍他丫的。”
林渊：“……”
他忍不住竖起了敬佩的大拇指：“这叫用新的情绪覆盖旧的情绪。”
“可以这么说吧。”于颖道，“反正我没为角色难受过。”
“值得学习。”林渊得出了结论。
于颖：“建议别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