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话让我变得好难过,我想离开你了。
你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我听到会有点害怕。
你要喜欢我,比喜欢所有植物加起来都要喜欢。
谢云淮和他的灵魂体之间,就像戴着面具偷偷掉眼泪的小朋友,面具上无论喜怒哀乐,面具下的眼泪都会顺着脸颊滑落,然后沿着下巴啪嗒啪嗒掉下来,一点都藏不住。
谢云淮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秦扶安身后。
他安静注视着秦扶安屈膝蹲在自己本体前哄着自己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着。
似乎是感知到他的目光,秦扶安回头看过来。
视线自下而上,温柔地相撞。
“你不应该来这里。”谢云淮站在花圃里,垂眼看着正被秦扶安随手丢进木巢中的几颗种子。
秦扶安没有用系统购买的种子,而是用的奖励里发放的珍贵种子和普通种子,还有两颗镇长当初那个种子袋里的未知种子。
加起来种了10颗。
珍贵种子3颗都种了,普通种子种了5颗,还有未知种子2颗。
谢云淮说他不该来百花镇的时候,秦扶安正在给这些种子上面盖土。
等全部盖好后,他才一边拿出检测石对准种子,一边问谢云淮为什么这么说。
“百花镇从来没有能活着走出去的人。”谢云淮平静陈述着这个悚然的事实。
秦扶安手里的检测石也刚好出现了种子的检测结果。
植物等级-珍贵,生长状态-萌芽中(倒计时:4:59:48),生长需求-请每隔2小时浇灌100ml鲜血。
“和你比起来,这些玩意儿才更像是所谓的污染物。”秦扶安冷笑着一瓢清水浇在这颗种子上。
谢云淮静了静,看他又面不改色去检测别的种子,并且重复灌水的行为,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笑。
“你这样,它们不会生长的。”他说完,秦扶安又是一瓢水淋在木槽里。
把所有种子都用水灌过一遍后,秦扶安挑眉看向花圃里被自己养起来的眉目如画的青年,轻哼道:“养花养草其实和养崽没什么区别,都不能惯着,凭什么它们说要什么我就得给什么?”
“物竞天择,它们要是不想活,那就去死。”秦扶安漠然道:“少壮不努力,长大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想让他用自己的生命去哺育这些种子?
做梦或许会更快一点。
迎着谢云淮诧异担忧的目光,秦扶安将手里的水瓢放下,扬眉询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养蛊?”
“什么?”谢云淮没听过。
秦扶安便当场为他示范了一次。
当着谢云淮和直播间里众多观众的面,秦扶安用镊子将两颗普通种子从土壤中取出来放到了一起。
“……”几乎是一瞬间,谢云淮便懂了养蛊的意思。
因为他是草木之身,所以更能清楚意识到这两个字里藏着的残忍冷酷。
争抢掠夺是植物生长的本能。
就像他只要扎根,就会让附近植物成片死亡一样。
当两颗种子挨在一起的时候,本能就会促使它们在生长的过程中想尽办法掠夺占有对方的生存空间,直到另一颗种子越来越弱。
“如果是在百花镇外,它们还有可能共存,不过是一弱一强而已。”
秦扶安摘下沾染着湿润泥土的手套,冷漠嗤道:“可惜这是处处要命的百花镇。”
第66章 园丁的花圃(13)
秦扶安没有用黑石头去检测两颗种子的状态, 因为他很笃定,依照百花镇中这些植物们的特性,这两颗种子, 到最后绝对只会有一颗发芽破土成功。
“但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谢云淮也走过来,垂眸注视着被重新掩埋的两颗种子。
他皱了皱眉, 认真道:“一颗种子里蕴涵的生机只能让另一颗种子发芽,并不能支撑它漫长生长期中的营养所需, 更不能让它变为成熟期。”
所以秦扶安将两颗种子放到一块的行为,虽然一开始管用, 但无异于饮鸩止渴。
“不急。”秦扶安泰然自若, 手里抓着肥料一一撒落, 散漫道:“它们既然想要掠夺足够的生机,那除了我的性命以外, 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整整七天时间, 他还算是有足够多的时间, 去慢慢实验这些种子除了要命以外,还会有什么奇异之处。
谢云淮有点听不懂。
但他看秦扶安这副不急不缓的模样,便也跟着平静下来。
如果秦扶安没有找到其它让这些植物生长的办法的话, 那也没关系。
自己会有别的办法帮到他的。
谢云淮暗自思索着,而后却被秦扶安握住手腕从花圃中牵了出去。
“之前都没有好好逛过百花镇, 不如你陪我再到处走走?”秦扶安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略一垂眼, 就能望进青年干净清澈,略显错愕的浅棕色眼瞳。
每次距离拉近, 谢云淮都会不自觉感知到自己似乎加快的心跳。
他有点慌乱地避开视线,无措点头:“……好。”
虽然他也并不知道百花镇还有什么好逛的,但他似乎从来都学不会拒绝秦扶安。
不想拒绝, 不会拒绝。
被百花镇人人厌恶的污染物,在秦扶安面前,微低着头,连柔软的发丝都透着几分乖顺。
秦扶安抬手摸摸他头顶,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握紧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牵着他慢悠悠往前走。
隔着一段距离,花衣看清了双手牵在一起的两人,虽然有点怪异,但她并没有多想。
毕竟百花镇都知道,谢云淮是一丛污染物,园丁怎么可能和污染物有什么奇怪的感情?
所以她的目光只嫌恶的在谢云淮身上停留了一瞬,就重新颦着眉幽幽望向秦扶安。
“扶安弟弟~”她开口就让秦扶安眉心微动。
谢云淮更是无声拧眉,反手握紧秦扶安的手指,不悦地看向花衣。
花衣却对这一切仿若未觉,微微俯身,将细如烟柳的腰肢勾勒得淋漓尽致,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仿若钩子般写尽了无声的引诱邀请。
她轻笑着,用白皙如雪的左手轻抵着下颚,在栅栏上满墙攀爬的诡异牵牛花的衬托下,更像是一株开在地狱中的妖娆的花。
“当日不是说好了,等你通过考核后,就来找我的吗?”
她用妩媚的声音幽怨地说着引人误会的话,眉眼轻蹙,像质问负心人一般询问秦扶安:“当日你还收了我赠予的花,承诺养出第一朵花时必定反赠与我,可扶安弟弟,你怎么转头就将我忘记了呢?”
她似乎伤心了,便连一句话都说得如泣如诉,但如果细看,就能分清她眼底到底是幽怨,还是势在必得的昭然杀机。
这一番唱念做打之下,秦扶安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反而是被他牵着的谢云淮。
秦扶安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愈来愈加重的力道,不由失笑。
当着花衣的面,他不先回答花衣的话,反倒偏过头,在谢云淮耳边低声哄着:“别听她瞎说,我可没和她约好过什么,我不养花,只养草。”
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赠予花衣的第一朵花了。
迎着他的目光,谢云淮怔了怔,似乎没想过会马上听到他的解释。
就好像,生怕他误会生气一样。
“……嗯。”谢云淮轻轻点了下头,手指微动,有点想要抬起来揉揉自己发痒的耳朵。
两人将花衣无视了个彻底。
花衣面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浅,最后笼罩起一层寒霜。
谁都不会喜欢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
花衣更不能。
她唇角微勾,声音里藏着隐隐危机:“扶安弟弟,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的花儿们开得正盛,不如来我的花圃里,由我陪你好好观赏一番,怎么样?”
她伸手试图去勾住秦扶安的衣襟,却在即将触碰到时,秦扶安主动后退一步,她伸出去的纤瘦手腕也被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紧握。
谢云淮眼底满是冷意,看着花衣吃痛想缩回手的模样,反而加重了手上禁锢的力道,似乎要将她这只手从手腕处生生折断。
“管好自己的手。”他依旧清冷如月高不可攀,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威胁,只冷淡道:“如果不想再用它种花,我可以帮忙埋进你脚下的土壤里去。”
到时,她的花圃里或许会多一株并不出众的花。
花衣脸色骤变。
谢云淮适时松手。
可以看出他的确毫无怜惜之心,更没有丝毫留手,否则花衣那截洁白如玉的手腕上,不可能遗留下一圈刺眼的红痕。
秦扶安站在谢云淮身后一步,绿色的眼眸里盛满笑意,在谢云淮看不到的地方,朝着花衣似笑非笑地歪头。
想要我的命?
可惜,我老婆这碗软饭让我觉得特别合胃口。
花衣咬牙冷漠地注视着这两人,恨恨道:“镇长说得没错,能收留污染物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着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她骂得有多难听。
秦扶安却不以为意,反手将谢云淮拉到自己身后藏着,这才凑近了栅栏,眉眼含笑地回答:“我可没有收留什么污染物。”
他轻笑道:“那不叫收留,而是迫不及待邀请他来我的花圃里安家。”
“你不觉得,比起你们花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养的这株,才是真正的仙葩吗?”
仙葩,是百花镇所有植物等级里的最高级植物。
是百花镇百年里都没有出现过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植物。
这个名头,就这么轻易的被秦扶安冠在谢云淮脑袋上了,脸不红心不跳的,不像是反问,更像是在……炫耀。
花衣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否则怎么还会从这一番不要脸至极的话里,听出那么明显的炫耀??
很快,她看秦扶安的眼神就宛如看着一个死人了。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在七天后,不如就来给我的花儿们当肥料吧。”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依旧带着魅惑风情,却又不再有之前那样的矫揉,冷笑着打量了秦扶安两眼,下巴微抬:“看在你长得这么符合我眼缘的份上,我也一定会竭力将你侍弄成我花圃里最漂亮的那朵花,你这张脸,也一定会被我好好保留下来,让每一个路过我花圃外的人,都能欣赏到你无暇的容貌。”
她下意识抬手,指尖想要轻触秦扶安这张脸,却在抬手的一瞬间,被两双不同的眼睛用相同的目光无声警告,手腕上隐约的刺痛更是提醒她上一次伸手的后果是什么。
于是花衣冷笑着,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摇晃着曼妙的身姿回到了她自己的园丁小屋。
“你收过她的花?”秦扶安一转身就撞上谢云淮微拧的眉。
他一愣,而后失笑,凑近了些,点头道:“对啊,我收了,听她说是她栅栏上这丛牵牛花里最新鲜最漂亮的一朵呢。”
谢云淮:“……”
他想起来了。
那朵花,他也见过。
这也是他们相识的契机,毕竟当时他还以为秦扶安偷了花衣的花,然后秦扶安就走上前,将那朵花递到了他面前。
当时秦扶安步步紧逼,在亲吻他之前,将那朵花别在了谢云淮的胸前。
如今想起来……谢云淮不自然极了,就好像在当天,也有一双眼睛,透过那朵花无声窥视着他们之间唇.舌相交的行为。
谢云淮:“……原来是那朵。”
他别扭的想要转移话题,可满脑子都是那朵花和当日被困在角落里任意掠夺的画面,这让他呼吸微紧,下意识避开秦扶安含笑了然的目光,后退着想要逃跑。
可他忘了两人的手还在相扣。
他一动,便拽的秦扶安也跟着往前,而后正正好地撞过来,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投怀送抱?”秦扶安挑眉,轻飘飘四个字,就成功看到了一株害羞到恨不得用所有触须一起将自己包裹成黑漆漆草茧的小云朵。
谢云淮浑身都在发烫,被人抱在怀里,他不自在极了,却又不敢再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只能僵着身体屏住呼吸慌乱地闭眼。
大概小草的记忆力也不是特别好。
比如谢云淮就忘记了,他上一次这样闭眼后,等到的可不是被松开放过。
这一次,自然就更不可能了。
并且这一次,看着他们的“眼睛”更多更密,一整个花圃里,所有的花都在见证着这一幕,包括躲在小屋里恨恨咬牙的花衣。
“狗男男!!”花衣低声咒骂,手腕上的红痕已经染上了乌黑,可见谢云淮当时用力有多狠。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秦扶安。
直到怀里的人呼吸不稳地伸手推他,他才餮足地松手放过对方。
像一条刚品尝过猎物美味的蛇,绿色幽暗的冷戾竖瞳里,倒映着谢云淮此刻足够美味的模样,藏在嘴里的毒牙正在跃跃欲试,想要将眼前的猎物一击致命,让他彻底属于自己。
在谢云淮呼吸平缓下来之前,他凑近了些,轻软的吻落在青年不停颤动的眼睫上。
“小云朵,好乖。”
秦扶安当真牵着谢云淮将整个百花镇都逛了一遍。
谢云淮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一样, 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毕竟秦扶安看起来真不像是那种会浪费大量时间做无用功的人,所以就忍不住更想探究他这种行为背后的目的。
秦扶安也没有故意吊着,很快, 大家就都知道了他的目的。
“……偷?”谢云淮语气古怪,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他面前的少年眉目张扬笑容灿烂, 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豪, 义正言辞道:“爱护花花草草的事情,怎么能叫做偷呢?”
谢云淮:“……”
观众们:“……”
所以这就是你光明正大当着藤岩的面, 偷他花圃里植物的原因吗?
藤岩似乎也被秦扶安的行为给气疯了, 远远站在花圃后面, 眼眸赤红地盯着秦扶安还在不停扯藤蔓根系的行为,身体都气得不断发抖。
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一个人的话, 那秦扶安此刻早已被藤岩用眼神杀死了千百次!
“你不要欺人太甚!!”藤岩气得手背青筋腾起, 咬牙道:“这是我花圃里的植物, 你如果想要,我可以送你种子,但你这样的行为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那太慢了。”
秦扶安将一株挣扎不休的骨藤从土壤中硬生生拽出来, 扬手丢到花圃外的道路上后,这才拍打着手上的泥土藤蔓挣扎间拧断的汁液, 望着咬牙切齿的藤岩, 勾唇道:“我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园丁, 但我也想让我的花圃里枝繁叶茂。”
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去借, 去抢,去偷。
至于这些行为是不是不够道德?
谁会蠢笨到在致命的诡异游戏里谈论道德呢?
更何况,道德是约束人类的, 他又不是人,所以他丢掉道德,心安理得。
听完他这番嚣张至极的话,藤岩已经恨不得将他塞进拌料机里绞碎成泥,可作为被抢劫的苦主,藤岩却始终隔着好长一段距离,丝毫没有要正面和秦扶安对峙的想法。
一株藤蔓而已,他不断告诫自己,仅仅一株藤蔓,再生气,也不值得将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藤岩是整个百花镇,唯一对秦扶安的武力值有数的园丁,他不会忘记秦扶安是如何从容地走进他的花圃,又在超市里安稳购物离开。
他的武器就是自己培育的这些植物,它们都对秦扶安无可奈何,藤岩怎么可能会傻到把自己送到秦扶安跟前去找死?
所以他哪怕都快被秦扶安的强盗行为给气疯了,也始终死死克制着情绪,让自己咬牙咽下了这个闷亏。
于是秦扶安当着失主兼苦主的面,一手拽着离开花圃后犹如一条死蛇的骨藤,一手牵着谢云淮骨节分明的手掌,收获颇丰的离开。
[我想过很多种破局方式,唯独没想过他会直接当面去抢……]
[家人们谁懂啊?我有点爽了,原来在诡异副本里,不靠脑子光靠武力值是一件这么爽的事情!]
[一力破万法!!想念上个副本把属性点全点力量的小姐姐了。]
[谁说这不靠脑子的?这个副本里折了那么多玩家,怎么就主播一个人成功从别人花圃里拽出一根骨藤呢?]
[其实我也很好奇,别的玩家就没有想过吗?都说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玩家就没想过另辟蹊径吗?]
[这个我有发言权,我是专门找恶诡等级副本观看的,曾经看到过三次百花镇的副本,那三名玩家里,的确有一名玩家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尝试过类似的办法,但很可惜,在前期他为了养育出更多的植物,已经快流干了血耗干了力气,而且这个副本里除了藤岩的超市,基本没有食物来源,他真的撑了很久很顽强,但最后还是变成了百花镇某个园丁花圃里的一株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