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母盯着盛聿的嘴角。
“嘴角的伤怎么弄的？”
曾妮妮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还好没人在意她。
“不小心磕到的。”
磕的位置居然这么巧，何况他从来就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
盛母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又看见盛聿的眼神不自觉扫过曾黎黎。
一切皆不言而喻。
盛母内心叹了口气，却没再深究。
眼下还有更让她操心的事。
“你和盛铭也都这么大了，正常。”
她说给盛聿听，又像是安慰自己。
可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孩子怎能会不知道？
婚姻终究是一场利益的权衡，至于爱情，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事。
偏偏怎么两个都像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不管不顾的。
盛母强压下内心一阵阵失落。
“今天喊你回来是为了陪陪你的弟弟。”
“他那么大个人，还需要谁陪？这么做无非给他压力。”
盛名应得不紧不慢，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圣母的脸色白了几分。
嘴唇抖动两下，终究没再说话。
明明没有大吵大闹，这气氛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曾妮妮有些不安地偷偷看了一下盛聿。
还好，很平静，无怒无喜。
“去吧，和你弟弟聊聊天，他现在在花园里。”
盛母重新开口，说话虽然温柔，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盛聿抓起曾妮妮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盛母的眼神免不了又生出几分诧异和探究。
情事这件事还真是奇妙。
冷酷将近30年的男人，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曾妮妮被盛聿的体温烫得一阵战栗。
等两个人已经完全走出房间，她才偷偷的嘀咕。
“你们家里面人自说自话的毛病真该改改。”
这交流起来真是费神。
花园，又和曾妮妮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里头居然搭了一个全透明的方顶温室。
盛铭坐在里头，背对她们，手里拿着一把锉刀，正专心致志的打磨物件。
听到声音，他没有诧异，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
“盛铭。”
“曾妮妮。”
盛聿的介绍方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盛铭微笑着点点头。
“之前已经见过了，你好，妮妮。”
比起盛铭的淡然。
曾妮妮却掩饰不住的震惊，她不可思议的手捂在嘴上，反复打量眼前的男人，不敢相认。
盛铭的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却呈紫红色，实在有些惊悚。
整个人瘦成了纸片人，衣服在身上挂着显得空荡荡的，摇摇欲坠。
甚至，连呼吸都像费了好大的气。
“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生病了，正在恢复中。”
盛铭微笑着慢慢解释，仿佛是费了很大力气。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吓人。
事情远没有盛铭说的那么简单。
自从回到盛家后，他的身体莫名其妙开始衰弱起来，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任盛家摇来多个全球顶尖医生会诊，却依然找不到原因。
“你这情况应该需要住院治疗。”
曾妮妮看起来很担心。
“这里的条件可比医院好上数倍。”
盛铭耸耸肩，不以为意。
“你别理他，他不过是情商好不了。”
盛铭的女朋友是清宁姐。
她们之前在盛夏小院里聚过，后来清宁姐还很贴心的照顾了醉酒的她整整一晚上。
曾妮妮特别特别喜欢的一个女人。
从那个时候，她就坚定不移成为清宁的小迷妹。
也因为这样，后面的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那场盛大又甜蜜的全网直播求婚热度还没有退去。
清宁姐就官宣了分手的消息。
难道豪门感情就这么见不得光？
想到这里曾妮妮难免有些难过。
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她作为旁观者，看不清也道不明。
只是清宁节昨天宣传电影时，说的那段话，还有眼前的盛铭，把自己折磨成这个鬼样子。
实在不像是一场和平的分手。
这场景真是让人受够了。
“如果你对清宁节还有感情，那就努力去弥补啊，在这里自怨自艾，想怎么样？”
曾妮妮说的很大声，又很突兀，可到了后面自己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盛铭一怔。
显然没料到自己已经沦落到要被一个小丫头教训的境遇。
他挑了挑眉看向盛聿。
没曾想，看到的却是盛聿偷偷将手覆在曾妮妮肩膀上的动作，护犊子意味明显。
“我才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原因分开，但是清宁姐可比你有斗志多了。”
上次直播的那番话，知道内情的人都晓得，清宁绝对没有放弃这段感情。
“她昨天还找我要了我们学校教授的电话。”
化悲痛为学业，这一举动在曾妮妮看来简直太彪了。
她也才知道原来清宁是他的学姐。
当年也是学霸一枚。
盛铭只是身子弱了点，嘴巴可没受伤，本想伶牙俐齿的回过去，却被最后的信息震惊了。
找教授？
她想干嘛？
表面上应该是想着重拾学业，然后呢？
心中有个想法，就像刚破土的小芽，虽然弱小却充满生机。
青柠当时官宣分手，看似决绝，如今细想起来，却似乎在指向另外一些事情。
她大可低调，甚至不公开，这样照样名利双收，吃尽和盛铭结婚的红利。
“那你说说，你的清宁姐那天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盛铭的语气变得急切。
官方后来放了那天整场宣传。
作为女主角，清宁的镜头并不多。
唯一突兀的就是她说得那番话。
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并不应景，还被主持人很快糊弄过去。
他想琢磨却又不敢深想。
爱情面前人人都是胆小鬼。
“还能有什么意思？说的就是清宁姐根本就不想放弃你呗！亏你还是一个大律师。”
曾妮妮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
清宁姐真的好勇敢。
有情人为什么不能终成眷属啊？
她像是一个追一部极上头的剧，到最后发现是be的粉丝。
很抓狂。
所以她要痛斥不给力的男主角，骂醒他！
“人家都说情侣之间是要同步，明明你也很舍不得，为什么却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清宁姐知道了除了会很心痛，还有什么用？！”
曾妮妮强悍直接明了的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但是在那背后是欢喜，是希望。
盛铭哑然失笑，但很快又轻叹一声。
“我也不想这么病恹恹的样子。”
其实自己的身体状况何尝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那就去治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曾妮妮眼光灼灼，死死盯着盛铭，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试图帮清宁找到一些希望。
还好，她真的找到了。
盛铭板正腰身，眼神也开始神采奕奕。
真是个好兆头。
曾妮妮满意的点点头。
恰逢管家过来通知可以开饭了。
“大少爷，二少爷，老爷回来了。”
这年头居然还有叫“老爷”的人？
这个家里该不会还保留着三纲五常吧？
曾妮妮胡思乱想着，脚下的步子迈的有些慢。
盛聿也不催她，只是配合着她的动作，没过多久两个人都被甩在后面。
“你最好说到做到。”
“啥？”
“你刚才跟二弟说的那些话。”
她为清宁节的爱情呐喊助威跟她自己有啥关系？
曾妮妮皱了皱小脸，半天没能从自己的话里明白。
大概是…
“喜欢就去争取啊，怂包！”
她当时像个小大人一样叉着腰站在盛铭面前，把他训得像孙子一样。
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我是不是表现的挺没礼貌。”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盛聿的话，突然又想起这一茬。
“嗯，是挺威风的。”
“唉，我也不是故意的，就觉得可惜嘛，嗯~到时候我跟盛铭道个歉吧。”
“不用，你做的挺好的，把我今天的事都替我做完了，只不过要记得言出必行。”
盛聿又过来牵起曾妮妮的手。
柔软的指腹贴在微微发硬的掌心。
异样感重新在曾妮妮心头萦绕，酥酥麻麻的，但她没有抗拒。
盛父和盛母已经在餐厅等他们。
除此之外，没再有其他人，很标准的家宴。
餐厅的所有灯都被打开，毛孔，发丝，微表情一览无余。
这种彻底曝光的感觉，让曾妮妮微微有些不安，她下意识抬头看一下盛聿。
没成想，马上得到回应，只见他嘴角微弯，食指紧扣，加重力，像是无声的安抚。
他们两个人的亲密接触，在盛父眼里自然是有些扎眼。
他刻意不去理会曾妮妮，只是问了盛聿一些公司上的事。
盛聿应对的很从容，谈吐间挑不出毛病。
本来想用谈恋爱影响工作的理由算走不通了。
可盛父岂是那样善罢甘休的人。
盛聿做的再好，也不过是从他手上接过位置的人。
在这个家他有绝对的权威。
盛父决定直奔主题。
“还有10个月，你就满30岁，心里要有个数。”
这句话一出，除了曾妮妮其他人都了然。
在盛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在30岁之前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那么就由盛家负责出面来挑选。
反正是利益的交换，挑谁都一样。
“不是还有10个月吗？不着急。”
盛聿垂着眼睛，连眼神都不肯施舍一个给父亲，手里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盛父被他冷漠的态度给激怒了，却因为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确实也不差这10个月，提前物色几个家境不错能力又强的女人不冲突，我也会帮你一把关。”
曾妮妮听得眼睛发直，好明显物化女性的行为，更何况她和盛母都就坐旁边。
而且就算盛聿没有正式介绍，曾妮妮非常正式的伴侣形象出现的。
居然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讨论联姻。
这也太尴尬了吧。
曾丽丽不是说自己，还是觉得尴尬的是他们。
亏他们还自诩为上流社会。
就这侮辱人格的行为。
曾妮妮忍不住瘪瘪嘴，真的太扫兴了。
此刻她胃口全无，主动放下手中的刀叉。
虽然她认得眼前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顶级奢品神户牛排。
“先不着急吧，我自有打算。”
盛聿依旧是淡淡的，拒绝了。
边说着，将面前分解好的牛肉块和曾妮妮眼前的那一盘做了交换。
曾妮妮抬起头和盛聿四目相撞，又赶紧撇开。
现在还在坚持秀恩爱，这不作死吗？
等一下。
她往嘴里塞了一口肉。
好吃！入口即化！
她开始重新思索，盛聿此次带她出席家宴的目的。
家里逼婚，所以…
曾妮妮觉得自己顿悟了。
在桌下向盛聿偷偷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盛母此时插进话来，不过她可不是打算缓和气氛，满心满意都是恢复一些神采的盛铭。
“果然，还是有人陪陪，看你弟弟精神恢复不少，以后也要常回来吃饭。”
“嗯，盛聿从今天开始，你干脆就搬回家住。”
“咔。”
是刀叉和高级瓷盘轻微碰撞的声音。
是曾妮妮，她重新放下手里的叉子。
这一次，她彻底失去了胃口。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偏心只会发生在资源缺乏的家庭里。
今天盛父盛母的做法，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且不说，盛聿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深夜。
现在已经是深秋，山上雾气这么重，每天开着车，在这样浓雾中行驶势必有很大的安全问题。
他们是一点都不为盛聿考虑啊。
一个呢，一双眼睛全然挂在二儿子身上。
另一个，话里话外都是大儿子该为家族做什么贡献？
太恶心了，偏心偏到了宇宙外。
“怎么不好吃吗？”
盛聿没有回应盛母的话，反而转了话题，他很自然地往曾妮妮方向靠了靠，认真看着她，眼睛充满担忧。
至于盛父盛母说些什么，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没有，挺好吃的，只是我没啥胃口。”
曾妮妮肯定不会将火引向盛家兢兢业业的厨师身上。
“没胃口，生病了？”
光洁的额头，很快被大掌覆上，在长辈面前直接做亲昵的动作，曾妮妮从未体验过，身子有些僵。
更让她意外的是，额上的触感居然带丝丝凉意。
印象中盛聿的手总是很暖，估计此刻他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平日里再怎么理智人，前提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有悲伤有快乐。
她下意识的想避开又想起今天的任务，转而扬起一抹甜笑，主动覆上自己的手，顺势拿下也舍不得松开，转而十指相交。
“没有生病，不知怎的胃口就不好了。”
毕竟在这种咄咄逼人的气氛下。
胃口想好起来很难。
甜蜜暧昧的情愫，在两人眼神之间流转。
在一旁的盛铭嘴巴张大，不得不服啊。
他这个大哥 果然是做什么都鼎鼎优秀。
明明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在如今上手不也挺快。
“胃口突然不好？”
盛聿眉头一拧，很认真的想了想：“怪我没控制好，也忘了吃药。”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立马变得凝重。
面对盛父盛母铁青又探究的目光。
曾妮妮决定迎难而上。
“嗯，算下日子，估计是了。”
坐在对面的三个人立刻脸色各异。
盛铭嘴角上扬，眼睛尽量不去看他们，怕他自己笑出声来。
盛母一脸不可置信，嘴唇颤抖，想问又不敢开口。
盛父脸色铁青，再也藏不住心中的不耐烦。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搞干净，这种事情不允许在我们家出现。”
“什么叫麻烦？”
盛聿抬头盯着父亲，眼神晦暗不明。
“这还不明显吗？你要气死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马上给我断了。”
曾妮妮：“我成了来路不明的女人？”
毕竟她不知道，在盛父眼里，关于女人，除了他认识的，其他的都属于来路不明那一类。
曾妮妮被气笑了。
“叔叔，我觉得你还真是搞笑，我也是被我爸妈呵护着，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孩，生在玛利亚医院，长在国庆街，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女人。”
“你看看你女朋友的教养，居然敢顶撞我？！”
盛父倏地站起来，怒目圆睁。
“你说我是来路不明的女人，我告诉你我的来路，这叫顶嘴？”
曾妮妮也不甘示弱的站起来，隔得远怎么样？个头小又怎么样？
余光中，盛聿一脸平静，盛聿嘴角的笑意连ak枪都快压不住了。
很好，这给她的底气。
随即她又身子一软，坐回椅子上，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盛聿的衣袖。
“盛聿，你看看嘛，叔叔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家呀，那跟你结婚，我可要好好考虑考虑了，只可惜我们的…”
曾妮妮泫然欲泣，说完还忍不住，捂了捂小肚子。
给盛聿换回点自由空间也算值了。
盛聿笑而不答，只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当宠溺的表现已经告诉了众人答案。
“跟我结婚，不需要他们说得算。”
“你！！！”
盛父气得脸色铁青，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在此之前从不曾有人忤逆过他，吵架并不是他的强项。
最令他无从适应的是，大儿子的态度。
可以是顺从，可以是尊敬，也可以是反抗，但偏偏却是无所谓…
盛母赶紧起身安抚。
“曾妮妮小姐，你这样跟长辈说话很没有礼貌哦，叔叔虽然说的直接，但句句中肯。我们家大业大，势必要娶门当户对的女孩，现在你先赶紧叔叔道个歉。”
“那他先为之前那句话跟我道个歉。”
“什么？！”
盛母愕然。
不知道曾妮妮是哪根筋不对？
她已经在努力化解气氛了，偏偏这女孩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礼貌这件事上跟年纪无关，叔叔道歉，我就道歉。”
曾妮妮不卑不亢扫视一眼，态度坚决。
“这饭是没法吃。”
盛父抄起桌上的刀叉，愤而直接朝餐桌正中心摔去。
红酒应声倒下。
精致的刺绣桌布上立刻染上大片鲜红。
被击中的还有沙拉，料汁溅得到处都是。
场面一时间很混乱。
“那正好，我也不想吃了。”
曾妮妮几乎没带犹豫地扯下胸前的餐巾。
绣得精美又怎么样？意大利手工的又怎么样？昂贵又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