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告诉我这些事?”
盛夏双臂抱在胸前,一只手慢慢摇晃杯子里的红色液体,晶莹剔透,就像宝石一样。
低头轻轻抿一小口,盛夏有些意外地挑眉。
原来盛玉山选红酒品位也不俗。
只不过他脸有些沉,完全不想与沈峤沾边态度。
还有冷漠的语气,浇熄了沈峤的满腔殷切。
他张张嘴。
然后自嘲似的笑了笑。
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两个人彼此间的信任早就消失殆尽。
只是盛夏戒备的样子,依然让他心间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我只是…”
是想弥补一下。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灰头土脸的退场了。
原来,在自始至终,无论在哪一边,他都是一个跳梁小丑。
他跌跌撞撞往外走。
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没能察觉一个熟悉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宴会大厅。
盛玉山站在主席台前发表了一场一篇又臭又长的演讲。
盛夏已经看到好几个人在忍不住打哈欠。
就在大家快要睡着的时候,主会厅的门突然被撞开。
一群陌生人突然闯进来,为首的拿着扩音喇叭,后面的人则举着横幅和海报,显然是有备而来。
“国家矿产不容亵渎!”
“敬畏生命,守护虎纹蛙。”
为首的那人头发稀少,穿着一件灰旧干净的夹克衫,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后面的人年轻些,几乎都戴着眼镜,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书生气十足。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谁?”
宾客们议论纷纷,全然一头水雾的样子。
诡异的事,宴会安保人员一个也没出现。
意外闯进来的陌生人,手忙脚乱地向周围的人分发传单。
盛夏也有幸接过一张。
是关于临江镇的那块地。
居然在地底下发现了大量的锂辉石,这是放眼全球都极其稀有的矿石。
而且这里还是国家1级保护动物虎纹蛙和金斑喙凤蝶的栖息地。
在座的都是生意人。
开发项目,沾上类似于这种事情,一向都会要老命。
盛世集团这次居然连踩三项,简直作死。
本来这些事情在拿地的时候就应该调查清楚,真没想到盛世集团居然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么重要的位置,国家一定会出手的。
看来这个项目是玩完了。
为首的男人指着盛玉山的鼻子愤怒地质问。
“我们勘测队早在去年就已经提示过那里有矿产,没曾想你们这群奸商竟趁着审批的空档加急收购买地。”
“对呀,你们这群人的做法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男人将一本《矿产资源法》直接摔在沈玉山的脸上,拍得他一偏,老脸通红。
矿产资源属于国家所有。
“还有虎纹蛙!要是敢影响他们的生态环境,只要活的一天一定告死你们。”
那是他一辈子的研究心血,他可以随时拼命的。
男人刚毅的守在最前面,像一个战士,以凛然的模样把全场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盛玉山像是被吓到了。
他连连摆手,火速找到盛夏,缩着脖子躲在他身后。
“小弟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所有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块地就是盛夏拍板买下的。
人,怎么能闯下这么大的祸呢?
“听说这个新来的盛总之前个戏子,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居然爬上了总裁的位置。”
“这样啊看来盛世用人非贤啊。”
此时,大堂经理领着保安,终于姗姗来迟。
教授和学生马上被轰了出去。
毕竟他们的那一部分已经演完。
盛玉山现在要集中火力猛攻盛夏。
“小弟,我们现在麻烦大了。”
可不是吗?
花了那么多钱,拿下地,开发又没法开发,转让也没法转让。
毕竟今日商圈的所有人都在场,烫手山芋谁都不会去接。
这根本就是死局。
众人也舍不得散场,我想看看盛世集团闹笑话。
“小弟,你总要表个态。”
盛玉山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之前盛夏犯的无非都是些小错。
而且他也不怎么样。
有点50步笑100步的样子。
现如今事情大到足以影响到盛世资金链,天王老子来都保不住他了。
“自然的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盛夏脸上没有半点慌张的样子,他垂着眼睛,慢条斯理的扯着袖口处的褶皱。
一道奢华的暗光闪过,上面的袖扣还是陆商送的。
圆润的白金拖底,上面镶着数颗璀璨的钻石,选尽显挑选者的尊贵品味。
“你怎么能这么随意呢?”
盛玉山似乎很无奈,他摊摊手。眼睛余光扫过周边所有人。
一幅盛世总裁都在摆烂,实在无可救药的表情。
“小弟,这么多亲朋好友在这里,做大哥的必须要出来主持公道,在我们盛世集团出了这么大的事,辞职还算小事,重要的是要弥补盛世的损失,用个人那份。”
盛玉山的话让在场不少人倒吸一口气。
这是在逼宫啊。
也有人觉得理所当然。
做生意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居然又来了一个女人。
一件黑色无袖包臀小礼服,脖子修长挺拔,挂着一串珍珠项链,头发一丝不苟的盘起来,颇有一点赫本风。
脚下厚底鞋已经换成了细高跟。
在光滑的地板上咔咔作响。
“女的到底是谁?”
“好年轻啊。”
眼看曾妮妮气定神闲的在站在自己面前。
盛玉山脸色变得不好看。
“她来做什么?”
曾妮妮高傲的扬起下巴,抬起手指稍稍示意。
后面的秘书赶紧上前递过名片。
居然还有两张。
“陆集团副总裁。”
“nova新星科技总裁。”
在曾妮妮端庄又优雅。
她两指间捏着一个高脚杯,每喊出一个头衔,她就微微点头示意,将配得感恰到好处的展示出来。
盛玉山满脸不可置信。
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确认名字,声音都在颤抖。
“你,你就是,就是nova?!”
盛盛聿走的时候,盛世的股份经历过一阵动荡。
那时候nova从天而降,很豪气的注入一大笔资金,稳住了局面,也顺势成为盛世的大股东。
他一直想会一会这个大老板。
但对方一直推脱说人在国外。
没想到这个大老板居然是曾妮妮。
也不对呀,他调查过她,就是一个一无所有,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
曾妮妮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快60岁的人了,还这么天真自大。
内心感慨,这种商战他不输谁输?
“原来是曾总,幸会。”
盛玉山找回神志,结结巴巴地重新开口,任谁都看出来他转场失败。
“哼~”
“还是不必了吧,我们也不是握手的关系。”
曾妮妮哼了一声,
连手都懒得伸出来。
“我说这个曾总怎么这么眼熟呢?听说了吗?曾总和之前的盛总是恩爱情侣,被他大伯强行拆散。”
“他大伯也是闲得慌,下好了吧,人家曾摇身一变成了盛世大股东。”
纷纷扰扰的声音落到盛玉山的耳朵里。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知道这小妮子深藏不露,早知道绝对不得罪。
“你想要盛夏引咎辞职?”
面对曾妮妮的质问,盛玉山的手摆得飞快。
“曾总,我绝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现在甚是遇到了重大打击,我觉得还是要有人出来给个态度。”
曾妮妮手上的股权,他得罪不起。
现在,唯有好好哄着。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没意见!”
盛玉山两手一摊,早就没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
“行吧?了,那我现在宣布我的意思。”
“我正式宣布law将再次注入一笔资金7个亿的资金,和盛世联手这个项目推进下去。”
“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
“这个小曾总到底是耳聋还是眼瞎呀?这个快递但凡动一下国家就会出手的,到时候肯定是血本无归。”
“也不一定,有实力才会迎难而上。”
“各位,我们已和当地政府达成协议。介于临江山下矿产数量无法准确预计。国家将它暂时归为战略储存与我们签订了30年内不开采协议。”
曾妮妮脆脆的声音再度响起,明明很年轻,嗓音内的坚定却让人无法忽视。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总算不再是盛夏的尴尬个人秀。
曾妮妮来了一段视频。
“温江温泉度假村会采用全方位无死角环保设计,树屋作为基本构成,全透明可很透明,可分解材料,减少对环境的干扰,同时也方便客人融入自然。更难得的是我们找到了一块。全景观星台到时候必然会吸引到大量的天文爱好者…”
曾妮妮利用这个场合详细介绍了温泉度假村的所有配套设计。
众人才惊觉,眼前这个小妮子配得上她那些头衔。
老实说,从开始进场到现在,他们都是云里雾里的,特别是那群教授带着自己的学生进场闹了一番。
就宛如一场好笑的闹剧,他们只是群演。
更何况曾妮妮哪怕画上了干练的妆,依然掩饰不了满脸的胶原蛋白。
原来真的是一个天才少女啊!
从爱好玩高端设备的天文爱好者,野外摄影师,到普通人家,老人和宝宝都考虑在内,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与科研机构合作,专门为生态研究设立了基地。
转眼间烫手洋芋能在她手上变成了香馍馍。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口袋里的金钱在叫嚣。
度假村的建设需要大笔资金,他们还有机会。
不花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一时间连带着盛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至于盛玉山嘛,因为他刚才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自然也没人在乎他。
盛玉山脸色煞白,几乎都要站不稳。
“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还没搞清楚自己错在了哪一步。
他步步为营,早知道临江山底下有矿的情况下,故意造势引得那些大财阀纷纷竞拍,让盛夏不知不觉进入陷阱。
在背后他又给探测队的教授通风报信,就连今日他们来闹事也是他放进来的。
明明是绝无翻身可能的!!
等一下,为什么是曾妮妮?
难道是,盛聿在耍他!
一想到可能是盛聿的手笔,盛玉山的脸变得阴沉下来。
“如果真是他…”
这辈子,他在盛聿那里永远是个输家。
可是盛聿这一个多月以来音信全无,没有任何踪迹的人,是如何操控这一切的?
意识到这一点。
不知怎的,盛玉山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头上突然冒出都是密密麻麻的虚汗。
原来,就算他闹这么一出。
盛聿不管离不离开盛世,都没有打算放过他。
因为温泉度假村事件,投资者对盛世充满信心,盛世的股票一涨再涨。
盛玉山也咬牙被迫接受了这一次的挫败。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只要他在盛家的一天,都还有机会。
可惜盛聿不允许。
他闯进盛玉山的办公室,如入无人之境。
“好久不见了,大伯,我细查了一下公司账目,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啊。”
盛聿意有所指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朝盛玉山丢过来一个文件夹。
想装作完全不在意,却没能成功。
盛玉山打开文件的一时间,脸色变得煞白,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
盛聿居然找出他海外的私密账户。
里面是这么多年来,他侵吞公司财产,秘密转移出去的钱。
还有他的另一本护照。
双重罪证下足可以让他牢底坐穿。
这下盛玉山装都装不下去了。
脸上肥硕的肉抖了抖,他的表情出现了龟裂,几乎是以猛扑的方式,试图一巴掌扬向盛聿。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惜他连人都没粘上,就被轻轻松松反手就擒住手腕。
“自然是以大伯为榜样,有样学样罢了。”
盛聿冷笑一声,随后像扔垃圾般的甩开他的手,掏出手帕慢条斯理一根一根擦拭。
用盛玉山这辈子最恨的表情和语气。
盛聿不紧不慢的开口。
像是从地狱中重新爬出来的魔鬼。
“大伯 游戏已经结束,现在该我来说话了。”
盛玉山被震慑住,他颓废跌坐回椅子上,脸上血液尽失,眼神再没有活气。
想来,就算是被赶出盛世的那一下,盛聿上位者气势其实一点都没有被消磨。
是他轻敌了…
一步顺,以为步步会顺,这才走进了盛聿的圈套。
“是你做局害我!”
“你若无心,怎会来我的局?更何况我也从未把你当对手。”
从未,把他,当对手…
孙玉山惨笑几声。
原来,在盛聿的眼里,他连作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果然是被轻视的一生。
年轻的时候,被弟弟轻视,现在又被他儿子轻视。
盛玉山的目光死死盯着盛聿。
他的脸上总有五分他那个弟弟的影子。
“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恨谁比较好,当年明明说是公平竞争,偏偏你爸爸给我扣一个心术不正莫须有的罪名。”
都是为了盛家的前程,哪门子的心术不正?
“偏偏你爷爷也糊涂。”
“风浪越大鱼越贵,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都不懂?”
“你爸爸的心术又有多正呢?他不过就是一个草包,在你爷爷的庇佑下躲过了一年又一年。好在你争气,19岁就结果盛世的担子接,否则人家早完了。”
“我这辈子从没有资格参与过盛世的经营,我好奇,我想要试试,有什么错?”
同样都是儿子,他至今不明白为何老爷子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
“好奇和贪欲是两码事。”
盛聿一针见血地戳破他。
和不投机的人说半句话都嫌多。
盛聿已经将手指擦拭完毕。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手帕落入了垃圾桶。
“我需要一份名单,就是你在公司的那些老朋友,以及他做过的项目。”
“你舍不得也没关系。”
“反正总有一天我会全部将他们清查出来。”
盛玉山看着眼前高大英挺的俊美侄子,内心慢慢平静下来,他沉默不语。
供出追随他的那些人,然后去国外享福。
还是留在这里,将牢底坐穿。
这确实是一个纠结的问题。
盛聿也不着急。
不动声色地扫视一遍办公室陈设。
盛夏夸赞盛玉山的品味挺好。
所以,要不要再加一个附加条件,到时候他的婚礼,要盛玉山帮他弄一弄。
曾妮妮在盛世顶楼,留在总裁办公室同盛夏闲聊。
突然盛聿接到一个电话。
曾妮妮就被很无辜的,剩在了空旷偌大的办公室内。
“啪!”
房间内突然断电。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周围全部昏暗下来。
一个黑影闪过。
还没来得及慌张,曾妮妮就感受到唇上温热的触感,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夹杂文墨的香吻,萦绕在她鼻尖,她露出得逞的笑容,反手就把人推到墙上。
她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盛夏慢慢走出盛世集团的大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春日的空气还有些冷冽。
但是他不在乎,这个是自由的味道啊。
不远处一个男人眉眼犹如星辰,五官深邃,旁边脸上挂的那一抹温柔笑意,柔化了脸上所有的线条
从盛夏出现开始 陆商一眼不眨的盯着他左右动作,慢慢向他伸出手。
很快,掌心相贴的地方源源不断传来热量,还有爱意。
不顾前后人潮涌动,盛夏直接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太累了,总裁可不是人干的活。”
陆商发出沉沉的笑,肩膀也跟着一阵一阵的抖动。
“总裁不是人?那我是什么?”
盛夏的手主动攀上他的右肩,踮起脚,投了个吻。
“你是我的男人呗。”
另一只手还很自觉来到他的窄腰间,盛夏刚想收紧。
余光就瞄到周围好已经射来几处好奇的目光。
盛夏心里叹了口气。
之前在外面待久了,警惕性也跟着降低不少。
不远处有个年轻的女孩子,低声惊呼一声,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已经到了快要被认出来的边缘。
陆商的反应比他更快一步。
他拉起他的手。
接一个出乎意料的急转身,两个修长的身影,在街头肆意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