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流露出一丝赞赏,说道:“你伤重至此,还要强撑着给他医治,实属不易,你也别太紧绷了。”
第463章 楚渊子衿番外(5)
子衿只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可否取些纸笔给我,我需要给开副药方。”
顾涟主动去拿了纸笔,“你念药名出来,我来写就好。”
待抄录完子衿说的药材,顾涟下意识想交给爷爷看一看是否有问题,顾清礼摆摆手,让他照方抓药。
从方才子衿一手针灸之术,顾清礼已看出他医术如何,况且他念那些药材的时候,自己也在旁听着。
子衿对顾涟道:“劳烦顾公子了。”
顾涟:“不用道谢,如果你真能救回楚大哥,我才应该感谢你呢。”
子衿微微一顿,楚大哥…如此亲密的称呼,以前他和阿渊便认识么?可却从来没有见阿渊提起过。
转念一想,子衿又不禁有些黯然涩痛,其实楚渊也很少跟他说关于自己的事,刚在海岛认识的时候,楚渊还会说一些。
但几年后他们再相遇,楚渊知道自己厌烦他,便渐渐的不会再说与自己有关的事了。
连那些年他寻找自己的种种,也甚少提及。
做完了这些,子衿苍白的脸上疲意更显,身子几乎摇摇欲坠地撑不稳。
张川劝说道:“子衿,要不你去休息会儿吧?”
子衿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的楚渊,轻轻摇了摇头。
他只想留在这里陪着楚渊。
顾清礼淡淡开口:“你内伤颇重,如此放任下去只会危及性命,想要救楚渊的话,你自己首先得活下来。”
子衿沉默不语,在今天之前,他只觉得活着的每时每刻都煎熬无比,也想过亲手了结了自己。
但现在他已打消了这些念头。
楚渊还未脱离危险,他纵然已罪该万死,至少也一定要撑着这副身体,直到楚渊彻底安然无恙了才行。
此后子衿就搬到了楚渊的房中,一面养伤一面医治他。
转眼间,半个月的时日悄然而过。
楚渊依旧还未苏醒,但在子衿的精心医治下,他的情况已逐渐稳定。
这条命算是从阎王爷手中夺回了一半。
只待他醒过来,就能彻底脱离危险。
房间里一片寂静。
子衿趴在床边疲惫地睡了过去。
这段日子里,他除了累得撑不住会去休息会之外,剩下的时候都守在楚渊旁边。
他自己也是伤病之人,如此劳心劳力,半个月下来,子衿整个人消瘦得厉害,衣裳穿在身上仿佛只裹着单薄的骨头架子,似乎一阵风便能吹散。
但至少他的眼中,不再如当初刚醒来时那般空洞死寂,待在楚渊身边时,眸子是闪烁微光的。
顾涟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两碗黑漆漆的药汁。
看到床榻边睡着的子衿,他不自觉放轻脚步。
子衿睡得不沉,心里惦记着楚渊服药的时间,于是几乎在顾涟刚进屋就醒了过来。
他撑着床沿坐起身,伸手把盘中的一碗药拿了过来。
顾涟轻轻扶起楚渊,用软枕垫高一些,方便喂药。
“要不让我来吧?先去休息会儿,你都守在楚大哥床边快一天了。”
子衿摇摇头:“不用了。”
他用汤匙舀了药汤,慢慢吹凉,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喂到楚渊嘴里。
楚渊昏迷不醒,但幸好喂药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反应会将其咽下去,因此平日里也都是靠喂流食维持性命。
顾涟在一旁看着子衿专注的动作,想到这段时间来,只要他身体好转些,都会亲自照料楚渊,无比细心认真。
明明他自己也是个应该卧床养伤的病人。
可不管怎么劝他,也没有用。
顾涟心里又涌起了那股复杂的情绪。
子衿…是喜欢楚大哥的吧。
他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或许那不仅仅只是喜欢那么简单,而是超过自己生命的深爱。
顾涟忽然将一个盘旋在自己心里已久的疑问道了出来。
“楚大哥以前跟我说过,他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吧?”
子衿一怔,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只问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以前跟他很熟悉吗?”
顾涟回想起与楚渊相似的经过,脸上不自觉扬起了一丝笑,他视线落在楚渊沉睡的脸上。
“两年前我自己跑出谷,到外面去玩儿,被几个江湖人士暗算了,楚大哥恰好路过,便出手救了我。”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他是个好心的人,不仅帮我疗伤,还把我送回了雪山外。我原本还担心会耽误他的事,他只跟我说自己没有要去的地方,四处行走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他说会一直找他,哪怕走遍天涯海角,直到寻到他为止。”
那时十六岁的顾涟心里无不震撼。
同时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情绪。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能支撑楚渊如此执着不倦地寻一个人。
同楚渊分别后,两年来他偶尔会想起楚渊那孤寂幽深的双眼。
他就像一匹流浪的孤狼,在寻找自己丢失的伴侣。
每每想起楚渊时,顾涟也会在心里有点惆怅的叹息——
不知道楚大哥现在找到了那个人没有。
子衿静静的听着,沉默地恍若一尊安静的石像,唯有那纤长睫毛微微颤抖。
顾涟说着,目光复又看向子衿。
他由衷地道:“如果你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等他苏醒过来瞧见你,心里肯定会很高兴。”
细细密密的疼痛,随着每一次呼吸泛起,子衿脸色苍白,笑意惨淡自嘲。
子衿哑声道:“他不会开心的,如果不是遇到我,他现在不会生命垂危地躺在这里。”
卑鄙阴暗如他,配不上楚渊一番赤诚炙热的爱。
顾涟哑然,忍不住问道:
“那楚大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武功那么厉害,是谁将他伤成这样的?”
子衿握着喂完药的空碗,回忆起那天的事,手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他满目伤痛:“因为我利用了他,可他纵然对我失望至极,却还是不要命地保护我,是我害了他。”
“你…”
顾涟震惊,又为楚渊感到不平,如果真是子衿说的那样…楚大哥心心念念寻了那么久的人,到头来却是被他利用,还差点赔上自己一条命,那他当时该有多痛苦寒心?!
时光飞逝,转眼已过去一个多月。
楚渊的伤势终于逐渐稳定下来,却依旧处于昏迷中,丝毫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
子衿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苏醒。
或许他一辈子都会这样昏迷着,再也醒不过来。
子衿一面费尽心力医治楚渊,一面忍受内心的煎熬,他自己的身体亦始终不见好转。
唯有每日看着仍有呼吸的楚渊,才让他有力气支撑下去。
傍晚,天色将暗未暗。
子衿躺在楚渊身旁,脸颊轻轻贴着他,消瘦的手紧紧抓着他一只手。
这段时日他经常是睡在楚渊身旁。
靠着楚渊,才能勉强安眠片刻,不会被失去他的噩梦惊醒。
子衿手掌中,握着一颗莹润漂亮的珍珠。
在昏暗里焕发出蒙蒙珠光。
“阿渊,你送我的这颗珍珠,我一直都有好好的保存。对不起…我当初不该当着你的面把它扔掉…”
子衿低声喃喃自语,眼睫不住轻颤。
“等你醒过来,这次换我去找很多很多珍珠来送你好不好?从来都是你送我东西,我却从未给过你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心口沉痛,闭上眼睛紧紧贴着楚渊的肩膀。
眼角滚下的热泪,润湿了衣裳。
静谧里,沙哑微颤的低语恍若无助的呜咽。
“阿渊…不要再睡了,快醒过来吧,求你…”
混沌的黑暗里,楚渊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灵魂深处蔓延而出的疲惫和,让他只想不管不顾地睡着。
梦里都是子衿的面容。
他的眉眼神态,总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楚渊总以为,自己能焐热他的心,让他不再执着于段无洛,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可到头来,他才知道,自己太不自量力。
他暖不了子衿冷硬的心。
他跌跌撞撞捧出的真心,被他一次次弃如敝履,摔得他伤痕累累,也终究心灰意冷了。
“阿渊,阿渊…”
恍惚间,有谁在悲伤地唤着他的名字。
楚渊安静的睫毛忽然轻轻颤动。
随即,缓缓睁开,涣散没有焦距的瞳孔微微转了一下。
朦胧迷糊的意识慢慢回笼,他无意识发出一声低低地痛吟。
随着呼吸,心口处便传来阵阵疼痛。
让他的意识也变得更清晰了。
他没有死么?
楚渊怔愣中,自嘲地想道:老天爷好像总爱跟他开玩笑,连他想要一死解脱都不愿满足。
“阿渊…阿渊!”身旁传来颤抖惊喜的哽咽声,“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周围很黑,可能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楚渊刚醒来意识朦胧,都没有发现旁边有人。
但他分辨出了那个声音,浑身僵了僵,只觉得胸口被一剑穿过的伤口猛烈泛疼起来。
楚渊抿紧了唇,闭上眼睛,吃力抬手挥开被握住的手掌。
子衿忽然间发现楚渊苏醒过来,正沉浸在莫大的喜悦和激动中,被他甩开手时,不禁愣了一下。
“阿渊…让我给你把一下脉。”子衿撑着身子坐起来,点亮床头柜上的灯烛,握住他的手。
楚渊将手缩了回去,明显拒绝他的触碰。
见他面无表情地将脸偏到一边,神色僵硬冷漠,子衿伸出去的手一颤,原先欢喜的情绪顿时像被一盆冷水淋下,心里头凉了个透彻。
静默了半晌,子衿哑声道:“阿渊,我…”
阿渊…楚渊睁开眼,心中自嘲,回想当初,他曾跟子衿说过,希望他唤自己阿渊,这样会显得亲密些。
但他从来都没有叫过。
唯有需要时,才会叫他的名字。
也是冷冰冰没什么感情的。
如今他却肯叫他阿渊了。
但楚渊却生不起半分欢喜甜蜜。
他心口上伤没有好,连呼吸都伴随着抽痛,又哪里有什么精力欢喜。
楚渊嗓音虚弱沙哑,却冷漠无比:“你出去。”
“…”楚渊的冷漠和抗拒让子衿不知所措。
以前楚渊对他太好了,从未有过冷脸的时刻,以至于他如今态度冰冷,让子衿感到心慌难受。
即使他已经做过心理准备,设想过楚渊醒来后会怨怼自己,可现在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阿渊,对不起…”子衿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沙哑颤抖,“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你现在伤得严重,先让我治好你的身体,等你伤好了要怎么跟我算账我都没有怨言…”
心口剑伤的剧痛使得楚渊脑袋嗡嗡的响,眼前一片漆黑,却将子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头一次,听见子衿这般低声下气地与自己说话,或许以前他会心软不忍,可现在越听越觉得讽刺。
随着逐渐粗重的呼吸,胸口也越加疼痛。
“出去!”楚渊嘶声低吼,打断子衿的话,疼得浑身痉挛颤抖。“咳咳…别出现在我面前…”
见他咳嗽得剧烈,神色痛苦又痛恨,子衿脸色苍白,心里担忧得紧揪成一团,却不敢再刺激他了。
“好…你、你不要生气,我马上就出去…”
子衿泪眼模糊地哽咽应道,慌忙起身离开。
他慌乱难过之下,撞倒了床前的椅子,一下跌倒在地上,断腿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子衿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煞白,脸上布满冷汗。
子衿咬唇咽下痛苦的闷哼,挣扎爬起身,忍着剧痛往房门而去。
削瘦的背影一瘸一拐的,狼狈又慌张。
过来送饭的顾涟看到子衿开门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连忙上去扶住他将要跌下台阶的身子。
“子衿…小心啊。”
子衿勉强站稳身子,转头面向身后的房间,哑声开口。
“阿渊醒了,你进去看看他。”
“楚大哥醒了吗?太好了!”顾涟惊喜不已,连忙进了屋。
“楚大哥!”
顾涟快步来到床前,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一边,坐在床沿激动地握住楚渊一只手。
“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醒过来的!”
怔愣发呆的楚渊懵了片刻,转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是漆黑之中什么也瞧不见。
“你…咳咳…你是谁?”他隐约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顾涟道:“我是顾涟啊!你不记得我了吗?还是…还是楚大哥你失忆了?”
“顾涟…”楚渊喃喃,从记忆里搜寻出了相应的影像,“记得,你怎么也在这?”
顾涟笑道:“这儿是我家呀,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伤得太重了,我们都担心你会醒不过来…现在好了,你肯定能恢复如初的。”
“原来是你救了我。”楚渊声音低哑虚弱,“谢谢你。”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倒宁愿就这么死了。
当初他拼死阻拦段无洛的时候,本就没想要继续活着。
可谁曾想自己这条命这么硬,竟然死不成。
楚渊的语气没几分大难不死的喜悦,仿佛毫无波澜的一潭死水。
顾涟不禁有些担心,说道:“楚大哥,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好好养伤,可不要胡思乱想啊。”
楚渊没什么反应,只问道:“是不是天黑了?”
“嗯,对啊。”顾涟看了眼漆黑的窗外,顺他的意转移话题,“我是来给你送饭的,现在先吃些东西吧。”
楚渊睁着空茫的双眼:“屋里没有点灯吗?黑漆漆的。”
正要去端粥碗的顾涟呆住,他怔愣不安地看了看床头燃烧的蜡烛,目光随即转向楚渊的眼睛。
他双眸黑白分明,却空洞无焦距。
顾涟微颤地伸出手,试探地小心在他眼前晃了晃。
明亮的灯烛下,楚渊毫无反应。
顾涟心里一沉,慌乱道:“楚大哥…这屋里、屋里亮着蜡烛啊,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楚渊一愣,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在漆黑之中,顿时意识到什么。
他失明了。
“楚大哥…你、你别慌,可能只是一时看不见而已,我这就让子衿来看看…”
比起顾涟的慌乱震惊,楚渊面对自己双目失明的情况,却显得平静许多,或者说是麻木。
唯有听见子衿二字,让他有了反应。
楚渊眉头紧皱,摇头道:“不要找他。”
“可是…”
楚渊咳嗽着重复:“我不想跟他待在一块…咳咳,不许叫他进来!”
看到楚渊面上的抗拒和痛苦,顾涟愣了愣,忙说道:“好,好,我不叫他…”
他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被推开,顾清礼走了进来。
“爷爷!”顾涟转头一看,像见了救兵,急忙说道,“爷爷,你快过来看看楚大哥,他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守在门口没进去的子衿听到屋里头顾涟的话,整个人僵在原地。
顾清礼是子衿去请过来的,楚渊现在排斥他,他只好先让顾前辈去看看他的伤势。
此刻,子衿脑海里只回荡着顾涟的话。
看不见…阿渊看不见了?
等子衿浑身颤抖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进了屋里,呆呆站在床前。
顾清礼神情凝重地把着脉,片刻后说道:
“许是重伤导致的后遗症,才使得眼睛看不见…”
顾涟双手攥着衣袖,担忧地看着楚渊。
“爷爷,那楚大哥的眼睛能恢复吗?”
顾清礼:“说不准,不过也可能等伤势痊愈后,就会复明了。楚渊,你莫要太过忧心,先把身上的伤养好要紧。”
楚渊听出话外之意,他的眼睛可能好,也可能永远都看不见。
他平静麻木如死水的心中,泛起几分悲凉的自嘲。
阎王爷不肯收他,却要他以后当个瞎子活在黑暗中?这是对他的惩罚吗?
惩罚他眼盲心瞎,不该执着一段虚妄的感情,不该一心扑在不属于自己的人身上。
楚渊静默半晌,哑声道:“多谢顾前辈,劳您费心了。”
看着他无悲无喜的神色,顾清礼暗暗摇头。
他收回手,叮嘱道:“你安心休息,眼睛的事我们会想办法替你医治。”
不过好在楚渊并未有消沉绝望,甚至不想活下去的举动。
但只要是子衿过来的话,他的态度便很排斥,更不用说接受他的医治了。
于是现在每日针灸查脉的治疗事项,就换成了顾清礼来。
子衿也尽量不出现在楚渊的面前。
更是从他的屋子里搬了出去。
楚渊知道子衿一直在,可他如今双目失明,只要听不见他的声音,感觉不到他在侧,便也可以自欺欺人地催眠自己子衿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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