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巨富之家,云彻明天人之姿。荀风轻咬舌尖,何不冒充到底,娶了美人拿了钱财,然后溜之大吉?
白氏见二人皆不答话,急切对荀风说道:“景儿,你既带着玉佩寻来想必知晓其中利害关系,你与彻明的婚事早在娘胎便定下了,再者你独身在世,无依无靠,姑姑实在不忍心……”
“姑母,我愿意。”荀风握紧白氏的手,白氏大喜,云彻明却道:“我不愿意。”
荀风和白氏一起看向云彻明,云彻明以帕掩嘴,闷咳几声:“白景一路颠簸辛苦了,何叔,先带他下去休息罢。”
白氏不可置信:“这可是你爹定下的婚事!彻明,你最是重诺,怎可出尔反尔?这门亲事非结不可!”
云彻明一步不让:“娘,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何叔,送白景去歇息。”
荀风看了个稀奇,他这表妹跟寻常女子有很大不同。
何管家看着云彻明欲言又止,云彻明并不说话转身离去。
白氏眼中闪过落寞但很快振作起来,安慰荀风道:“彻明从小主意大,谁也管不了她,但景儿别担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赖!景儿你先去歇息,我去好好劝劝她。”
荀风面色平静,心里却纳罕至极,他到底哪里得罪了云彻明?
“姑母,您千万别怪表妹,我初来乍到表妹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日子还长我们慢慢来就是。”
白氏感动不已,“景儿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说着揩了揩泪眼:“唉,可惜可怜可叹!”
荀风不由感到古怪,还未等他细琢磨,何管家上前请他,荀风压下心中疑虑跟着何管家去了后院。
云关菱见人走了,走到白氏跟前,“大伯母,我还是觉得那厮是个骗子,你瞧方才他说日子还长,可明明火烧眉毛,再有两月就到日子了!而且家主不愿意成婚,依我看她跟我一样,瞧出了那人是骗子。”
白氏身子本就不好,闻言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胡言乱语,我瞧他就是白景,从容淡定,不卑不亢,骗子哪有这样的涵养气度?还有那双眼睛简直跟他娘一模一样,再说玉佩可做不了假。彻明她,她是姑娘,姑娘家家提及婚事害羞而已,我再说说就是了,菱儿,你少胡闹。”
云关菱坚持己见:“大伯母,您想过没有?万一家主和冒牌货成婚了,家主死了怎么办?到时想反悔都来不及。”
“不会的。”白氏紧咬嘴唇,“景儿不是冒牌货,彻明不会死。”
云关菱不说话了,大伯母良善便以为所有人都良善,哼,她可不是好骗的,有她在,绝不容许冒牌货兴风作浪!
冒牌货荀风正拐着弯向何管家打听消息:“表妹和姑母的身子瞧着不太好。”
母女俩都病怏怏的,云彻明更甚,单薄得如一张白纸。
何管家叹气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表少爷来了就好了。”
荀风没听明白,难不成白景是个郎中?
何管家说:“表少爷,家主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却是顶顶好的人,日后您便知道了,今天有什么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荀风吃了一惊:“家主?表妹是家主?”
“哈哈,自然,我们家主厉害着呢,整个松江府没有不服的。”何管家骄傲道:“表少爷您要是跟我们家主成了亲那是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不用愁!”
“我对表妹一见如故,心里没有不欢喜的,可只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我看表妹很嫌恶我。”荀风做了个懊恼的表情,心里想:云家有钱,云彻明又是个病秧子,万一老天有眼她撒手人寰,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落在自己头上?
心怦怦狂跳起来,如若成真,这是他干过的最大一票!
只一个前提——成亲。
何管家笑眯眯道:“表少爷仪表堂堂和家主十分相配,您放心吧,老何我会帮您的。”
荀风没有被这番好意冲昏头脑,心中反而打起鼓来,他和何管家素不相识,只见了一面也谈不上了解,何管家为何如此热心肠?而且他作为云府家仆怎会帮一个外人?
行骗多年,荀风感知敏锐,他将种种疑惑暂搁心内,当务之急是在云府站稳脚跟,获取云彻明好感,诱她成婚。
荀风拱手作揖,笑道:“麻烦何管家当一回红娘了。”
何管家闪身躲过,“使不得,使不得。”
穿过回廊,两人来到随尘院,何管家推开门,道:“表少爷,这儿是您的院子,我已叫人打扫干净了,时间仓促,保不齐有不周到的地方,短了什么知会一声就成。”
荀风抬眼望去,院里站着十来个穿红戴绿的丫鬟,她们一见来人了,忙笑着迎上前来,齐齐请安:“表少爷好。”
何管家粗粗介绍一番便告辞离开,荀风笑问为首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云岫。”
“好名字,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自在飘逸,与这随尘院相得益彰。”荀风没什么本事,没念过什么书,但一沾上调戏嬉闹脑筋就不自主活络开来。
云岫低着头不敢看荀风,荀风温声道:“云岫,你们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是。”云岫大着胆子偷瞄荀风一眼,只见表少爷天生一股潇洒风流之气,眉梢眼角仿佛堆积着无尽情丝,云岫飞快埋下头,耳尖红扑扑的。
荀风见众人散去才打量起随尘院来,院子不小,正对面是三间宽敞明亮的大正房,左右两侧有厢房和耳房,布局精巧,气宇轩昂。
走进堂屋,正中摆着一张大紫檀案,上面摆放着一座青绿古铜鼎,旁边挂着一副画轴,荀风走近了看,只觉画上的山水恢宏大气。堂屋两侧整齐地摆放着八张楠木交椅,俨然是会客的地方。
荀风啧啧称奇,想不到他一骗子登堂入室了。
绕过堂屋进入耳房,荀风眼睛发光:“嚯!云家也太富了。”桌上的摆件,地上的花瓶,墙上的字画,没有一样不值钱,就连帘子都是珍珠穿的。
——布谷。
荀风吓了一跳:“谁在说话?”
屋里没人,荀风循着声音找去,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通体呈红棕色,上雕精美花纹,中间是个大圆盘,标着奇怪的符号,还有三根大小不一的指针,荀风观察了下,指针在动咧!怪哉,怪哉。
——布谷。
怪东西里冒出一只小鸟,布谷声就是小鸟发出来的。
“咦,是个假鸟。”虽不知其用途,但荀风慧眼如炬,认出怪东西是舶来品,恨不得马上抱着它去当铺。
荀风深深吐出一口气,头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太富了,云家太富了,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三岁父母双亡,四岁跟着舅舅一家逃荒,五岁沦为街头乞丐,八岁跟着师傅行骗,从此居无定所四处流浪,荀风是个没追求的人,也是没法有追求的人,老天爷给什么接什么,他暗下决心:不论云家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要闯!
荀风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抖搂开,里面有两身破衣裳,破衣裳里裹着几瓶小药罐,药罐里装的是用来乔装打扮的药粉,估摸着要在云家久待,乔装便不合适了,荀风四处看了看,把药粉尽数洒进花盆里,末了还刨了刨土盖上。
屋里有铜镜,荀风照了照不甚满意,卖弄风骚,勾引女人,外表一定要漂亮,当下吩咐道:“云岫,烧热水来,我要洗澡。”
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干净净,荀风已通过云岫将云家摸了个大概,换上新衣服,将玉佩系在腰间,掸一掸衣袍,笑道:“这才像样。”
“云岫,你找两个小子来。”
“少爷要去哪?奴婢跟着就是了。”
荀风摇摇头,温柔道:“出门一趟累脚得很,你在家歇着。”云岫脸上飞来两朵红云,羞答答跑出去叫人。
云府正经主子不过三位,一是白氏,二是云彻明,三是云关菱,全是女流之辈,荀风这才理解为何白氏和何管家见他如此激动,而云关菱如此抵触。
据云岫所说,云家人丁单薄,云老爷只有一个弟弟,既云关菱之父,不学无术,毫无经商头脑,云彻明身子不好,不宜出门,于是需要抛头露面的生意只能交给云关菱代劳,云彻明在后方主持大局。
荀风是个老江湖,立马嗅出异样,如若云彻明病死了,那云家就落在了云关菱身上,但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表少爷’,还是云彻明的未婚夫,那么,这云家无论如何都和云关菱无关了。
将心比心,若荀风是云关菱他定不甘心把云家拱手让给白景。
“少爷,人来了。”云岫领着两个小厮进来,介绍道:“高一点的是永书,矮一点的是永画。”
荀风对男孩没什么兴趣,只淡淡扫了眼,点点头,“走,看望表妹去。”
云彻明所在的院落清幽偏僻,据说他的病甚是古怪,不知请了多少郎中都无法根治,只能用药材吊着,静养,平时没什么,但发起病来就咳血,十分吓人。
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云彻明的院子,荀风看了眼匾额,龙飞凤舞上书三个大字——知止居。
知止居?
不是什么好名字。荀风腹诽,知止?不就是懂得节制,把握分寸,坚守底线的意思吗,一点也不好,无聊透顶,做人还是要贪得无厌,多多益善得好。
不过从这点看来,表妹应该不喜下流做派,他还是收敛些。
知止居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荀风想了想派永书去叩门,没一会儿永书回来了,禀道:“家主说不如在接风宴相见。”
荀风咯咯笑了起来,“接风宴,好一个接风宴。”
一语双关,可不是接他荀风嘛。
永书和永画对视一眼,皆以为表少爷是被家主的闭门羹气疯了。
荀风笑够了,“再去传话,就说我有治病良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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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咦?没骗到
永书呆呆道:“真的吗?家主的病好多郎中都说治不了,就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荀风神秘一笑,只道:“快去。”
不消片刻,知止居门户大开,一位肃面婢女走上前来,“表少爷,家主有请。”
荀风早有预料,抬头挺胸进了门,永书永画紧跟其上却被女子拦住:“止步,家主只请了表少爷。”
哦吼,有其仆必有其主,由此看来表妹不好搞啊,但他荀风是谁?什么脾性的美人没见过,这类人刚开始不好接触,但只要她认了你,予取予求,赶都赶不走呢。
荀风依旧好涵养,微微笑着对二人道:“既如此,你们先回去罢。”
有书有画依言走了,婢女将大门关门,然后一言不发在前带路,荀风注意到知止居很静,人很少,院内并无丫鬟小厮走动,抽了抽鼻子,隐约闻到苦药清香,因没人,荀风大胆的游目四顾,路过灌木丛时摘了一把叶子揣入袖中。
“表少爷来了。”
帘子掀开,荀风先被一股热浪打个正着,而后浓郁药香直冲鼻腔,看来传言非虚,表妹病得严重。
几乎不用找,荀风一眼看见了云彻明。
云彻明坐在靠窗的大炕上,倚着石青金钱蟒纹靠背,捧着账簿看得专注,荀风没有出声,方才在花厅紧张,没有细看,如今再看,心惊胆颤,太漂亮了,眉目精致,带着些英气,雌雄莫辨。
“看够了吗?”
荀风没有被抓包的觉悟,坦坦荡荡道:“表妹是画上的仙女,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够。”
油腔滑调。
先前在花厅外亲眼目睹了白景的轻浮孟浪,云彻明放下账簿,眉心微蹙,“听说你有治病良方?”
荀风拣了个椅子坐下,“是也。”
云彻明身子微微前倾,问:“学过医?”
“表妹对我很好奇?”荀风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云彻明:“某的荣幸。”
云彻明嘴巴翕张,到底没忍住:“不曾念过书吗?”
嘿,她拐着弯骂我呢。
荀风笑盈盈道:“表妹一看就饱读诗书,才华咕噜噜从身上溢出来,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解惑?”
云彻明为人正派,不喜轻浮,本不欲理会,然转念一想,两家离散,白家不知受了什么磋磨,也许白景真没念过书,那自己先前一番言论岂不冒犯?
思及此,云彻明眉头舒展,“好,你问罢,知无不言。”
荀风直勾勾盯着云彻明的眼睛,语气亲昵带些埋怨:“为何不唤我表哥?”
云彻明怔怔看着荀风。
荀风声音极为好听,天生带着勾人味道:“妹妹,叫一声哥哥并不吃亏。”
荀风的一双眼睛美极了,天然的带着水汽,专注望人时似要把魂儿吸进去,睫毛浓密,长翘,因此带着些天真稚气,显得他说的一切都那么真诚,不忍拒绝,更为美绝的是,垂眸时一点红痣在眼皮显露,犹抱琵琶半遮面,勾的人心痒痒。
他在旁的事上懒惰,但在骗人和调情上总是不留余地的勤奋,自他凭借外貌白得一个馒头时便懂得一个真理——天下人都羊巴羔子的看脸。
谁都不能免俗。
荀风得意想,表妹再厉害不过一介女子,瞧,她被他迷住了。
——“送客!”
荀风愣住。
云彻明咳了好几声,脸色愈白,唇色愈红,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银蕊,送客!”
银蕊急急忙进屋,沉着脸将没弄清楚状况的荀风拖了出去,荀风没料到云彻明会生气,也没料到银蕊丫头力气那么大,挣扎无果,便顺从的被拖走了。
“说,你怎么惹家主生气的?”银蕊怒道:“我不管你是表少爷还是里少爷,不管你是侄子还是外甥,在这里家主最大,谁都不能忤逆家主!”
荀风慢条斯理地整理仪容,稀奇道:“原来你会生气,方才带路时见你没有笑模样,我以为你是泥人做的呢。”
银蕊噎住,好半晌气鼓鼓道:“家主身子不好,从不轻易动气,你到底怎么招惹家主了?”
荀风双手一摊,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
银蕊不信,狐疑打量荀风,“你走罢。”
“那可不成。”荀风绕过银蕊,冲屋里喊道:“表妹,你的病不看了吗?”银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双臂一展,拦住荀风:“休要打扰家主。”
“我有秘方可以医治表妹。”荀风挑挑眉稍,好整以暇地看着银蕊:“还是说你想她病死?”
银蕊方寸大乱,陷入纠结,荀风也不说话,静静等待,过了一会儿,银蕊握紧拳头,“你说的是真的吗?”
荀风微微笑道:“我从不骗人。”
“好,你在这等着。”银蕊下定决心,深吐出一口气,掀开帘子进了屋。
“家主……”
云彻明知道银蕊要说什么,出言打断:“我这病是没治的。”
银蕊眼圈霎时红了,哽咽道:“家主,死马当活马医罢,让表少爷看看也无妨啊,若表少爷真的有法子呢?这些年来夫人一直担心您的身体,眼看头发都白了一半。”
云彻明动作一顿,往事浮现。
云彻明本是男儿郎,但生下来体弱多病,药石无治,爹娘寻遍了天下名医都无可奈何,直到五岁那年偶遇一道士。
道士说云彻明命格奇特,托生错了胎,若不纠正克亲近之人不说,还活不过二十岁,若想保命只有两个办法。
云牧立即奉道士为座上宾,道士方说保命之法,一是长痛不如短痛,烧了云彻明,助他早日轮回。
云牧和白氏脸色大变,伤心欲绝,云彻明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怎舍得?说什么也不肯,道士接着道:“那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办法,让其归位。”
白氏不明白:“此话怎解?”
“让云彻明扮成女孩,再结一桩命定姻缘即可。”
云牧不愿意:“让男孩变女孩?不可,不可,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身上还担着重任呐。”
道士回:“只有让云彻明变成女子,在二十岁之前嫁给命定之人才可性命无忧,若不然,你们一家共赴黄泉罢。”
云牧和白氏面面相觑,勉强才接受,询问谁为命中人?
道士算出命中人生辰八字,二人吓了一跳,竟和白景一模一样!
说来也巧,白氏和李氏前后怀孕,两家便说定,若是一男一女就定下娃娃亲。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是一对男孩儿,这门亲事不了了之。
道士还说:“从此往后你们只能将他当女孩教养,必须得让他深信这一点。”
白氏和云牧虽万般不忍,但为了云彻明性命只得听任,遣散所有家丁只留了忠仆何管家,从此,云家没有公子只有小姐。
可云彻明那时已有五岁,聪慧过人,说什么也不肯穿女装,扮丫头,白氏和云牧疼惜他,同时也觉得道士是无稽之谈,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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