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晨一听便知解药是苏闻贤给的,他冷哼一声:“苏闻贤岂会安这等好心?说不准那媚药本就是他指使那女子下的。反倒让殿下平白欠他一个人情。否则,怎么不在一开始便给殿下?”
莫北当即躬身,低声告罪:“……是属下失言了。”
与此同时,刘员外与那名构陷楚南乔的女子,一同被直接关入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内阴冷异常,香炉内燃着艾草,烟气袅袅升腾,将空气中弥散的霉味、陈腐血腥气冲淡了些许。
“将人看好了!” 衙差喝道。
“本官……”刘员外方开口,似乎想说什么。
衙差手中的锁链一顿,看着他,停下了落锁的动作。
刘员外见状,心知形势不同往日,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意:“在…在下有要事需当面向苏大人禀报,劳烦差大哥替小人通传一二!待在下出狱,定不忘小哥的大恩……”
衙差冷笑一声,眼中尽是嘲弄:“刘大人,您当真以为能全身而退吗?亏您还是身居员外郎之位,难道不曾听过苏大人的名号?”
“锁链哗啦一声重重落下锁紧,他继续道:“我家大人要么不动,既然动了手,那便是铁证如山,十拿九稳了!”
“至于见面,倒也不必着急。大人稍后便会亲自提审二位。” 衙差语带讽意地撂下话,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尽头。狱卒也随之退去。
牢房中只剩二人,顷刻传来争吵声。
牢房阴影角落里,一名衙差屏息凝神,低声问道:“大人,可要小人前去制止?”
苏闻贤的目光透过黑暗缝隙,落在激辩的二人身上:“不忙。听听他们能撕咬出些什么来。”
侧耳倾听了片刻,苏闻贤嘴角微扬,眼底却一片冰冷:“二人倒还识趣!” 那争执除了互相推诿指责,竟连幕后主使的半个名字也未吐出。
他无声地打了个手势,吩咐道:“将刘员外带入暗室。”
饶是刘员外早已听闻刑部审讯的雷霆手段,心中亦有所准备。
但当那扇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紧闭,隔绝了牢房仅存的那点微光时,还是被映入眼帘的各式狰狞刑具惊吓住了,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爬满脊背。
此刻暗室角落里,唯余半截蜡烛幽幽燃着,火苗摇曳不定,将明未明。
昏暗中依稀辨得角落处端坐一人,仿佛正专注做着擦拭的动作。
“刘大人,别拘着,过来坐。”那声音响起时,刘员外的心猛地一沉——正是苏闻贤。
刘员外顺着那点微光,脚下缓慢移动挪到苏闻贤近前。
目光终于适应了些昏暗,此时方才看清楚:苏闻贤手中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带血的短。
这……莫非是要严刑逼供?!
刘员外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嗓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苏大人!饶命!小人冤枉……冤枉呐!”
苏闻贤却蓦地轻笑出声:“刘大人,这是作甚?快请起。”
他状似随意地捻了捻手中沾血的布:“你既是被冤枉,那便是无罪,何须本官‘饶’你性命?”
刘员外僵在原地,脑中飞快盘算着对方话中深意。自己确然有罪,可苏闻贤这看似宽宥的话语—,究竟是疑兵之计,还是……真的给他留了一线生机?他绞尽脑汁,猜不透那面具下藏着的真正意图。
“刘大人,快快请起。”苏闻贤的声音缓和了几分,伸手虚扶,“今日请您来刑部走这一遭,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架势罢了。本官不正是授了上面那人之意,才去流民营帮衬的吗?”
刘员外将信将疑,毕竟在流民营,苏闻贤可未对自己留半分情面。
他强自压下心头的疑虑,躬身小心试探道:“苏大人恕罪。在下愚钝,却不知您方才所指的那位……究竟是何人授意?”
苏闻贤眼皮微抬,懒懒念了句词:“曲有误,请君回首看端详。”
刘员外重复念了一遍,登时明了,这谜底不正是相爷顾长晟的“顾”字吗?
他试探道:“相……”
“不错!”苏闻贤嘴角噙起一丝笑意,颔首道,“刘大人果然才思敏锐。”
眼见身份确认,靠山仍在,刘员外心头一松,脸上血色也瞬间恢复了几分,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苏大人恕小人直言。既然你我皆是为相爷效命,那……缘何大人之前却处处向着太子?这岂非……”
“刘大人啊刘大人,”苏闻贤轻轻叹息一声,循循善诱道,“您这等明白人,大事上洞若观火,怎么在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反倒有些糊涂了?不错,你我承蒙相爷提携关照,但你我头上顶着的乌纱帽,终究还是陛下给的。”
“您再细想:太子眼下怎么说也尚是储君,这身份名位放在那。往远了看,若无意外,那是要荣登宝座的。”
他话到此处微顿,目光意味深长地掠过刘员外的脸,“你我不过是混口体面的饭吃罢了,又何必公然与之较劲?凡事当留三分余地,刘大人,”
苏闻贤站起身来,靠近一步,伸手不轻不重地在刘员外肩头拍了两下:“您说,是与不是?”
刘员外顿了片刻,而后语中惊喜:“还是苏大人看得通透!下官佩服。”
“刘大人过奖了,不过本官尚有一事不明。确然有人告你贪污赈灾银两一事,后面那女子之言又是怎么回事?”
刘员外一听暗暗得意,看来顾相也不会全然信任这位“左膀右臂”。既然苏闻贤在真在银两一事并未想深究,自己更是闭口不能提,至于那女子……
他避重就轻道:“那女子正是相爷安排的。”
苏闻贤惊呼:“果然如此!刘大人,烦劳在供词上画个押,您便能出狱了。”说着递过一支沾了墨水的笔。
刘员外接过供词,仔细端详,倒也没有丝毫不妥,便在末尾空白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苏闻贤接了过来,这时烛火却适时灭了,暗室陷入彻底黑暗,只一瞬又亮了起来。
苏闻贤一手正点燃着一根火折子,一手复又将供词递了过来:“倒是忘了,还请刘员外补几处指印。”
刘员外不疑有他,在那份被替换过却落有名字的供词上又加印了指纹。
苏闻贤收了供词,却递给了他一颗药丸:“刘大人,请吧!”
刘员外脸色猛地一变:“苏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想杀人灭口?”
苏闻贤噙着笑意看向了他:“刘员外,相爷最讨厌别人背叛,你不是早就投靠二皇子了吗?!”
“你们……如何得知?!”
“刘大人,你太小瞧相爷了!吃了它,本官保证不累及你的家人。”苏闻贤又将药丸往他面前推了推。
刘员外长叹一声:“望苏大人言出必行。”
苏闻贤颔首:“本官向来是守诺之人。”
话音落下,满心只求保全家人的刘员外决然服下药丸,很快便没了生机。
苏闻贤看着他,眸色暗沉,幽暗开口:“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是相爷的人,是陛下的臣,可我……”
更是我自己!
言罢,他转身走出暗室:“来人!刘员外畏罪自杀。通知其家人将尸体领回。”
“是!大人。”狱卒领命而去。
候在暗室外的衙差上前问道:“大人,那名女子该如何处置?”
衙差话音方落,便听见牢房内传来尖利的咒骂声。
苏闻贤抬步走了过去,冷眼看着她:“刺杀储君,乃死罪!”
女子立时跪地,哭泣道:“大人!我招……我全招。”
“哦?” 苏闻贤语调微扬。
“这一切皆是丞相……”
苏闻贤冷冷截断她的话:“还敢胡乱攀咬丞相?罪加一等!”
女子闻言,已知活命无望,无计可施之下,竟不管不顾地嘶声谩骂起来。骂天骂地,骂刘员外,骂苏闻贤,骂丞相……最后竟厉声咒骂起皇上来。
骂着骂着,她忽地嚎啕大哭。
苏闻贤冷声诘问:“觉得委屈?身为死士,竟连这点觉悟也无?”
他走近几步,复又看了她一眼,却在转身之际轻嗤一声,幽幽落下一句:
“你这般姿容尚且不及我半分,他又如何会顾看你一眼?”
“走,去丞相府。”苏闻贤出了牢房,径直前往顾文晟府邸。
相府书房内,顾文晟正随意逗弄着笼中金丝雀。
苏闻贤微屈身,恭谨行礼:“微臣拜见相爷。”
顾文晟的目光仍停留在鸟雀上,漫不经心地问:“听闻……刘员外死了?”
消息倒是传得如此之快!不过……苏闻贤并不意外。以顾文晟今时之权势,他早已知晓刑部中必有其耳目。
“相爷明鉴!刘员外不过一趋炎附势之徒,表面效忠相爷,实则为二皇子党羽。”
“哦?”顾文晟这才停下手头事务,抬眼看向苏闻贤:“闻贤,坐下叙话。来人,奉茶!”
“相爷,请您过目。”苏闻贤自怀中取出一份供词,其上清晰记载丞相如何指使刘员外构陷太子,并侵吞赈灾款项。不仅白纸黑字,更附有指印及本人亲笔画押。
顾文晟盯着那行熟悉的亲笔字迹,面色转冷:“这背主奴才,竟妄图攀扯本相。”
“闻贤此事你处置得当!若非你机敏,本相免不得要多费些周章。”
苏闻贤躬身道:“相爷过誉,为相爷分忧,是卑职分内之事。”
“闻贤啊,”顾文晟语气缓和,带着几分长辈的慈和,“我与你父亲乃世交故旧。他多次来信,嘱我好生照拂于你。他若知晓你今日如此精干练达,必感欣慰 。”
苏闻贤无意深谈家事,只垂首恭敬道:“谢相爷关怀!”
“闻贤莫怪本相多言,”顾文晟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常言道,父子间岂有隔夜之仇?这么些年,你也该释怀了。令尊心中始终记挂着你。上次来信,还托本相在京中为你留意适龄的世家贵女。”
他话锋微顿,视线落在苏闻贤脸上,“以闻贤之仪表家世,兼得圣上器重,便是尚配公主亦绰绰有余。”
苏闻贤依旧含笑:“承蒙相爷垂爱,卑职愧不敢当。”
顾文晟朗声一笑,顺势追问:“说来,这些年倒未见闻贤与哪位闺秀亲近?可是已有心仪之人?”
苏闻贤坦诚道:“不敢欺瞒相爷,卑职确实尚未有属意之人。如今,也暂未思及婚配之事。”
“好!闻贤前程远大,正当趁此年华励精图进。”顾文晟赞许地点点头。
旋即,他神色一敛,转入了正题:“今日本相确有一紧要之事,非你亲往不可。”
“但请相爷吩咐。”苏闻贤立刻正色。
“想必闻贤也知晓,青城乃我朝重要金矿产区,我顾家旁支这些年奉命协助开采。”顾文晟稍作停顿,压低了声音,“据可靠线报,太子不日便将启程南下,打着微服私访的名号,实则有暗中探查金矿之嫌。”
苏闻贤面含恭谨笑意:“请相爷示下。”
顾文晟自怀中取出一枚镌刻着“顾”字的鎏金令牌,将其递向苏闻贤。
苏闻贤身形未动,深知此令牌干系重大,惶恐推拒:“相爷,此乃贵府信物,微臣万万不敢受!”
“青城金矿非同小可,执此令牌方可便宜行事。”顾文晟态度坚决,言语间带着器重,“这些年来,你对本相忠心可鉴,此令牌早该赐你。闻贤,收下!”
苏闻贤心下受宠若惊,不再推辞,恭敬接过令牌:“微臣叩谢相爷深恩,必不负相爷所托。”
步出相府,苏闻贤抬眼望向天空,晴光正好。
殿下,若你知下臣这般为你,可会念着下臣的好?
江南青城?山水相宜之地,此时,当是杏花盛放的季节。
那容颜清绝之人,若置身杏花树下,岂非天然成画?
思及此,苏闻贤心底悄然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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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卧底家丁,王爷在演我》
卧底反被钓,监视对象竟是隐藏大佬。(国庆前后开文!)
2.《皇叔他想当朕夫君》
他一心只把皇叔当长辈,皇叔却只想当他夫君。(伪骨科)
第9章 政敌何相亲(五六岁)
阳春三月,江南青城,烟雨蒙蒙,满城杏花绽放枝头。缕缕春风吹过处,落英缤纷。
杏花树下,立着一人,着一袭青碧色锦袍,身姿窈窕,鸦色长发如瀑轻垂至半腰处,发间青碧色冠玉,一条两指宽的同色发带穿过发隙,发带轻扬与发丝纠缠在一处,共赏杏花烟雨。
“殿下!”侍卫莫北近前。
楚南乔转过身来:“若还是这般不长记性,下回便不要随行了。”
他开口话说时,音色极是好听,虽清清冷冷,却如泉水叮咚,清透至极。
莫北一症:“属下知错,禀公子,派出去的人失踪了。”他内心有些紧张,依旧维持着略微躬身的姿势。
“罢了,先回小院。”楚南乔殷红的唇微抿成一条线,却是依旧好看万分。
太子府暗卫行事向来稳妥,若非被要事绊住,定然不会毫无音讯。
二人行经街巷闹市。
方才在杏花树荫下,看得并不真切,这会儿借着长街灯火,方瞧清楚,他长了一副清绝冷艳的好容颜,翩翩如谪仙。
人群中纷纷交相接耳,渐渐地,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好一位俊俏的郎君!”
随即朗笑声接着轻笑声,如浪翻滚,此起彼伏。
楚南乔久居京都,从未遭受过此般直露的言辞与肆无忌惮的眼神,心中不免泛起些许不适。
可转念间,他又想:众人无非是贪看一副好皮囊。姝色本天成,慕者岂有罪?这般想着,心头便释然了。一抹浅笑,不知何时已悄然浮上唇角。
这一笑,引得在场姑娘们心头愈发波荡。其中更有大胆者,挽着身旁小姐妹的臂弯,近前两步,扬声问道:“这位公子,可曾婚配?”话音方落,红晕便迅速在面颊晕染开来。
楚南乔笑意倏然收敛。虽无愠怒之色,却也无半分欢悦。
只见他足尖微微一点,身形如风般飘然后撤,瞬息间便隔开数步之距,姿态依旧温雅,却已是疏离之态尽显。
众人见此情形,更是哄闹起来:“呦!倒是个面皮薄的贵公子。”
莫北见状,疾步抢在前面,身形一横便拦在那姑娘身前,沉声抱拳道:“诸位姑娘抱歉,我家公子还有要务。”
“这位公子,何不怜香惜玉,全了姑娘的心意?”
莫北脸色骤然一沉。倘若换做在宫中,莫说是这般戏谑轻慢的话,便是抬眼直视着太子,亦属僭越大罪!
话音未落,却听得近处酒楼内打斗声起,刀剑交锋发出刺耳声响,旋即,一道人影破窗而出,直直坠落下来。
楼下众人惊叫着四下急急退去。
“轰!”那人重重砸落在地。几乎同时,那扇原本摇摇欲坠的窗户,被震得彻底脱落,狠狠砸下!只听“哐啷!”一声,窗棂尽数碎裂,断木碎屑迸溅一地。
适才的喧哗笑浪顷刻歇止,所有目光齐刷刷锁定坠落之处:“快!去看看……”
楚南乔闻言,轻叹一声。果然,看热闹的唯恐天下不乱,好奇心自古天性。
莫北不动声色向前两步,谨守本分地立于楚南乔身后半步距离,分寸不越,进退得宜。
此时,一位热心人已俯身至坠落那人跟前,屈指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息!在场可有通晓医术的先生?”
话音方落,那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倏然睁开。
只见那男子右手撑剑而起,左掌发力,借剑支撑坐稳身形,头颅低垂,容色晦暗难辨。
众人仅能瞧见他胸前划破的锦袍下,两道刀口赫然渗出了血;后脑处亦浸染开一片深色湿痕,显然,头部也受了创。
靠得近些的人,却是看得清楚,分明是位风华绝代的俊美公子。
生得一副贵胄难摹的容姿——薄唇微抿似含轻谑,眼波微漾间蕴着一股天然风流。只是,此刻眸中微转,却是一派与他俊美容颜格格不入的迷茫。
男子抬手抚向后脑,指腹触及伤处时不禁蹙眉倒吸一口凉气:“嘶——疼!”
楚南乔行至近前。他本无意驻足,目光却倏然凝固,地上之人的身形,竟与远在京中那位政敌,惊人地相似!
他身形顿住,指节无意识地骤然收紧,一探究竟的念头猛地生起。
垂首的男子眼前,忽而映入一双玄色云履。来人锦袍华贵,下摆几欲覆住鞋面,只堪堪露出前端的缎面,纤尘不染,其上以金线精绣的湘妃竹灵动清雅。
男子猛地仰起脸,视线不期然跌入楚南乔清冷微寒的眸子,瞬间如遭电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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