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嘴角一咧:“主要靠用心。”
“少贫嘴,”沈大娘把碗往案上一放,“走吧,你大爷已经起好坛了。”
院中央的一块圆形地砖周围,张大爷正往七星灯里添油,七盏青铜油灯摆成北斗状,灯芯浸过灯油,燃起来半点烟都没有。
“站坎位,”张大爷低着头忙活,“取三根头发。”
吴恙一愣:“我的?”
“废话!”沈大娘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当随便谁的头发都能引魂?”
扯下的发丝刚落入朱砂碗,碗底就泛起诡异的波纹,张大爷抓起吴恙的手,银针在指尖一扎,血珠滴落的瞬间,七盏灯的火苗同时蹿高。
沾了朱砂的毛笔在人偶额头处一点,多了颗红痣,又很快往下渗透,直到消失不见。
“成了!”沈大娘摇着三清铃绕坛三周,“往后只有你能借助娃娃引符,对于其他人而言不起作用。”
“好,”吴恙双手捧着娃娃,用手指无意识地在布料上摩挲了几下。
林筠推开别墅大门时,毫不意外地听见里面传来暧昧的响动。
这处地方平时只有他和霍裕生住,水晶吊灯在头顶晃得刺眼,地板上散落着衣裤。
霍裕生显然又带人回来了。
“哟,我们高材生回来了?”霍裕生躺在沙发上,腰间只松松垮垮地系着件丝质睡袍,露出明显的情欲痕迹。
一个身材纤细的青年正跪在他腿间,脑袋一上一下地动着,霍裕生故意将青年的脸转向林筠,好让林筠看清那人唇边挂着的银丝。
“你觉得他长得像不像你?”霍裕生扯开睡袍腰带,让布料滑落得更开些,用手指插进青年的发间,动作粗暴地按着对方的头。
林筠没什么表情,只是突然想起了吴恙,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
霍裕生也有些意外,一把将青年推开:“怎么?突然想亲自试试?”
林筠彻底被恶心到了,皱起眉,径直回了房间。
只是刚一进屋,他突然感觉背上传来一阵酥麻,像是有人用指尖穿过衣料,沿着他的脊椎轻轻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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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上一卷主悬疑,这一卷应该会主灵异
林筠因为身上突如其来的异样愣在原地。
但那种被人触碰的感觉只短暂出现了一瞬, 在他想进一步确定的时候已经消失。
幻觉吗?
林筠不确定地看了看四周,又等了好一会,无事发生。
他按下狐疑, 在衣柜里整理了些入秋时穿的外套装进箱子, 准备待会带去学校。
从渝城回来一路奔波,他又干脆拿了套干净衣服, 走进卧室里的浴室。
热水很快让整个空间充满雾气,林筠伸手在镜子上抹开一道水痕。
镜中的少年肤色冷白,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侧, 锁骨凹陷处积着几滴水珠。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然后缓缓地、刻意地勾起嘴角, 镜中人立刻浮现出一个温和谦逊的笑容,眼尾微微下垂, 看起来纯良而无害。
但维持不到三秒,他的嘴角就垮了下来,表情重新变得漠然。
林筠移开视线, 调大了水流, 水突然变得很烫, 他猛地转身调节水温,后背却不慎撞到玻璃隔板。
疼痛尚未传来, 又有一股奇异的酥麻感顺着脊椎攀爬,像是有人用指腹沿着他的骨骼描摹。
“谁?”
林筠关掉花洒僵在原地,水珠从发梢滴落在肩头。
他深吸一口气, 低头揉了揉眉心。
那股外力又转移到他的侧腰上, 似乎从灵魂深处带来一阵战栗,林筠咬住下唇,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声喘息。
水珠滑过泛红的皮肤, 在腰上凭空出现的红痕上蜿蜒出晶亮的轨迹。
他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是檀香混合着香火灰的凛冽,是独属于吴恙的气息。
“吴恙?”林筠下意识出声。
说不出确切的缘由,但脑子里有一种感觉,让他确定这一切来源于吴恙,刚升起的惊慌瞬间平静下来。
“吴恙是谁?”霍裕生的声音突然隔着门板传来,“听着是个男人的名字啊!”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
林筠脸色一冷,没回答,只是咔哒反锁了浴室门。
等到他洗完拉开浴室门时,霍裕生还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站在门口,抬眼往林筠看去。
林筠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短袖长裤,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水汽,发梢滴着水,整个人有一种干净冷冽的气质。
霍裕生用手指摸了摸嘴唇,歪着嘴笑:“怎么,洗澡的时候突然想男人了?”
“我记得我很久之前就说过,不准进我房间!”林筠脸色很不好。
“是说过……”霍裕生故意凑近林筠的耳边:“但你刚才在浴室里喘得那声,听得我都……”
他边说还边挺了挺腰。
林筠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抬腿一记膝击顶在对方腹部。
“呃!”霍裕生闷哼一声弯下腰,却在抬头时露出笑容:“这么凶?该不会是被说中...…”
话音未落,林筠已经揪住他的浴袍前襟,右手握拳狠狠砸向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砰的一声闷响,霍裕生的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框上。
“我警告过你。”林筠凑近,居高临下地看着霍裕生从鼻孔流出的一串鼻血,然后猛地把人掼出屋外。
他用袋子装好换下的衣服,转身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把房门上了锁。
霍裕生捂着鼻子疼得龇牙咧嘴,之前那个和他在客厅办事的男人还没走,看见血后被吓得不轻,赶紧拿着纸跑了过来。
“没事!”霍裕生一把将人挥开,笑得更开心了:“我就喜欢你这个狠样,真他妈的带劲儿...…那个吴恙知道你这么野吗?”
林筠闻言下颌绷紧,又猛地给人狠踹了一脚,没管有没有踢出什么好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下午,苏荃被闹钟吵醒时,屋子里因为窗帘全部拉上而显得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拿起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看了下时间,离返校前的辅导员大会还有一个多小时。
所幸她租的老破小离学校不算远,苏荃没有太着急,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喉咙因为空调而有些干涩,她伸手去够水杯,却不小心把杯子给打翻了,冰凉的液体顺着床头柜滴落在地板上,发出令人烦躁的滴答声。
“靠!”苏荃咬了咬牙,摸索着打开台灯。
暖黄的光线瞬间填满了卧室,却驱散不了她心头那股莫名的惆怅。
竟然又要上班了,堆积如山的邮件、即将返校的学生、永远填不完的表格……光是想到这些,她就已经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苏荃把杯子捡起来,扯了一把餐巾纸胡乱擦了下地上的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卫生间,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小猫跟着她一起进去,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发出不安的喵喵声。
“怎么了呀呆瓜瓜?”苏荃弯腰摸了摸小猫的头,猫咪却突然炸毛,猛地跳开,警惕地盯着卫生间的角落。
苏荃顺着小猫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她猜测可能刚才有什么飞虫飞过,没有在意,转头挤了牙膏。
苏荃边机械地刷着牙,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头发因为刚睡醒乱蓬蓬的像个鸟窝,她实在没忍住发出感慨:“上班误我啊!”
可就在她低头漱口的一瞬间,一种莫名的不安突然涌现。
苏荃缓缓抬起头,从镜子中看,她身后的墙壁似乎离她近了许多,近得几乎要贴上她的后背。
她猛地转身,墙壁还在原来的位置。
“睡出幻觉了……”苏荃喃喃自语,探手去碰了碰墙壁,冰凉的触感真实无疑。
她再次看向镜子,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苏荃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后发出第二次感叹:“上班果然害人呐!”
等洗漱完回到客厅的时候,小猫呆瓜瓜不知为何躲在了沙发底下,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瓜瓜呀,妈妈要出门啦!”
苏荃蹲下身,伸手想将小猫从沙发底下捞出来,可指尖刚触到小猫的背上,呆瓜瓜突然发出尖锐的嘶叫,爪子在她手背上留下三道血痕。
“嘶!你干嘛啊瓜瓜!”苏荃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抽了张纸巾按住伤口。
小猫仍蜷缩在沙发深处,深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着卧室方向。
“你别吓我……”苏荃咽了口唾沫。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把苏荃吓得一抖,屏幕上显示的领导名字平日了招烦,在此刻反而是一种别样的救赎。
“喂……张主任你好!”苏荃接起电话。
“小苏,今天会议需要人提前来布置一下现场,你方便不?”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方便的,方便!”苏荃连忙点头,拿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后应道:“我很快就到,十五分钟!”
挂断电话后,她看着躲在沙发下的小猫,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冷静苏荃,猫这种生物本来就是容易一惊一乍的。
她回卧室快速套上衣裤,走之前又在卧室转了一圈,确实什么都没有。
等拿起包的时候,她却在玄关处踩到了什么东西。
苏荃低头一看,是呆瓜瓜最爱的毛线老鼠玩具,此刻被撕得粉碎,毛线散落一地。
“瓜瓜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苏荃借着穿鞋的空隙抱怨了两句,急急忙忙出了门……
“注意群里通知的时候强调返校安全问题,家校双方要明确学生动向,然后明天晚上记得安排学生会查寝,清查每一位学生是否到齐校……”
开会时领导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荃机械地记着笔记,脑子不受控制地回想出门前发生的一切,以及瓜瓜的各种奇怪举动...…
“苏荃?苏荃!”身边有人在喊她,“你今天没事吧,怎么一直在走神?”
“啊?”苏荃猛然回神,见坐在一旁的朱言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下意识摇头:“没事言姐,我可能就是假期综合症犯了!”
“没事就好,”朱言拽住苏荃的手腕:“你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可能空调吹的。”苏荃勉强笑笑,把注意力强行拉回到会议事项上。
终于挨到开会结束,苏荃走出行政楼时已经傍晚了,她拿着手机边打字边走路,在院群里编辑着明天正式开始上课的通知。
“苏老师?”林筠在不远处喊了苏荃一声,她立马抬头,看见少年提着行李箱冲她挥了挥手。
“巧啊!”苏荃也笑着和林筠打了个招呼,“你这是回宿舍吗?”
“嗯!”林筠点了下头:“明天一早就有早课,为了避免迟到,今天晚上不得不返校了。”
“那还挺辛苦哈哈,”苏荃记挂着家里的事,突然想起之前林筠寝室里的事情,犹豫着问道:“话说……你们那个宿舍住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异常啊?”
“异常?”林筠问道:“你指的什么方面?”
“就之前孟驰不是说宿舍闹鬼吗?后面一点奇怪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了吗?”
“没有,当时不是说有人恶作剧吗?”林筠答。
苏荃犹豫了一下,话在舌尖转了一圈:“那不是人至今都没抓到嘛,有没有可能不是恶作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啊?”
林筠眨了眨眼:“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苏老师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也没有!”苏荃烦躁地抹了下脸,对于一个从小到大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而言,因为小猫偶尔的一点不对劲就开始怀疑有鬼,属实是不太符合常理,还有点莫名地羞耻。
“就是随便问问。”她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对了,明天下午学校社团都开始准备招新了,记得到时候去操场逛逛!”
“好!”林筠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啦!”苏荃挥了挥手,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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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吴恙彼时正坐在高铁窗边盯着手里的娃娃发呆
然后发现腰那块的棉花没塞好,于是用手指用力地从娃娃的身后捋了捋,接着再捏着娃娃的腰边调整了一下……
“兄弟们, 想死我啦!”
孟驰见宿舍门虚掩着,一脚把门踹开,背上扛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和正在整理柜子的玄承宇大眼瞪大眼。
孟驰:“我服了, 怎么又只有你来得这么积极?!”
玄承宇冷笑一声,回了个白眼, 眼白在被军训摧残的黑脸上醒目得有些滑稽:“我也服了,你这造型是上学还是上工啊!”
孟驰不在意, 把蛇皮袋往地上一倒, 各种包装的土特产叽里咕噜地滚出来:“我妈非让我带,说拿给室友尝尝, 快点你自己挑!”
林筠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玄承宇蹲在地上挑东西的场面。
孟驰转头看见林筠, 一脸兴奋地开始招呼:“筠儿,来挑零食!”
“这是啥?”玄承宇拿起其中一袋。
“糖啊,”孟驰转头凑近瞅了眼:“高粱饴你都没听过?”
林筠把门掩上, 看了眼吴恙的床位:“他没回学校吗?”
“谁?”二人打闹停了下来, 顺着林筠的视线转头。
孟驰摇了摇:“没呢, 恙哥他不是经常逃课吗,是不是假期出去又玩嗨了?”
“什么叫玩嗨了, 那叫行走江湖!”玄承宇轻推了下孟驰,抬头看回林筠:“我假期魂铃又震了一次,但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就没敢走阴, 你假期撞过鬼没?”
“嗯, 但没什么恶意!”林筠打开箱子把衣服往衣柜里挂。
“鬼还能没恶意?”玄承宇一脸惊讶。
“是挺奇怪的。”
或许是金子山的特殊风水让叶白英保留了一丝理智,又或许是王小丫的魂魄让其恢复了意识。
林筠没有多说,只是嘴角勾起:“可能我撞的是高级鬼吧!”
“刚回学校, 非聊鬼干嘛啊!”孟驰往林筠桌上强行拍了几包吃的,“回家这几天我真是有点想你们,茶饭不思的!”
“得了吧,看你这脸就胖了不少!”玄承宇无情拆穿。
“不跟你扯了,明天早上第一节就是数学分析,我今天要早点睡觉!”孟驰边说边往阳台走,准备洗漱。
玄承宇立马跟着一起挤。
“不让!”孟驰咬着牙刷侧着把玄承宇撞开,两条腿大张开,把洗漱台前的位置站了个满。
“滚你大爷的!”玄承宇踢了一下孟驰的脚后跟,转身进了厕所。
林筠坐在自己位置上,看着吴恙空荡荡的床位发呆,渐渐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花香。
再次回到宿舍,熄灯后几人都没什么睡意,玄承宇这七天回了趟家,偏偏他阿爷不知道还在哪里晃荡,没有回家,他无聊得已经开始自学后续课程了。
林筠被问到后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回老家参加了婚礼。
只有孟驰说起来便忘情了,把他发现邻居家小孩的同学的哥哥是他初中同学,他和他爸出门钓鱼碰见小学初恋并一起回忆往昔的种种杂事给二人尽数嚼了个遍。
聊到意识不清的时候,玄承宇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其实我这几天在家里呆得挺不自在的,宿舍呆完一个月以后和你们分开还挺难受!”
“不是因为分开难受,是生活本来就难受,我的存在短暂地成为了你的止痛药罢了!”孟驰也迷迷糊糊地接道。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玄承宇被气清醒了,但又想起自己平时一个人在家的状态,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这是歌词啊!”孟驰翻了个身,“有没有见识啊!”
“不跟你一般见识……”玄承宇也翻了个身,很快呼吸变得绵长。
林筠在黑暗中看着对面空旷的床位,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苏荃回到出租屋楼下时,天已经黑了,她下意识仰头看了眼自己家的窗户,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窗帘后。
苏荃猛然一惊,眨眼再看时人影又消失了。
不对!好像真的不太对!
苏荃颤抖着掏出手机报了警,心慌地在楼下盯着自己窗户看,一直等到警察出现才一起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