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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域人间(又了个又)


而在他们的背后,杨智完全翻白的眼瞳中逐渐出现了两个细小的黑点,如同针尖般转向两人,开始悄无声息地向他们爬去……
还差一点,杨智看着吴恙近在眼前的双腿,嘴角笑得大大裂开,露出因烟酒发黄的牙齿,手缓缓往吴恙的脚踝抓去。
“咔!”
吴恙右脚轻轻一抬,鞋底“恰好”将杨智的手碾过。
“哎呀!真不好意思!”
吴恙脸上带着浮夸的诧异,低头时顺便往其身上弹了道黄符,“你说你过来也不跟人说一声。”
杨智被踩得面容狰狞,膝盖缩回,双手伏地,仰头正准备向吴恙冲起。
可那道黄符碰到额头的瞬间,他只觉得头顶重达千斤,脑子噔得一下就砸在了地上。
“哎如此大礼可使不得!”吴恙语气轻佻,连连摆手。
“幼不幼稚……”林筠叹了口气。
“你来试试?”吴恙给林筠递了一张黄符,“刚我扔的姿势看清楚了没。”
林筠自信满满地点头,接过符纸学着吴恙的样子,中指压符,拇指用力一弹——
薄薄的符纸就像树上飘下的落叶,在空中打了个转,慢悠悠地飘向地面。
......
“呃……可能这个手法不适合你,”吴恙替林筠找了个台阶,接住快要落到地上的黄符。
“我再给你演示一下简单点的打符手法,叫做飞花式,看着!”
他说着,便将符纸夹在了食中二指之间。
只见两根指节分明的手指微曲,手背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青筋,接着手腕猛然翻转发力,符咒便旋转着飞射而出。
杨智刚费力抬起的头又砸回了地上。
林筠认真看完,接过符纸,不信邪地跟着又试了一下飞花式。
手腕一翻,这次符纸倒是勉强飞出去了,但在半空划了道短短的诡异弧线后,又开始打着转飘落地面。
“算了,这个先不练了。”
林筠从吴恙手里又拿过一张黄符,自暴自弃地转身,一把拍向正准备从背后偷袭他的“何蕊”。
“实在不行,像这样近距离拍一拍算了。”
何蕊动作一顿,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随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咚”地砸在地上。
原本吵吵嚷嚷的包厢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正在吵架的四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林筠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玄承宇和孟驰呆滞的脸。
“我们先离开阴蜃吧,你顺便教我一下破除的方法。”
“行!”吴恙舔了下嘴唇,“破阴蜃的方法倒是有很多,最简单的其实还是画血符,只是符的图案会比之前学得复杂一些。”
“你先记一下施符真言,看我演示一遍,咱们出去以后再慢慢练习。”
吴恙说完便闭目凝神,薄唇轻启:“天清地明,阴浊阳清,开我法眼,破尔虚形……”
随着咒语念诵,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波动。
就在吴恙即将完成最后一个音节,拿出小刀准备划向指尖时,一旁的玄承宇突然冲向林筠。
“唐萍!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到底喜欢谁?”
林筠瞳孔瞬间收缩。
“等等!”
他一把扣住吴恙的手腕,阻止了进一步的施法。
“怎么了?”吴恙疑惑问道,指尖轻转,将未完成的阵法消散。
林筠的手指仍紧扣在吴恙腕间,力道未松。
他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凝重地盯着神情恍惚的玄承宇。
“你刚叫我什么?”
林筠这么一问,吴恙也猛然意识到不对。
他手里四道符纸倏然飞出,将面前的剧本杀四人定下。
“嘶——他刚才……喊你的时候,是不是喊的唐萍?”
吴恙回忆着玄承宇说的话,突然低笑一声:“吕辛树这阴蜃挺有意思啊。”
林筠立即会意:“他把剧本和现实记忆混在了一起?”
“正是。”吴恙打了个响指,“阴蜃本就是执念所化,他如今记忆混乱,真实的经历和怨念糅在了一起,便产生出了这个虚实交错的空间。”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已心领神会。林筠松开钳制的手:“所以现在.…..”
“可以先不着急出去,”吴恙接话,嘴角勾起。
“玄承宇扮演的这个角色似乎有些特殊,我们可以从他入手找找吕辛树真实的过往。”
林筠颔首,想起吕辛树外婆曾透露的信息。
“吕辛树在高中成绩很好,性格单纯,刚好有点类似于剧本中玄承宇扮演的辛远之。”
林筠理了理已知信息。
“吕辛树和唐萍在高三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但吕辛树因为意外没能上大学,而在这一年里,唐萍又变成了杨智的女朋友……”
“所以吕辛树对杨智有恨,对唐萍……可能也有怨。”吴恙补充道。
“但他又有什么把柄会落在杨智手里,甚至不惜跪地祈求,放弃生命呢?”
林筠突然想起剧本中吴起偷窥狂的人设,灵光一闪,“照片!”
“什么?”
“会不会是偷拍的照片,唐萍的照片?”
吴恙拧眉,“对于杨智这种人,很有可能。”
“试一试。”林筠望向一旁被定住的玄承宇。
“假如辛远之的人设被杂糅进了有关吕辛树的部分,或许可以试探出来。”
他伸手拿掉玄承宇头上的符纸,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泫然欲泣。
“辛远之,我是喜欢你的,可我有不得不和他们周旋的理由。”
“真的吗?”
玄承宇没察觉之前被定住的异样,面上顺滑地漏出属于辛远之的笑容,俯身一把将轮椅上的林筠搂进了怀里。
吴恙见此用舌尖顶了顶脸侧。
“真的呀。”林筠乖乖点头,双手虚虚回抱。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辛远之开心地将林筠越箍越紧,脸上带着甜蜜。
但不一会儿,他的语气开始急转旗下:“我知道的,吴起那个畜生下药□□了你,还以此拍视频来威胁你,但你别怕,我会帮你杀掉他的。”
这个词让林筠和吴恙都怔了一下,剧本里吴起根本没有这个剧情。
也就是说……这或许发生在了现实。
“我……”林筠张了张嘴,“你要杀了他?”
“你难道不舍得?”辛远之眼神冷了下来,带着猜忌地打量着林筠。
“不是。”林筠赶紧否认,面上带着委屈,“我就是担心如果不成功的话,照片会被他传出去。”
“呵!”辛远之突然冷笑一声,“借口!”
他捏着林筠肩膀的手猛然用力,“你是不是乐在其中?王勇很有钱吧!你不正缺钱吗?”
肩膀被玄承宇猛地一抓,其背后那浓稠的黑影突然开始往林筠肩上渡来,与其怨煞融为了一体。
剧烈的疼痛猛地袭来,林筠面色一白,却因为脚受伤而无法后退逃离。
吴恙立马上前将玄承宇推开,拉开林筠左肩的衣服,手指有些着急地抚过怨煞,判断其现在的状态。
林筠这片皮肤此时格外冰冷敏感,被吴恙的手烫得一激灵。
吴恙连忙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怨煞加重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筠摇了摇头:“没事,别担……”
他的话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吴恙顺着他的目光猛地转身——
包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那些原本附着在众人身后的粘稠黑影,此刻正如沸腾的沥青般蠕动起来,从每个人的七窍中钻出,化作汩汩黑水,在地板上蜿蜒汇聚。
黑水所过之处,木质地板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腾起刺鼻的青烟。
所有黑水都向玄承宇身上涌去,在他背后形成一个不断膨胀的黑色漩涡。
那漩涡中心渐渐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五官如同融化般不断变形,却依稀能辨认出吕辛树痛苦到极致的表情。
“唐萍……你果然背叛了我!”

沙哑的声音从漩涡深处传来,每个音节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
包厢的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天花板上的吊灯剧烈摇晃,投下癫狂晃动的光影。
“咯咯咯..….”
一声熟悉的笑声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吴恙脑髓里炸开。
吴恙喉结猛地滚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在下个瞬间调整好呼吸。
转身将林筠完全挡在身后。
【让他死吧!】
那声音带着黏腻的恶意,在颅腔内翻搅。
吴恙没有理会,语气如常地问林筠:“之前给你的那串手链还记得怎么用吗?”
“记得。”林筠点头。
“那就好,”吴恙十指翻飞结印,修长手指之间开始浮现隐隐约约的银色光电,发出“滋滋”的声音。
迸溅的雷光将他的轮廓镀上冷冽银边,缠着红绳的发辫和衣角开始无风飘动起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林筠和玄承宇之间。
“吕辛树现在失控了。”吴恙的声音裹在电流的滋滋声中,背着身对林筠说道:“你借助手串先离开阴蜃,我随后再来。”
“为什么不一起走?”
“吕辛树如今发了狂,除非先制住他,不然我没时间施咒破蜃!”
话音刚落,一大团黑影已向林筠破空袭来。
吴恙双手成掌,银白电光顺着劈砍手势飞出,将黑影瞬间散为烟雾。
这个法术似乎对人的消耗有些大,吴恙的声音带着疲惫,气息已经有些断断续续:“你现在腿跑不了,留在这里是个累赘,我要保护你的话……就没办法靠近他。”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林筠看着吴恙后背被冷汗浸透的衣服,立马听话照做,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手链上。
灰白的砗磲珠子开始泛起幽蓝。
吕辛树察觉到林筠想要离开的意图,如瀑布般的黑影铺天盖地往林筠涌来,被吴恙的雷光织成密网全部挡下。
很快,手链的蓝光越发明显,珠子逐渐变得透明鲜亮起来。
直到透明如冰之时,一些若隐若现的银色符文开始在林筠四周环绕,灵魂开始出现一种熟悉的拉扯感……
吴恙用手背擦过嘴角处的血迹,余光瞥见林筠的离蜃阵法开始生效,绷紧的肩线终于松懈半分,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咳嗽。
为了骗林筠离开而强撑的面具在这一刻彻底碎裂,膝盖因失去力气砸在地上,胸腔撞击地面的震动让他呛出大口鲜血。
“吴恙!?”刺眼的鲜血使得林筠瞳孔紧缩,大脑的思考几乎停滞。
吴恙故意扯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染血的手指点了点玄承宇等人:“放心,他们...咳咳...隔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那你呢?”林筠目眦欲裂,吼声带着破音。
吴恙不答,只是强撑起身体一道雷光又挡劈了出去。
不详的预感袭来,林筠开始疯狂撕扯手腕上的红绳来阻止离蜃的进程,可那些符咒环绕的速度越来越快,残忍地穿过他想要阻止的手掌,丝毫不受影响。
一切行为都只是徒劳。
灵魂被拉扯的感觉愈发清晰,林筠不顾伤腿扑向前方,伸出的手指几乎要触到吴恙的衣角——
白光吞没视野,林筠从轮椅上跌落,狠狠摔在了地上。
手肘撞击地面的闷响格外清晰,小腿骨头的钝痛顺着神经爬上来,却远不及胸腔里翻涌的灼烧感。
他猛地抬头,周围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中的剧本杀房间。
而除了他以外,其余人都因昏迷倒在桌上,包括吴恙。
一阵强烈的愤怒像硫酸一般开始腐蚀林筠的理智,烧得他眼眶发烫。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吴恙吐的那口血。
吴恙的伤一直都没有好吗?
他是早就料到刚才这样的情况,才会把那串可以破蜃的手链送给自己的吗?
他明明一直以来都没事,为何突然伤得这么重?
这些疑惑像一把把钝刀,狠狠剜进他的大脑。
林筠的呼吸骤然停滞,随即失控地急促起来,指节死死扣进地板,指甲崩裂也浑然不觉。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林筠盯着昏迷的吴恙,脸上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拖着骨折的腿,强撑着爬起身来,往吴恙的位置走去。
他从吴恙手腕上撸下当初问灵时的那串朱砂串珠。
对如今的林筠来说,想要靠自己重新进入阴蜃的方式,只有问灵。
他垂眸凝视掌心,用吴恙的小刀划开指腹,沿着记忆里吴恙曾画过的符文,一笔一划用鲜血在皮肤上还原咒印,然后猛地将手掌按向地面。
霎时间,地上的血印悬浮而起,扭曲的篆文自火光中浮现,与记忆中吴恙施咒时的纹路分毫不差。
成功了!
林筠抬起脸,额前碎发被咒力激荡的气流拂开,露出那双琥珀透明的眼瞳。
他平日里伪装出的温润假象彻底撕裂,虹膜边缘爬满血丝,瞳孔微微扩张。
脑中回想起高中三年为了重新走到吴恙面前,所经历的无数个日夜。
当初所有人都说以他的基础,不可能考得了这所大学……
林筠低笑出声,嗓音沙哑:“你以为……这样就能甩开我?”
朱砂手链被扯断,在林筠身侧悬浮成环。
“蜃楼开眼,魂归往昔!”
咒言落下的刹那,天旋地转。
林筠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迎面扑来一阵带着栀子花香的清风。
他下意识眯起眼,细碎的发丝被风撩起,蹭在脸颊带来微微痒意。
眼前是一间高中教室,灿烂的阳光从大敞的窗户倾泻而入,将整间教室充斥在金黄的暖色里。
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轻盈起舞,黑板边缘还残留着未擦净的粉笔字迹,窗台上的绿植舒展着嫩叶,一切都透着鲜活的生命力。
教室很安静,只有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林筠走近。
唐萍反坐在吕辛树前座的椅子上,双手托腮看着趴在桌上的男孩。
吕辛树似乎不太舒服,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泛着病态的潮红,手里还拿支笔在做数学题。
“吕辛树,你怎么又发烧了?”唐萍用签字笔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这都第三次了,你是不是故意躲体育课啊?当你的小组长真是命苦。”
笔帽在男孩校服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圆印。
吕辛树闷哼一声,声音隔着衣袖传出来:“...…才不是。”
“时间到了。”唐萍回头看了眼教室墙上的挂钟,突然凑近吕辛树,“把体温计给我看看。”
吕辛树猛地往后缩了缩,撞到了后面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他手忙脚乱地从腋下抽出体温计,却在递过去时不小心碰到了唐萍的指尖。
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体温计“啪嗒”掉在了地上。
“喂!”唐萍耳尖瞬间红了,心虚地弯腰去捡,“还好没摔碎!”
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
“那个.…..”吕辛树突然开口,“王永上次.…..为什么拒绝他啊?”
唐萍正在摆弄着体温计,闻言差点又把它摔了出去,“关你什么事?”
她把体温计拍在桌上,“我又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但他家不是很有钱吗...…”吕辛树的声音越来越小,黑色的签字笔不自觉在试卷上画圈。
唐萍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俯身撑在吕辛树的课桌上,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吕辛树。”唐萍一字一顿地说,“我看起来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吗?”
吕辛树眨眼睛的频率加快,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我..….”
唐萍突然别过脸去,手指绞着校服下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有喜欢的人了…...”
吕辛树猛地抬头,额头差点撞上唐萍的下巴,他手忙脚乱地后仰,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那、那你..….”他的声音变了调,“向他表白了吗?”
窗外的知了突然开始鸣叫,唐萍对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自嘲地笑了笑:“表白过啊,结果那个傻子以为我在开玩笑。”
吕辛树的手指突然掐进了掌心,他扯出个夸张的八卦表情,尽力掩饰着自己的落寞:“哇哦...…是我们班的吗?我认识不?”
“嗯。”唐萍转回身,眼神直直地对上吕辛树,喉间轻轻滚动,“他是一个发烧到39度还要刷数学试卷的傻子。”
叮铃铃——
下课铃骤然炸响,吕辛树这声音吓得心跳砰砰作响,耳边嗡嗡的。
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腔内振翅。
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烧糊涂了,教室外的走廊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笑闹声,但那些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等等……”他声音有些发抖,“你说的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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