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风哥哥,现……现在……怎……怎么办?”裳裳紧张的结巴起来:“他会不会是个坏人?”
“不知道。”谭知风努力的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波动,尽量平静的对裳裳道:“先拿水吧,给他擦洗一下。”
烧着火的墙壁后绿色身影一闪,猗猗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谭知风试了试男子的脉搏,发现他的心脏仍然强有力的跳动着,应该只是晕过去了。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伤,谭知风略一犹豫,示意猗猗和自己一起,解开了那绑在他腰间的麻绳,拉着袖子,将男子那破烂的蓝色短衫脱了下来。
谭知风的心砰砰直跳,男子里面什么也没穿,短衫一脱,露出了他健壮削瘦的上身。上面青青紫紫有不少伤痕,看上去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谭知风仔细的用棉布把他身上的血污擦净,检查着他身上的伤痕。他发现,那些都是跌打造成的外伤,有几处划破了,但并没有伤及肺腑,他松了口气,让猗猗拿来布,亲自小心的为他把伤口包好,然后,又开始擦拭他那被头发遮挡住的脸颊。
灼灼从外面拿着男子的一个破包袱走近了谭知风身边,后头跟着仍然有几分害怕的裳裳,他们两人一看见男子擦净后的模样,顿时齐声惊呼起来。
方才这人进门的时候,穿着打扮的确像个要饭的。再加上他那一身脏,往天桥洞子底下一躺和那些流民混在一起毫不违和,但如今他擦洗干净,端然就是一个身材修长匀称,俊朗出众的年轻人。
他大约二十出头,脸有些瘦,两道整齐的浓眉斜斜挑着,眼窝深陷,眼睛闭着,长长的浓黑的睫毛微卷,鼻梁高挺,略厚的嘴唇方才冻得发青,却在谭知风的擦拭下、在这屋子的温暖中一点一点恢复了红润。
“你捡了个宝呀,谭知风!”灼灼欣喜的道:“你瞧,咱们现在正缺人手,你,不,是我们救了他,他理应以身相许才对。你可以把他留下来做苦力,也不用给他钱。反正你也喜欢男人,我看他还挺符合你的胃口,要不然你也别到处找你的前任情人了,就让他凑合凑合,给咱们当老板娘吧!等等……让我瞧瞧他包袱里头装的是什么?”
谭知风愣愣的看着对方的紧闭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发酸。他鬼使神差的抬起手,往对方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伸了过去。
霎时间,男子的眼睛睁开了,他漆黑沉静的双眸闪着耀眼的光芒,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谭知风。
作者有话要说:
申请了下周的榜单,不知道小天使们看得怎么样,还算满意吗?老暄第一次尝试着写这个题材,心里很忐忑啊……
第7章 过去和未来
谭知风顿时风中凌乱,他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离对方的脸只有寸余。他用尽今天仅剩的一点可怜的灵力,压制住了内心乱成一团的躁动。同时他努力把目光向旁边挪去,把手收了回来,低声道:“你醒啦。”
男子嗯了一声,道:“方才就醒了,只是没什么力气。”
“呵呵,这个,你什么时候醒的?”灼灼小心的凑上去,在他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你头晕不?脚疼不?心、肝、肺、都还好吗?”
男子缓缓从地板上坐了起来,盯着灼灼道:“从你说‘把他留下来做苦力、也不用给他钱的时候’。”
灼灼干笑两声,丢下包袱就走开了。谭知风生却还愣在那里无可恋的想,那后面的话他也听见了。
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身体和包扎好的伤口,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低头沉思的谭知风,问道:“是你?”
谭知风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男子。可是从他的目光中,他没有看到一丝对方认出了自己的可能。忽然间他明白过来,男子的意思是是自己为他清理了伤口。他心里一阵尴尬,轻轻咳了一声:“……是,不过你别介意,灼灼是开玩笑的,我们不用你报答什么。”
年轻男子四处打量了一下,判断出这是一个酒馆的后厨,但他直觉这家店的气氛有点诡异,神出鬼没的猗猗让他心生疑窦,疯疯癫癫的灼灼也很奇怪。
他又用手抹了把脸,把目光落在眼前仅剩的这个少年身上。少年长的雪白,干净,眉目清秀端正却又看不出什么特点,或许一回头他就会彻底忘记。
这时,谭知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往他脸上看来,两人目光相触,年轻男子却心头一震,意外的愣住了。
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对方,但少年清澈的双眸是如此熟悉,仿佛搅动了他内心深处许多不属于他的模糊的碎片,却无论如何也拼不成一副完整的画。
一时间他呼吸忽然有些不太顺畅,他忍不住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谭知风紧张的看着他。男子却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事。
说罢,他又看着谭知风,加了一句:“多谢你了。”
他的一只胳膊似乎仍然不太灵便,谭知风便扶着他站起了身。男子将灼灼拿进来的包袱一抖,从里面取出了一件同样破旧但还算干净的短衫。
谭知风本来想离开,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换衣服,但见对方一只手总是使不上力气,他只得过去拉起袖子,帮他套上,然后又帮他整理起来。
见谭知风自始至终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男子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于是便把语气放缓和了些,开口对他道:“别怕。”
谭知风仍旧没有开口,男子也陷入了沉默,半天才又问道:“这家店新开的?掌柜是谁?”
谭知风张了张嘴,嗓子却有些哑。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道:“是我。我就是掌柜。”
“嗯。”男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任由谭知风帮他穿衣,目光却在几次挪开之后,总是忍不住落在谭知风的脸上:“你……刚搬到东京?为何我觉得……我一定见过你。”
谭知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见对方仍疑惑的看着自己,便道:“开封这么大,偶尔哪里碰上过,也可能吧。”
男子点了点头,叹口气,在方才破旧的布衫里翻找了一下,掏出一个小包,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吊大钱,他把那钱推给谭知风,道:“今日之事……”
“我们不会说的。客官放心。”谭知风非常自然而熟练的拒绝了他的钱,同时知趣的道。
“不,我只是想谢你。”男子此时开始整理头发,裹上头巾。谭知风眼角余光瞥到屋里的三盆花有叶子的伸叶子,没叶子的晃着花瓣,都不住的往这边靠。
谭知风在心中对他们发出了警告,那三人仍然不屈不挠的努力伸长不存在的脖子,试图把听墙角进行到底。
男子似乎没注意到这不寻常的气氛,他收拾停当,对两眼发直的谭知风道:“我叫徐玕。”说罢,他坚持着把钱往谭知风跟前一推,左右看看:“我饿了,店里可有什么吃的?”
谭知风回过神来,想了想,没动那钱,却往后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客官稍等,我给您做碗汤饼吧。”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徐玕,就算是他的第一个客人了。
一间屋子,由那生着火的半堵墙隔成了前后两间。前面安安静静的,而后面,只有谭知风一刀刀切面片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很快,听的久了便仿佛化作了空气的一部分,和墙内柴火的噼噼啪啪混在一起,让人觉得暖和的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谭知风往后看了一眼,徐玕一个人在门口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玕凝神沉思,丝毫没注意到,账台后已经多了三个人。灼灼将黑釉茶盏往他眼前一放,茶筅轻轻搅动,时急时缓,白色茶沫一点点上浮,待茶筅离开杯盏时,黑釉瓷盏中的茶沫俨然成了一副鱼戏荷叶图。
徐玕颇为惊讶的抬头一看,眼前少女身着暗红粗布衫,一张脸却很俏丽动人。少女眉眼弯弯的笑着,问他道:“客官今年贵庚?家住哪里?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
账台后俊秀的少年也抬起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这么卖命,能赚不少钱?一个月有没有二百贯?”
他转头一看,桌子对面还坐了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儿,瞪着眼睛问道:“二百贯有多少?二百贯能不能顶七百八十,不,七千八百文?”
“……”
徐玕一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他没说话,倒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的神色,仿佛在思索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谭知风把面端上来了。随后,谭知风手里拎着木盘,背对着徐玕,一言不发看着对面三个人。他的目光在账台上、墙边、角落打量,最后先朝着账台上的花盆伸出了手。
灼灼“哎呦”尖叫一声,徐玕周围顿时恢复了安静,谭知风满意的点点头,迈步往后面厨房走去,徐玕却叫住了他:“掌……掌柜!”
谭知风回过头来,眉毛微微扬起,疑惑的看着徐玕。迎着谭知风的目光,徐玕好像也有点紧张,他停顿了一会儿,目光看着自己对面,好像想让谭知风坐下来陪他。
“快去啊知风,你脑子被门夹了?”
“谭知风你在干什么,你知道吗你现在一脸受宠若惊又不知所措的模样。真是无可救药……”